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怎样的混合造物啊!
新奇,古怪,混乱,自相矛盾,不可思议!他裁断世上万物,
他是微末的蚯蚓、真理的宝库,
灌满了谬误和不确定性的阴沟,宇宙的光荣和糟粕。
法国哲学家 布莱兹·帕斯卡
数万年前的原始人,看到古怪又混乱的人类,怎么也不会想到人类社会某一天会有秩序。可是,我们身处21世纪,这一天就在眼前,所体验和看到的人类社会已井井有条,秩序在战胜混乱,文明在战胜野蛮。疑问可能也在于此:这个文明真实吗?看到古怪混乱的人类已被和平造化,如今有规有矩、协作互助,这足以表明一代代从前的人类肯定做对了什么创举。只是那些“什么”究竟是什么,仍然充满争议、有待回答。
在尝试评估文明变迁史的时候,我们总需要先做一个选择,就是如何度量“进步”和“倒退”:什么情况下文明可被称为“进步”,何时又“倒退”了?也就是说,需要一把评估尺子。一旦选好尺子,就可度量不同文明的进程,也可判断具体文明中每一创新的价值:有的创新带来增值,即“进步”;有的造成减值,即“倒退”。在现有文献中,历史学家、经济学家惯用的尺子是“生产率”(productivity),甚至只有“生产率”,其他指标都不重要。劳动生产率就是“生产率”的一种:一个人一年劳动下来,能有多少产出、多少收入。一种创举再好,如果不能提升“生产率”、没有抬高每年“人均产出”,即便能改进人类应对风险的能力、使人活得更安心,那也被看成无用之举、非进步之举。“唯生产率”准则应用到当今国家,就是“唯GDP”论,成为只追求GDP(国内生产总值)增速政策的学理基础;而应用到历史分析中,在“唯生产率”史观下,人类发展通常被划分为原始社会、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等阶段。本书的贡献是要纠正这种传统史观和文明观,也就是除了“生产率”,我们还要增加一把尺子——人类“风险应对力”(即应对风险的能力),使我们能更完整地解读人类文明化进程。从本书中我们会看到,文明主要是对两种挑战——生产率低、风险应对力差——的反应,在人类历史长河中,风险甚至是文明更重要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