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解读
这章的精彩之处,在于作者文字的画面感。小岛雄心也好,弱旅痴梦也罢,在奔向世界杯的路上,尽是绝好的电影题材。若非作者的细心连缀,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名叫蒙特塞拉特(Montserrat)的小岛,以及这支球队自我壮大的激动人心的故事。这个人口稀少的地方,在全世界范围内延揽两代之内的血缘球员归化入籍,这样的策略40年前的伊朗用过,30年前的美国也曾用过,同样用过的,还有1年前为了再次闯入世界杯的我们。总之,弱旅图强,都是举国动员。
其实,作者埃文斯成书时错过了一个绝好的题材,即中国人的世界杯征程,下届世界杯前若再版此书,可以考虑充实进来。单就冲击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的波澜起伏而言,中国足球早已冲得“头破血流”:不仅时时遭受公众质疑,而且在球员归化成本上几乎创下世界纪录。还有急匆匆的主教练更迭、奇特的备战方式,都是常讲常新的好故事。
人口稀少的蒙特塞拉特和拥有14亿人口的中国,在面对世界杯出线的现实问题时,其实没啥差别,都是从零开始,底线出发。
世界杯的荣耀以各种不同方式存在。虽然世界杯一直以冠军队的队长在世界瞩目下高举金杯作为终局,大多数人也将这一幕定义为世界足球的巅峰景象,但是这项赛事近百年来之所以具有超强的吸引力,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能甄选出各种意义上的冠军,而绝非仅仅一个狭义上的冠军。
国际足联下属的211个国家和地区协会都有资格参加世界杯预选赛,而分布在世界各个角落的球迷对于自家球队的期望值则大相径庭。足球劲旅雄心勃勃、欲夺金杯,而对于其他球队而言,跻身决赛圈或在预选赛中赢球,乃至攻进一球都可算作他们成功的标准。
成功的定义会因国家、球队和个人而异。因此我们回顾世界杯旅程的第一步必须先虑及那些实力稍逊的弱队,在此可以将其比喻为“小鱼”。大多数“小鱼”没有能力把球队前往世界杯决赛圈参赛当作现实目标。同样,执教弱队也并非教练的终极愿景,相反,这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这些教练们心中都有目标,希望自己日后终有一天能率队进军决赛圈。我们不妨现在就去绿茵前哨,探访那些有关弱旅雄心的故事。
在资源匮乏、基础设施陈旧的足球弱国执教,才是对主教练的真正考验。有时这意味着他们执教的球队常常会出现以大比分落败的情况,因此控制损失便成了基本功。但对于某些主教练而言,他们就是志在打破常规、扭转败局,由此催生出的疯狂计划也并不罕有。
传奇教练米卢与巴西名帅佩雷拉分享着同一份世界杯传奇纪录,他们都曾率领5支不同的球队征战过决赛圈。米卢曾透露说,他在与所有接触过的足协进行面试会谈时,几乎无一例外地被要求:“其他都不重要,只要能进世界杯决赛圈。”
汤姆·圣菲特一向有着清晰的个人规划。这位比利时教练曾在四大洲的12支国家队工作过,但他的人生指针一直指向同一个目的地。“我真正的目标是有朝一日带领一支球队进军世界杯决赛圈。”圣菲特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自我怀疑,“对我来说,这是我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了,比带队参加欧冠联赛还要高,因为欧冠联赛是每年都有的比赛,而世界杯每四年一届,是汇聚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的盛事。”
不知道欧足联听到这番话会怎么想。在他们的意识中,参与这项运动的终极目标难道不是获得顶级俱乐部赛事创造出的巨额财富吗?但全世界的足球人应该都能理解圣菲特将率队进军世界杯决赛圈作为职业终极目标的那份心愿,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这位49岁的教练一样为了自己的世界杯目标倾尽全力。
23岁时,圣菲特因为膝关节十字韧带严重撕裂而被迫退役,由此开始自己的教练生涯。拿到教练证书、修完运动生理学课程之后,圣菲特从比利时低级联赛起步,积累了最初的执教经验,此后他便充分利用起手中的护照,开启了一段长达20年的海外执教生涯。过往这些年,圣菲特执教过冈比亚、马耳他、也门和孟加拉等国的国家队。
