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但我的内心依旧火热。
酷暑8月到微凉9月的每一天,我都身陷“狂啃” SATI 的状态。当我每天在图书馆关自己禁闭时,同学们正在高中教室里争分夺秒查缺补漏,拼保送备高考。复习 SAT 这件事本身其实并不很苦,但与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好友们分隔数月、一个人默默战斗,对于过惯了集体生活的我来说,不得不说是种煎熬。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在岔路口分别,我和同学们会渐行渐远吗?
实际情况,比我的顾虑甚至还要糟一些。
9月中旬,我履行请假时的承诺回校参加月考。虽然被 SAT 弄得两眼昏花,虽然满脑子都充斥着 SAT 习题,虽然因“裸考”此次月考而做好了成绩下滑的心理准备,在回校的路上我依旧特别高兴,甚至有些激动。与世隔绝区区三十多天,却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都没回过学校了。我真有点想念宿舍上下铺的兄弟、学校食堂的那一碗沙茶面,当然还有晚自习下课后的那段《致爱丽丝》熄灯曲。
为了给好友们一个“突然袭击”,我故意没告诉他们回校考试的计划。
“考完了这次月考,先不管成绩,我得好好跟大家叙叙旧!”
还没走进熟悉而久违了的教室,我似乎就感觉到了些许异样,那是一种沉闷和紧张感混杂在一起的压抑。
原本有说有笑的一众同学,全都深陷书堆,大多数人沉默不语。在每个人不宽敞的桌子上,堆满了超过半米高的各种辅导书。黑板上,是密不透风的板书,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
原以为我的回归能泛起一阵涟漪、激起一丝生气,原以为我玩得最好的几个哥们儿在看到我出现的一刹那,会大步上来捶胸打招呼,原以为我会像过去两年的每一天那样走进教室,自然而妥帖……
“哎,你回来了?”
一切我预想的场景全都没有出现。班里最无话不谈的两个哥们儿,仅仅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我,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秒,然后继续低头写练习卷。
几句短暂问话后,是更短暂的一阵窃窃私语。我甚至还没机会开心地和同学们打招呼和解释,空气便回归到先前的寂静,有些死寂。
这一定不仅是他们的升学压力使然。
月考的最后一科结束,我最好的两个哥们儿买了可乐,约我在球场边聊天。
“你消失了很久了啊,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也联系不上你。”好友 A 说。
“也还好吧。还得继续闭关一小段时间。递完申请材料我就回来。”为了保证闭关复习的效率,我逼自己把手机关机,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是我故意屏蔽学校,而是我必须给自己创造一个学习的真空空间。
“你走的这段时间,出现了一些我听得不太舒服的话,我说了,你别不爽。”好友 B 猛喝一口可乐,加入对话。
“我有这么脆弱吗!”我也吞下一口可乐,很不屑地回应。
“你好像被当成了反面教材。有位老师在上次年级大会上说,这个时候需要稳扎稳打,不要心焦气躁,更不能冒失,扎实准备保送和高考才是正道,像李柘远这样‘放弃学业’去搞留学申请,很可能会把板上钉钉的国内一流大学弄丢了,实在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现在班里甚至有传言,说你走后门、拿了特权。从来没有学生能请下一个半月的假,除非生病,而你却轻而易举搞定……”
“这些流言蜚语搞得大家对你的看法变得很诡异,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虽有心理准备,但这些话还是让我瞬间蒙了。
原来我已经成了反面教材。
原来我的留学行动是被这样解读的。
这大概就是我重返校园时,同学们反应诡异的原因。
曾经的尖子生,曾经令老师骄傲的种子选手,在离开仅一个月后,便被“半放弃”了。
与两个好友告别后,我一个人沿着学校外的海岸线慢悠悠走着。那是浅浅的一片海,海的那边,是华灯初上的厦门岛和若隐若现的鼓浪屿。短暂的月考后,我又将重回一个人的战斗。
我尝试放空自己,说服自己不去理会刚刚听到的一切。
我不怪这位老师把我当反面教材去警醒同学们。他是我非常敬重的老师,善良而关心学生。他这么做,只是希望其他同学都别再像我这样突然掉转方向盘、搞出影响升学的幺蛾子。
我更不怪一些同学解读我是在“拿特权搞特殊”。无论如何,我的举动确实有些造反。此时他们正争分夺秒备考,对我这么评论,或许只是想发泄一下高强度复习而产生的压力,并无恶意。
我想起了哥白尼的故事:即使所有人都在嘲讽和鞭挞他伟大的日心说理论,他也从未动摇过,直到所有人最终被真相说服。
当我在另辟的蹊径上孤独地走着,当曾经无话不谈的同伴们在更有光亮的那条大路上挥着手离我远去时,我必须加倍相信自己。
成功,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而是为了不违本心,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奋斗和生活。
9月月考成绩出来了,我的总分前所未有地跌至年级六十名以外!幸运的是,我并未因此有丝毫慌乱。自己选择的路,再苦也要咬牙走下去。真金不怕火炼,成绩的退步只是暂时的,有所为就要有所不为,没必要期期艾艾。
班主任此时已不再叹气蹙眉,只是在告诉我成绩时温和地说了声:“别担心,你没复习,当然考不好。好好忙申请吧,之后还有机会赶回来。加油!”
这是我请假备战一个月以来,听到的最暖的一句话。
我不担心,我在加油,我会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