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五排楼

2018年的深秋，北青报组织了一次活动，让我带着一帮年轻人逛前门。我们约好在五排楼前聚合。人来了二十几个，有人拿着手机架起支架录视频，准备直播，这是年轻人爱耍的把式，我听他们的调遣。活动本身也是一种乐嘛，而且，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前门，了解前门。

我走到街中间。前面是五排楼，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样子，簇新得像个待嫁的新娘。身后是前门楼子，脚下站的位置，应该是以前的玉带桥。小时候，桥还在，桥下的护城河也还在。汉白玉的桥旁摆满小摊，卖些零食。秋天的时候，卖得最多的是糖葫芦和糖炒栗子，重阳节前，卖插着小旗儿的花糕。绿皮的有轨电车，没有今天的车身涂抹得那么鲜艳，叮叮当当地响着，五分钱一张车票，可以直穿前门大街，一直坐到永定门。

想想，我和前门的缘分有七十余年。前门大街的风云变化的历史，足可以像当年埃米尔·路德维希为尼罗河写传一样，写成一部大书。路德维希把尼罗河看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把它的地理融化在历史的变迁之中，把它写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我们也可以把前门大街写成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让它走向中国的心脏。

架着手机的镜头对准我和主持人，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刚刚开口介绍完我，几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保安就走过来，拦住我们说，这里不允许拍摄。我们只好退回到街边，参加活动的年轻人中有人手里拿着我的新书，扬着书冲保安说：我们是搞活动，走前门，也是宣传老北京文化呢！还指着书，不住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心想，谁知道我呢，这能管什么用。几个保安不说话，走了。不一会，从五排楼下面笑眯眯地走过来一个保安，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儿。看他那和善的样子，以为可以让我们拍视频了。谁知他说：有规定，这里游人多，都在这里拍视频，就没法管理了。说完，他手里居然也扬起一本书，让我给他签名，留个纪念。我知道你，读过你的文章。他对我说，依旧笑眯眯的。大家一听也都笑了起来。活动有了个意外的小插曲，前门大街多了点儿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