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亨得利

前门大街街西紧邻中原照相馆，有家亨得利钟表店。那时候，手表是紧俏商品，国产表要票券，外国表要高价。我在北大荒务农，弟弟在青海油田当修井工，他有高原和野外工作的双重补助，收入比我高好多。他说，赞助你多花点儿钱买块进口的表吧。可进口手表也不那么好买，来了货后要赶去排队，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我中学同班同学张俊戌，分配在北京人民机器厂工作，每年从北大荒回家探亲，我们都要聚聚，叙叙友情。听说我要买表，他自告奋勇说：这事交给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要去赶早排队，得请假。他对我说：你就甭跟我客气了，谁让我在北京呢！

他家住花市头条。为万无一失，买上这块表，天还没亮，擦着黑，他就从家里出来，骑上自行车，赶到亨得利钟表店排队，排在了最前面，帮我买了块英格牌的手表。那天，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到了早晨，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

那时候，张俊戌自己还没有一块手表，这让我很过意不去。他对我说：你在北大荒，四周一片都是荒原，有块手表，看时间方便。我在北京，出门哪儿都看得到钟表，站在我家门前，就能看见北京火车站钟楼上的大钟，到点儿，它还能给我报时呢！

那是1969年底的事情。五十二年过去了，亨得利店没有了，英格老手表还在。那个冬天的纷纷扬扬的雪花，总在眼前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