对于这个陈老四,萧舜称不上是熟悉。加上今天,也不过见了三次。
萧舜本来只是把他当成有点钱,又爱玩的小财主。
但从今日的言行举止上来看,是自己把他想得简单了。
“老哥,你跟我说个实话。”萧舜幽幽地望着陈老四:“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些话又是从哪来听说的?”
“我嘛?”说起自己,陈老四嘿嘿一笑:“不过是个开了个小织行的商人,不值一提。”
织行?!
萧舜忽然想到,日后自己想在布行继续壮大,就少不了织行这一环节,便追问道:
“老哥是开织行的?哪一家?”
“庆丰织行。”
萧舜刚准备喝口茶水,听到这名字,噗的一声就把茶水给喷了出来。
整个鹤云城,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就没有没听说过的。
这是城中最大的织行,提供了全城近七成的布匹、原布料。
即便是巅峰时期的萧家,也需要跟他合作,从庆丰织行进购原布。
他要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难怪这老小子斗鸡赢了上万两,还觉得赢少了。那点钱,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毛毛雨。
不过,这人也确实有点意思。
明明都已经富余到这程度,还整天跟些三教九流厮混,半点富人架子没有。
“我跟你爹,也是老熟人了。”陈老四叹气道:“看你有心改过,本想帮你一把,怎还不领情呢?”
有你这么帮人的么?带人投靠帮会?!
萧舜心里嘀咕着,又道:“多谢老哥好意,不过我实在不愿参合江湖恩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陈老四莫名叹了一句:“有时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这货怎么又忽然感慨人生了?
萧舜一阵无语,连忙岔开话题:“老哥,你刚才说的话,都属实么?”
“那能有假?”陈老四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始末一一道了出来,末了又道:“你小子,惹的事可不小。”
什么千门八将,萧舜并不放在心上。
相比起这个,更让他担心的是陈老四的态度,是否会真的断了他的原布料。
对此,陈老四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就唐家那小丫头,还想教我做事,嫩了点。”
“那是,老哥是什么人,那轮得到那黄毛丫头使唤你。”萧舜立刻换了副面孔,斟茶递水的,尽献殷勤。
“少给我来虚的。”陈老四是个真性情的人,有些不爽萧舜的惺惺作态。话到最后,又低声问道:“老实讲,你是不是打算对萧建财那老狐狸下手?”
萧舜一时愣住了,陈老四又道:“有需要跟我知会一声,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
这句话,堪比千金。
陈老四跟萧建财有什么过往,萧舜无意追问,只需有他保证便行。
男人的友谊,来的很快。只要兴趣相投,两三杯酒,就能凑到一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已然成为了忘年交。
酒足饭饱后,两人熟络地勾着肩膀,一同出了美味斋。
染坊还不能撒手不管,想起正事,萧舜告了声辞,才跟陈老四道别。
傍晚时分,牙行主管徐至,按照约定将今日的营收送了过来。
不过两天的功夫,就赚了小一万两,还是靠着这个不大的小染坊。
这要是说出去,任谁都觉得天方夜谭,但这就真实发生在自己眼前。
市面上同乐丝绸的价格仍在上涨,徐至凭借着这些新品布料,也赚了两三千两的丰厚利润。
此时的徐至,简直是把萧舜当成了财神爷来看待,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言滔滔不绝。
萧舜正急着回家,也没工夫听他拍马屁。
得知萧舜的住在在城外,徐至便知道讨好的机会来了。
“萧公子既然要出城,不如我送你一程如何?”
徐至是坐着马车来的,自然要比两条腿走的要快。萧舜也乐意剩些力气,便答应了下来。
提着那两只还活着的斗鸡,便坐上了徐至的马车。
能做到徐至这个位置,出行的配备自然不会差,他的马车档次不低。
这种规格的马车,一经出现在村里,立刻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此时正值晚饭时候,不少村民都捧着饭碗,边吃便追着马车,想看看是哪位大人物来了。
多日未见柳雪瑶,萧舜心中也甚是想念。
但马车还没到家,就听到了前方传来了吵闹声。
“翠婶,你就把纺车再借我一段时间吧。”
这哀求声,是柳雪瑶的。
但没等她话音落下,就响起了一道妇人不耐烦的声音。
“还借你?那我一家老家不都得吃西北风去?你还欠我两天的租钱没给呢!”
这是怎么回事?
听闻争吵,萧舜眉头一皱。不等马车到家,便叫车夫停了下来,徒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门口,一个矮胖的妇人,正与一名年轻人在搬着那架纺车。
而柳雪瑶则在一边拉扯着,苦苦哀求着她们。
“雪瑶,这是怎么回事?”萧舜走近问道。
见是萧舜回来了,柳雪瑶仿佛见到了希望,忙走上前来:“萧郎,你快求求翠婶吧,让她把纺车再借我们一段时间。”
“人家要用,就还给人家吧,咱们也用不着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萧舜心中长出一口气。染坊的运作已经逐渐稳定,也不用柳雪瑶辛苦缫丝了。
“哪有那么简单,你以为还了纺车就算完了么?”翠婶眉毛一扬,眼珠子却盯着萧舜手里提着的两只大公鸡。
“你家女人还欠我两天的租钱没给呢,要是没钱,就用你那两只鸡来还!”
这又是什么情况?萧舜疑惑地望向柳雪瑶。
柳雪瑶愧疚地低下了头,低声说起了来龙去脉。
原来,在她丢了染坊的工作后,为了生计,便在翠婶那借了一架纺车来。
但那纺车却不是白借的,每天需要给翠婶缴上定量的生丝,作为租金。
柳雪瑶本就是勤劳的女人,最初几天缴了租金后,还能剩余一些。
后来的翠婶,却变本加厉,不停地增加租金。到现在,已经比当初约定好的涨了一倍。
哪怕柳雪瑶日夜缫丝,却连纺车的租金都做不够了。
翠婶便以此为由,要收回纺车,更要追回这两天纺车的租钱。
这架纺车是柳雪瑶此时唯一的生计了,就算条件再苛刻,也只能咬牙忍了,央求着她们不要收回纺车。
于是,便有了萧舜此时所看到的这一幕。
“这哪是租借?”听柳雪瑶说完,萧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这简直就是明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