如今,圣菲特已经跻身执教国家队数量最多的教练排行榜的前5位。在他的执教履历中虽然有多哥以及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这两个曾经的世界杯参赛国,但现实与他自己的梦想之间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并非每项工作都会与世界杯梦想相关,虽然有时我会因为经济问题去接受五花八门的合同,但我的目标不变。”圣菲特解释道,“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追求执教国家队的数量,但是我需要工作,要始终身处足球圈中,也需要养家糊口。我曾经分别接受过埃塞俄比亚队和马拉维队的5个月和3个月的合同,这无助于美化我的执教简历,也与我的世界杯梦想无甚关联。在与马耳他队、也门队和孟加拉队签约时,我也知道这样的球队是参加不了世界杯的。但我必须挣钱,同时不断积累经验,以使自己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教练,这就是我签约的理由。为了实现参加世界杯的梦想,球员们会一步一个台阶,从低水平联赛起步,最终被最有名的俱乐部相中。教练也是如此,你不能立刻与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签约,也不可能马上执教世界上最好的国家队。”
当然,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不确定性始终存在,但圣菲特绝对不是唯一一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梦想追逐者。搜索全世界国家队主教练的名单,你会发现其中绝大部分来自欧洲大陆,也有少量南美教练。一群来自英国、德国、荷兰和法国的教练,几乎将自己全部的执教生涯奉献给了世界杯预选赛。
不过,这些默默的努力并非徒劳,问问经验丰富的德国教练奥托·普菲斯特就会知道了。1972年,普菲斯特拿到了第一份国家队执教合同,经过30多年的艰苦努力,他终于在2006年率领多哥队参加了世界杯。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将自己的执教生涯描述为“永久的冒险”。直到2018年,距离他81岁生日还有几个月的时候,他才正式宣布结束执教生涯。
几十年间,普菲斯特曾数度与世界杯参赛机会擦肩而过,但他内心始终保持着一份坦然。普菲斯特曾为塞内加尔队、科特迪瓦队和加纳队等日后成为世界杯非洲区预选赛的出线球队做出过自己突出的贡献,但可惜并未等到功成时。
1998年世界杯预选赛,普菲斯特率领沙特阿拉伯队赢得了出线权,但是因为在世界杯前与沙特阿拉伯足协主席费萨尔王子(Prince Faisal)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被迫离任,最终与世界杯决赛圈比赛擦身而过。
“那是1997年,在拿到世界杯出线权两个星期之后,国际足联联合会杯在沙特阿拉伯举行。首场比赛,我们以0∶3的比分败给了球星云集的巴西队。足协主席费萨尔王子赛后对比赛结果非常不满,”普菲斯特说,“他告诉我他非常不高兴,但这并不是大问题。随后他说:‘给我一份世界杯备战计划,另外,三周后给我一份球员名单。’三个星期之后,我去见了他,但是他要求我必须换掉一名球员。我告诉他:‘我尊贵的殿下,你是我的老板,但我是你的教练,因此我不能接受这个变动。’24小时后,我被任命为国奥队主教练,佩雷拉则被赋予了率队参加世界杯的使命。”
那届世界杯小组赛两场过后,佩雷拉也与王子发生了冲突,紧接着在第三场比赛来临之前,沙特阿拉伯足协火线求助于普菲斯特,但是遭到了这位德国教练的拒绝。
那些心心念念要在世界杯赛场上留下印记的教练,对于帅位旋转木马般的流转并不陌生。也正是因为多哥足协在世界杯开赛前三个月解聘了斯蒂芬·凯西(Stephen Keshi),才让苦等历史机遇的普菲斯特在世界杯写下了属于自己的“独特故事”。这位历经风雨的德国人表示,作为一名四海为家的足球教练,处理不稳定的工作和保障队内团结就是必修课。
“在非洲、西亚,甚至在欧洲,你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故事,”普菲斯特说, “你要么精神力强大,要么就不要在这样的地区工作,你必须接受这一点。这是足球教练的宿命,你必须尊重它,因为你无法改变这个世界。 我知道很多英国和德国教练试图将纪律性带到非洲球队中,但你不能这样做。如果你不能接受动荡的现状和实际情况,你就无法在这些国家工作,你必须做出妥协。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妥协的准备,那就不要接受邀约。我的一生中一直伴随着这样的经历,我对此没有任何抱怨。如果你不能学着逆来顺受,那你根本没法开展工作。”
尝试改变一些长期存在的文化是一些教练在上任国家队后的第一把火。虽然普菲斯特一直在强调,至少在最初阶段要将某些问题暂时搁置,但是对于某些教练而言,尝试改变才是他们唯一拯救那些球队的办法。
