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前门楼子

一直觉得前门这一片，最美的地方在前门楼子，最美的时候在黄昏。

读高中的时候，几乎每个周日的黄昏，我和一位女同学从我家的小屋出来，在炊烟袅袅和炝锅的葱花香味中，在街坊们好奇的眼光里，穿过深深的大院，走进老街深巷，一直往西，走到前门大街，走过御河桥，来到前门楼子的前面。那时候，觉得前门楼子那么高大，我们是那么渺小，好像前门楼子一直在看着我们向它走过来，让我们有点儿害羞。

往东一拐，我们来到22路公交车总站的站台前。它的一边是北京老火车站，另一边便是前门楼子。此刻，它已经倾斜着身子在看着我们了。那个场景，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特别像电影《青春之歌》里林道静从北戴河回到北京的镜头。她走出火车站，抬头望前门楼子时，镜头里出现的前门楼子特写，就是这样子的。

前门楼子分前后两座，以前还有一圈瓮城。靠近我们的是箭楼。黄昏时分，夕阳的光芒正从西边的天空中泼洒过来，洒在箭楼上，金光流泻。雨燕归巢，一群群墨点一样在金光中飞舞，点染成一幅点彩画。那应该不仅是前门楼子，也是北京城最漂亮的黄昏了。

我小时候的前门楼子

那时候，我的这个女同学为了能够住校，考上了北航附中。几乎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她都来我家找我复习功课，黄昏时分，我送她到这里乘坐22路公交车回学校。看着她跳上汽车，隔着车窗玻璃，向我挥挥手，这个黄昏才算落幕。每个星期天都是如此，从高一一直到高三毕业。高三那年春天，一个周日的黄昏，她上车之前，忽然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还在伸着，冲我微微笑着，我才将手也伸了出去。我们握了握手。那是我们第一次握手。

前门楼子前的黄昏，涂抹着我们十五岁到十八岁青春灿烂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