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云雾上狼山

我来游兴未阑珊，

小径红稀花正残；

犹有风光笼眼底，

满身云雾上狼山。

积习未消，每有所感，总凑上几句，聊将那时之情概括出来，他日翻翻，也许可以勾起一些回忆。

初夏天气，小雨溟濛，我上了南通狼山。这里我已是第五次来临，印象一次比一次深刻，此来恰在雨中，这是过去未曾享受得到的。狼山我誉之为长江的“明珠”，苏北的一个大盆景，临江的一面是水石盆景，向北的一面是树石盆景。而南通呢？更有长江、濠河、五山（黄泥山、马鞍山、狼山、剑山、军山）、三塔（支云塔、文峰塔、天宁寺塔），有这些优美的条件，形成了既是水乡城市，又是山林城市。

五山以狼山为主峰，绵亘于长江北岸，故南望风景特佳，为长江南岸其他名山所不及者。我说山不在高，贵在层次；水不在深，富有湾环。而云烟变幻，益显幽深，此五山平地崛起，屹立大江之滨，狼山耸翠入云，支云（塔）冠其巅，可称名副其实。其东龙爪岩深入江中，削壁危岩，惊涛拍岸，我们到时正风劲云浓，卷起千叠雪，江山确是如画。东坡先生当年夜游赤壁，写出传世名篇，我这支秃笔何能描其万一，只好拿起照相机，使劲拍了几张照片，然而画面的静景，又怎能表达真实的波涛动态呢？

“入山唯恐不深，入林唯恐不密”，前人已道破了山景之美的要谛。山要深，林要密，大山可得之天然，小山须仗之安排，故曲径小道，古木丛竹，皆补疏之法，而天时却更多生色，这次我到狼山脚下，白云深处，隐见山巅，而支云塔半在云中，半在天际，翘首仰望，滴沥入颈，至于足下苍苔，欲伫难宁，缓步登山，时喘时息，及巅如在层云顶矣。小山能有此境界者，不可多得，故游览一事，不必拘于晴空，而晦明风雨，各臻其妙。

狼山南畅而北幽，南宜春，北宜夏，北麓的石壁真是“绝唱”，正视之宛若一个石屏，须静观，因其北向，故森严特甚，其下古木瘦挺有拔地百尺者，冷翠侵衣，清泉沁人。张謇生前筑别业于此消夏。我们啜茗廊间，松风时至，爽生两袖，鸣禽流莺，时夸得意，城市之有山林若此者，唯南通得之。

城区的濠河，被人称为南通的“项链”，形容得很形象，一个城市占有一千二百三十亩的水面，堪与北京的“三海”媲美了。它原是护城河，而今垂柳依人，间有亭榭掩映，如果此后沿河建筑能因水成景的话，那真是东方威尼斯了。南通市的明静是与濠河之水分不开的。

南通与江南的常熟遥遥相对，离上海不远，是上海的近邻，今后从吴淞口快艇往游，不但江上看山，信步游山，而河光（濠河）园景（南郊公园）亦一列在目，春秋佳日，乐事从容，则又何必一定大家挤上苏州、无锡呢？祖国之大，美景无穷，犹待我们去开发，我们要仔细着意地去经营才是。

一九八〇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