在国际足联的世界排行榜上一路向下探寻,你会发现那些排名垫底的球队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有过多次惨痛失败。即使是足球强队英格兰队,人们也会不断谈论自1966年赢得世界杯后“三狮军团”几十年间的血泪征程。但是那些足球小国经年累月努力的目标,不过是避免惨败。比较起来,英国人的窘境已是弱旅们的天堂。
什么样的教练会接手距离进军世界杯决赛圈梦想最远的球队呢?其中一个人就是特立尼达和多巴哥队当时的前锋斯特恩·约翰(Stern John),他在2020年底开始执教当时国际足联排行榜上位列倒数第二的安圭拉队。
这位曾在伯明翰队和桑德兰队效力的前锋在2006年随自己的国家队参加过世界杯,因此他知道该如何进军世界杯决赛圈。虽然特立尼达和多巴哥队打破了自己的历史僵局,但是约翰和安圭拉队距离进军世界杯决赛圈的目标还相隔万水千山。这个只有15 000人口的群岛之国早已习惯了自己在球场上被击败,在约翰上任前的5场比赛中,安圭拉队未有胜绩,甚至有2场比赛的失球达到了两位数,这其中就包括0∶15输给了这位新帅祖国的球队。再看一个略显尴尬的纪录,这支球队在拥有一位来自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主教练前的17场比赛中,失球数总计超过100个,场均失球数接近6个。听起来这与世界杯决赛圈参赛球队的水平实在是天差地别。
“我没有欺骗自己,”约翰坦率地说,“我们必须对球队进行重建,让事情变得条理清晰。在这里,球员大多数是兼职的,因此在我们确定世界杯梦想之前,要先在球队内部采取更加职业的态度。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在接手球队前看了几场比赛,我们在两年间都没有赢过球,一切都像婴儿蹒跚学步一样。 我们必须接受现实,先掌控局面,再考虑赢球的事。这是一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 ”
约翰的经历有助于我们去理解,当教练们开始一份新工作时,常常提及的“计划”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想给球队带来具有竞争力的思维模式,那么作为主教练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激励自己,并以此作为首要目标来考验自己,先看看在自己身上能否奏效。
“这对于双方来讲,都是一个阶梯。”曾在牙买加、加拿大和美属维尔京群岛足协担任足球及技术经理的维恩·布莱恩(Vin Blaine)解释道,“主教练想证明自己的投入是完全值得的,但进入一支球队后,他首先要弄清楚自己在面对一支什么样的球队。对他而言,即使做对了,也不一定能让球队进入下一轮,甚至不会打平对手,根据球队过往战绩看,努力的成果有可能是0∶1输掉比赛,而不再是以前的0∶6。教练的心愿很简单,就是要证明自己的球队能踢出漂亮的足球,这才是真正的目标。同时不要悲观,至少不要流露出来。”
布莱恩在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区多个国家的足协工作过,见证了各个水平线上的国家为发展足球所作出的种种努力,他也非常熟悉到底是什么在激励着这些教练接受旁人看来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难道只是为了迎来下一场惨败吗?当然不是。身为牙买加人的布莱恩表示,尽管不少教练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手中并没有魔杖可以对球队点石成金,继而转身而去,但这也恰好为那些始终保持乐观并坚信未来必有回报的教练提供了机会。
“主教练们执教一支新的球队时都希望能够迅速扭转败局,稳住自己的位置,为自己未来的个人简历添上漂亮的一笔。”布莱恩说,“虽然他们去不了世界杯,但只要球队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排名可以稳步上升,那他们也会因此成名。带弱队要立足于现实,但不能囿于现实。如果你可以接受队伍一直以0∶5、0∶6或0∶7的比分输球,那你很快会出局。”
这就是约翰在安圭拉队经历的真实写照。一方面,他知道自己要与这个小岛的足球环境融为一体,谨防自己带着在英格兰顶级联赛的职业态度莽撞地冲击这个小岛脆弱的足球环境,但他也坚持要为球队引入更高的标准,以迅速遏制排名不断下滑的趋势。
“我们重建了整个小岛的足球体系和基础设施,以更高水准的足球文化和职业态度来武装球队,”约翰说,“最大的挑战是让球员们真正融入职业足球的环境中。此前球员们上午要上班挣钱,下午才来训练。经过我们与政府的沟通,球员们终于得到了训练报酬,这让他们可以更加安心地踢球。没有什么能比代表你的国家参赛更棒的事情了,我们费尽心思让所有人意识到努力参与高水平竞争的意义所在,我们力争把所有事情做到位,以达到世界水平。”
