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许结

晓光教授从南方泉州来信，告诉我他的著作《汉赋与汉代礼制》将由北京中华书局出版，并嘱为序。《尚书·洪范》说五行“一曰水，二曰火”，郑玄注《易·系辞》又说“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晓光撰述，如种子入地，耕耘收获，成长于南土，而遥寄北方的书局，待印制成书，可谓地植而天成。复读《白虎通义》“东方者，阳气始动，万物始生”，清人陈立注引《淮南鸿烈·时则训》高诱《注》“东方木，火母也”，这又使我想起晓光当年游学金陵，地处江东之地，而此著述中若干篇章正是当年的博士论文，待其供职南方，岂非“明烛天南”（借姚鼐《登泰山记》语），发扬而“光”大。晓光著作中论《两都赋》一文最早撰成，以“火德”成说，蕴含“五行”之道，也因此，我试以五字说明对此论著的看法：

第一字“源”，即考“源”，就是章实斋说的“考镜源流”。晓光在南京大学读博之前，先在暨南大学从程国赋教授习文献学打下坚实基础，而又从我读“赋”，所以对赋字本义、赋文源头颇多考论。

第二字“微”，即探“微”，就是知微而见著。汉赋作为“一代文学之胜”，古今研究成果可谓汗牛充栋，不胜枚举，然观晓光之论，多匠心独运，如由汉大赋联想到青铜器图像纹，从《七发》看交聘制度等，草蛇灰线，伏笔千里，最终豁然开朗。

第三字“文”，即析“文”，回到文本，是当年我与晓光交流赋学的初心。由于深入文本，读透文本，晓光对陆贾《孟春赋》“首发奇采”（《文心雕龙·才略》）之“奇”的分析，对司马相如《哀二世赋》中“南山”意象的发明，以及班固《两都赋》文本结构的认知，均不乏胜意。

第四字“异”，即辨“异”，所谓“辨章学术”，其中一大要素在考“异”，唯有如此，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晓光文章或考“文”之“异”，如《上林颂》文本的考证；或析“理”之异，如有关《士不遇赋》的创作，有关《上林赋》“紫渊”的方位等。

第五字“同”，即会“同”，读晓光此书，无论考源、探微、析文、辨异，终趋一同，即赋与礼。他的全书主构五章，论赋标目，或汉初礼制，或郊天之礼，或礼制新变与变迁，或礼学价值，万变不离其宗，曰：汉赋与汉礼。

治学应多个性化特质，穷年以“独善”，是需要时间的。张衡“研京以十年”，晓光在博士毕业十年之际出版这部新著，是值得高兴并祝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