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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正创新腌笃鲜

相信有很多人吃过以兰州甘甜百合为主料的“焗百合”,此百合口感软糯回味甘甜,但我对溢出的蒜香却不以为然。为何?世间食物以本味为尊,百合本是清虚之物,何需荤辛相伴?!张家港烹饪技术协会的彬彬秘书长说此菜他徒弟垫以甘蔗,赋蔗糖香味与百合,不违和。

就食物而言,守正创新的“正”就是本味,就是根本,丢了根本的创新还能称创新乎?扯淡罢了。抖音上有人用冬笋、家乡肉和新鲜肋排做腌笃鲜,不禁感叹其“艺高人胆大”。物欲时代先亮相的总能占先,比如江南人“九雌十雄”的信念正在淡化,我很纳闷中秋前的螃蟹有螃蟹味吗?并不是说冬笋绝对不可以入腌笃鲜,食者讲究的时令美食除了要在食材最丰腴的时候食用,还要讲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春天是生发的季节,破土而出之笋才有春的气息。土中冬眠的笋硬被挖出,味性内敛,且价格倍高于春笋,笃汤纯属浪费。

腌笃鲜之“鲜”字有“时新”和“味美”两层意思。苏州人惯于尝新,而时令之鲜是稍纵即逝,比如香椿头,就在清明前后七八天吃最香,家常切细拌皮蛋豆腐,味正;味美则由食材和厨艺所决定,荤素食材之外只用清水及盐,长时间焖笃下食材之间的滋味融合,达到无可匹敌的境界。

腌笃鲜的守正,守的是咸鲜本味之正。腌笃鲜由春笋、咸荤和鲜荤组成。传统的咸鲜本味来自咸肉、鲜肉和春笋。咸肉选生猪五花硬肋,生咸肉表面有盐风结晶且整块板结不疲软。江南民俗“大雪腌肉”,腌透风干没两月不好吃;鲜猪肉依个人喜好而定,爱吃肥肉的我选皮薄的五花硬肋;在物流不很方便的苏州农村,春笋即自家竹园里破土而出的土圆笋。然本地土质终究不敌安吉山里,土圆笋微苦涩而甘香不够,故选安吉黄泥拱毛笋是上上策。

很厉害的乾隆朝才子袁枚写了一本《随园食单》而被敬为“食圣”,按照当下的说法,食圣应该是美食家中的集大成者。200 年前李光庭在《乡言解颐》中言:“《随园食单》内各条,俱有可取,而其颠扑不破之语,则惟‘有味者使之出,无味者使之入’两言,唤醒耳食目食者不少。”有味和无味针对的都是食材本身,大棚蔬菜不讨人喜欢的最大原因就是本身味淡,食材的滋味因生长周期的不同而分浓淡,嫩而有味才是吃客期待的好东西,这也是苏州人喜欢尝新的核心理由,比如初春时的荠菜、菜苋、头刀韭菜等。腌笃鲜三种食材各有滋味,炖在一起融合而出的味道很春天。

腌笃鲜的创新,创的是食材更替之新。除了春笋,咸肉和鲜肉皆可替代。腌笃鲜是清汤功夫菜,要坚守“出味不掉色”原则,出味不掉色的咸荤及鲜荤食材,如咸肉、咸猪爪、鸡、鸭、鹅、鸽子、火腿、风肉、虾滑、鱼丸、炸制的肉皮等。咸荤和鲜荤既可选同类:如咸猪肉和鲜猪肉,咸鸡和鲜鸡等。也可以选跨类:火腿和草鸡,咸鸡和鲜肉,咸鸡和桂鱼等。吴江宾馆春季版江南运河宴中有春笋、去骨咸鸡、桂鱼柳块、鱼圆、咸肉及木耳为原料的运河腌笃鲜;出味不掉色的素食材,除了春笋还有豆制品百叶等,不过百叶的豆腥味较浓且久笃易烂,需另锅沸水焯过三遍。而一些“不出味不掉色”的食材,如鸽蛋、鸡蛋、鹌鹑蛋,海参、鲍鱼、黑木耳等只能作为辅材。至于“出味掉色”的食材,是万万不可入汤的,诸如莴笋、枸杞、菜心、菜梗等要避而远之。好汤一旦加入出味掉色之食材,便前攻尽弃。

与厨师教学相长可以学着周瘦鹃或陆文夫“吃厨师”,而“培养吃客”可以让更多的人在吃的学问上不苟且会挑刺,经常被吃客挑刺的厨师难道还会我行我素不怕被炒了鱿鱼?功夫到家的吃客,必能从菜品的道地与否窥探出厨师做菜时的状态。吃客如遇腌笃鲜需把握如下三点:

第一,汤色清。整料荤性食材均需经过冷水预熟,预熟的目的,一是定型去血沫。二是矫味,可激发食物的本味去除异味。三是去嘌呤。将整料食材不改刀放入冷水锅,放葱结、姜片、绍酒,煮开,再烧 5-8 分钟,取出温水洗净再改刀。另取冷水锅,下食材煮沸后小火笃。笃,是一种状态,笃定,慢悠悠。笃的时候汤面是沸而不腾的,故浓汤的腌笃鲜不姓苏。

第二,汤面有油衣,砂锅保温极佳。咸肉及鲜肉的油腻已经析出,肥而不腻。

第三,不添加任何破坏汤味的食材,如百叶、莴笋、枸杞、白菜、青菜、菌菇等。

腌笃鲜用水一般不超过食材重量的一点五倍,但要淹没主料。不可中途加水,不可中途撤火,不可反复揭盖。如非整料慢笃,则应估算各种食材的出味时间,如鱼丸、肉皮等不能久笃之物应在腌笃鲜离火前稍炖。

上好的汤都应是倒计时上桌的,否则对不起这“笃”字。 MxnXprWCnoD54sAJm1jXZuA0mqUaUx/vHjD8SmdBIA109GTnpUA7LC+/etuFNl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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