至少约翰有一些“足球遗产”可以依托,来帮助他做出这样的改变。在一些世界上最年轻、最小的国家,发展足球是没有任何有形基础的。因此,主教练在这样的国家队中所起的作用绝非仅仅是创造球场上的佳绩,他们更被期望可以成为一个从下到上、从无到有创建、发展足球这项民族运动的角色。
在那些欠发达和战争冲突不断的地区,连最基础的设施都难以保障,建立一支像样的球队去参赛则更是天方夜谭。在没有规范的体育场、缺乏系统性的联赛机制甚至没有绿茵场的条件下,提升国家队成绩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在一些主教练眼中,小即是美。尽管缺乏供给和保障,但至少可以拥有一张白色的画布来描绘自己心中的风景,这么看还是有一定有利条件的。
“我记得有次要参加在孟加拉国举行的一个比赛,参赛球队是几个国家的俱乐部队和U23代表队。”游走于世界各地的斯蒂芬·康斯坦丁(Stephen Constantine)1999年接手了尼泊尔队,他说,“在第一次训练营中,我和队员们有6个星期的备战时间。在足球欠发达国家,足协拥有很大权力,可以直接控制俱乐部。在亚洲,比如韩国这样的国家,因为联赛和杯赛的存在,你是很难得到6星期之久的备战时间的。但是在尼泊尔,足协主席可以直接叫停联赛。”
长时间的集训自然是主教练密切接触国脚们的最佳时机。虽然这意味在足协的大力支持下,教练有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取得突破,但由于球队基础水平还是太低,有时候,这种额外的优势也只能让球队和对手打平。
“如果是从职业俱乐部征召球员入队,那么你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操心他们的体能和技战术训练水平。你需要关注的只是战术策略,或对重点球员进行局部技战术的强化训练,或者决定到底使用何种阵容,” 康斯坦丁继续说,“这在国际比赛日间隙的两三天里进行就足够了。但是如果是在训练水平比较低的国家,国脚们在俱乐部中并未获得他们本该学到的东西,那么到了国家队还需要进行技战术训练来努力达到一般国家队的水准。我在印度和尼泊尔都执教过,在那里你必须学会挑两副担子,一边备战世界杯,一边还要为俱乐部的训练操心受累。”
百废待举的情况也是难得的创新温床。如今越来越多的教练愿意去足球欠发达地区执教,他们最大的理由居然是可以成为球探,而非在训练场上见功夫。特别是在一些加勒比国家和非洲国家,主教练要有一双慧眼识别出球员到底是否具有长期发展潜力,久而久之这种能力被视为一种“识人的艺术”。过去20年间,那些取得世界杯出线权的球队主教练经常会收到球员经纪人的来信,被告知某位球员符合这支出线球队的选拔要求,欢迎随时来球场考察球员状态;而同时,还有一些主教练自己做起了挖掘国脚的工作。
“我向许多国家都发出了信息,比如美国、加拿大乃至欧洲一些国家,”蒙特塞拉特队主教练威利·多纳基(Willie Donachie)介绍说,“任何蒙特塞拉特籍或者拥有蒙特塞拉特血缘的球员,我都会奔过去考察一下,与他们取得联系。蒙特塞拉特岛的情况太特殊了,人口太少,甚至达不到伦敦一个区的人口规模,所以很难在岛上培养出足够的球员。”
多纳基是2018年来到蒙特塞拉特岛执教的,这位苏格兰队前国脚曾是曼城队的知名后卫。来之前他就知晓自己在这个位于加勒比地区、世界上人口最少的国家之一将会面临怎样不寻常的挑战。就像邻居小岛安圭拉队主教练约翰一样,多纳基的首要任务也是尽快止住球队的下滑趋势,远离大比分惨败。
第一代蒙特塞拉特球员仅有14名,按照多纳基的标准来看,其中还有几位根本达不到要求。无奈之下,新任主教练只能从英国的业余联赛中挖掘具有蒙特塞拉特血缘的球员加盟入队。深入到伦敦以及周边地区的温德拉什社区后,多纳基收获不小,引入了一批球员,充实了球队实力,比赛的结果也渐有起色。当我再去接触更多与蒙特塞拉特有关联的球员时,号召力自然也随之增强。
“我们连续赢了几场球,大家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蒙特塞拉特足协的人都哭了,这一幕着实激动人心。”多纳基说,“从那之后,我们的成绩越来越好,也有了更多想为蒙特塞拉特效力的新球员。而在此之前,这些球员对我们都不感兴趣,将我们称为‘米老鼠球队’。如今最大的挑战是,在伦敦的球员都是蒙特塞拉特人的一代或者二代移民,而根据国际足联规定,只有父亲和祖父是土生土长的蒙特塞拉特人,才能代表蒙特塞拉特登场参赛,所以我在想,下一代年轻人还能为这个国家踢球吗?可能不会了。”
单靠海外招募肯定难以为继,多纳基已经着手在岛上建立青少年训练发展计划,安排他们到附近更大的岛上参加联赛,接受锻炼。他的前雇主之一安提瓜和巴布达队也在雄心勃勃地建立一项球员培训计划,为了尽早让更多本土球员登场参赛。小岛们的终极目标都是瞄着世界杯。2011年,安提瓜和巴布达足协计划将代表队改造为一支名叫安提瓜巴拉库达的球队,并申请以俱乐部的身份到美国参加联合足球联赛,夏天专心打联赛,到了冬天集中打好世界杯预选赛。各小岛的足协都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促进球员们的接触和磨合,在通向世界杯的路上坚定地走下去。
“让国家队以俱乐部队的身份参加日常比赛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想法。”汤姆·柯蒂斯(Tom Curtis)在这个创新计划中担当着双重管理者的角色,他说,“我们一起参加比赛,相互适应,直面不同的对手。我们尽力为冬天的世界杯预选赛做准备,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除了征战世界杯预选赛,我们另外的目标是能跻身国际足联排名前70位,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很多球员将自动获得进入欧洲国家的联赛中踢球的许可,这样他们就能够到海外谋生。这也意味着可以提升本国的足球实力,提高国家知名度,进而带动旅游业的发展,让足球产业得到政府的重视和支持。这是一个创新性的想法,我不认为此前有别的国家做过类似的尝试。”
这个想法足够疯狂,但几乎合乎逻辑。更重要的是,这个计划中的大部分居然都实现了,安提瓜巴拉库达队近年飞行加地面的奔波行程远远超过数千公里,他们进步神速,突入了国际足联排名前80位,进入了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区世界杯预选赛第二阶段的12强赛,这是有着“本纳男孩”绰号的安提瓜和巴布达队此前从未达到的高度。
一切看似都很顺利,直到内部纠纷发生以及柯蒂斯所描述的“紧张但不可思议”的运行方式遭遇了融资困难。如今已经在为英足总工作的柯蒂斯说,他也需要迅速去适应小岛的伟大足球梦想。
“我记得自己是在安提瓜和巴布达的首都圣约翰接受这份工作的。那天我充分感受到了总统先生的殷切期待,他坚信目标一定能够实现。”柯蒂斯继续说道,“总统先生说:‘教练,我的梦想是我们能赢得世界杯。’他是真诚的,他就是想赢得世界杯、实现梦想。这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所有人都怀着同样的激情和热忱,去逐梦世界杯。渴望胜利和成就,这就是世界杯的全部意义。虽然对于较小的国家来讲,这简直势比登天,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功了呢?”
一旦痴迷上了世界杯,就很难放弃目标,正所谓弱旅雄心。梦想成真的激情是教练们在世界杯弱旅中持续工作的源动力,但选择这个挑战的并不限于在世界杯中渴望成名的教练。荷兰名帅古斯·希丁克(Guus Hiddink)在2020年答应执教库拉索岛队便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位两度率队打进世界杯4强的名帅谙熟与巨星级球员合作的方式,这一次他甘愿选择一支世界排名大约第80位的加勒比地区的岛国球队,一定是有着难以割舍的诱惑。
“可能性是不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曾执教过皇家马德里和切尔西的希丁克当时说道,“库拉索岛队最近几年有了不错的进步,我想帮助球员们和教练组成员在世界足坛再上一层楼。”库拉索岛是荷兰的自治领地,地处加勒比地区,从未跻身过世界杯预选赛第二阶段,但对于希丁克来说,凭借自己的经验和影响力去促成一个小国的足球梦就等于在创造历史。
虽然进入世界杯决赛圈遥不可及,但正是这一丝丝希望和个人在历史进程中发挥作用的感觉,为这些教练提供了名利之外的成就感,无论结局如何,这种成就感是让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现实地讲,我所执教过的球队既没有即将闯入世界杯决赛圈的,也没有参加过世界杯决赛圈比赛的,但作为一名教练,你会很喜欢这种有所作为的感觉。”康斯坦丁解释道,“结束在尼泊尔队的执教后,我还先后执教了印度队、马拉维队、苏丹队和卢旺达队。对于一些特殊的国家而言,参加非洲杯或亚洲杯就像是在参加世界杯了。我当然想去世界杯,谁又不想呢?但我已经足够幸运:我率领原本亚洲最差的球队之一印度队参加了2019年亚洲杯,这可是一届大赛。那么,真的做到了吗?当然,我们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