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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香是“一匹独狼”

静香除了是我的妈妈、健太的妻子,还是一位职场女性。她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从大学毕业后,一直干到现在。

静香是自由广告文案策划人。这是一份撰写广告文案的工作,而所谓“自由”,好像是指不从属于任何公司,自己单干,只在有业务委托的时候才工作。静香自诩为“一匹独狼”,神气极了。

到底是不是那么厉害的狼,我稍微有点儿怀疑。不过,电话里倒是经常有人会问“老师在吗”。

“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啦!就像喊菜店的大叔‘社长’,叫理发店的大婶‘老师’一样。”静香轻描淡写道。不过那时候,不知怎的,她的鼻尖总会抖个不停。

静香写的广告文案如下:

嚼着口香糖,去关岛!

桃子、栗子,等三年;清汤荞麦面,等三分。给急性子的你,〇〇食品亲切提供。

静香的工作,首先是打电话。大部分电话是代理各种产品广告的广告公司、PQ公司打来的。昨天傍晚的时候,她就收到了这么一个委托。

“哎?这次是尿布?是叫‘屁屁尿布’对吧?……对,唔,谁都用过的吧?不过……如果你们愿意交给我来做,我想想办法……”

然后,静香肯定会说上一句“把资料发给我吧”再挂掉电话。这个“资料”指的是产品,而这次的产品,当然就是尿布了。

“要写广告文案,首先就得自己去用一用这个产品。然后,喜欢上它。不这么做,写出来的文字是没有张力的。”

“如果,怎么都喜欢不上它怎么办呢?”我问。

“那也没办法,还不如直接拒绝掉。”

“那,这次的工作你就拒了吧!”

“为什么?我觉得正合适呢。”

“妈妈,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呀。不试用一下的话,要说什么呢?你该不会要我穿尿布吧?我都感觉到危险了。”

“哎哟,你不喜欢?直到前段时间你明明还穿来着。干吗说得这么冷漠?下回有写巧克力文案的工作,我可不带你了哦!”静香似乎对捉弄我乐此不疲。

过了四五天,“屁屁尿布”送到了。这是一块正方形的纯白色布料,一角用浅蓝色印了小小的“屁屁尿布”字样,下方还写着,在法国的婴幼儿用语中,“屁屁”是屁股的意思。

“哇,真漂亮!跟桌布一样。”静香摊开尿布说道。看来,她对这件产品颇为满意。

“你以前的尿布有两种,一种是住在深川的外婆用旧和服缝制的细长条的,一种就是妈妈买的这种正方形的,你当时喜欢的是哪种?”

“啊?”我张开嘴愣住了,“那种事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为什么?”

“那……妈妈你还记得吗?”

“那怎么可能?我用尿布都是三十六年前的事儿了。你不是才不到十年吗?”

“妈妈,你玩笑开过头啦!”

“算起来就是这样嘛。”静香“呜嘿嘿”地笑了起来。

搞不懂她到底是在逗我玩,还是认真的,我实在没法跟着一起笑。这时,静香又说道:“理子,明天你到了学校能不能帮我问问?也许谁会记得呢?至少有一个人会记得吧?”果然,她是认真的……

这一瞬间,我眼前突然浮现出六年级三班所有同学的脸——大家全都穿上了尿布,嘴角还垂下了细丝一样的口水。

“妈妈,我们班不可能有那种天才的。”我说道,“比起这个,去超市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带着孩子吗?你去问问他们嘛……”

“唔——原来如此。要去问问小婴儿……”静香骨碌骨碌转着眼睛。

“啊?”我惊讶得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第二天,我放学回到家,刚一打开玄关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不得了的声音——啊噗噗、啊噗、嗒嗒嗒嗒、咣当咣当、啪嗒啪嗒。

进到屋里,环顾四周,地板上满是报纸碎片、毛巾被、笊篱、饭勺、坐垫、积木、奶瓶,还有一筐“屁屁尿布”,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屋里有三个小婴儿。一个板正地坐着,嘴里一边发出“噼噼噼”的声音,一边撕着报纸。一个把头埋进了倒下的椅子里,正使劲儿推着。还有一个,正用勺子敲着锅底。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禁喊出声。

这时,静香从厨房偷偷露出脸,哈哈大笑起来。

“我把这几个孩子借了过来,傍晚就还。按照理子你说的,我去了趟超市,不巧今天是休息日。然后我又去铁路边上的市场看了看,发现那里的菜店老板家、鱼店老板家和花店老板家,都有差不多大的小婴儿。今天是超市的休息日,所以店里客人很多。妈妈们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照看孩子。有的孩子还放在婴儿车里,有的孩子在后头哇哇大哭。我看着实在可怜,就说,我来帮着看一会儿吧。结果三家妈妈马上都来相托……”

静香把脸靠近正在敲锅底的那个小婴儿,“噗噗噗噗”地逗他。这时,小婴儿也模仿似的发出了“噗噗噗”的声音。

“正在撕报纸的孩子是花店老板家的,推椅子的孩子是鱼店老板家的。这个敲锅底的孩子是菜店老板家的,只有他是男孩子哦。我忘记问他们的名字啦。”

突然,鱼店老板家的孩子抓住菜店老板家孩子手里的勺子硬扯了起来。然后,花店老板家的孩子也顽强地伸出了手。

“哎呀!乖,乖。”静香一边笑着,一边给他们每人递了一个其他玩具,糊弄了过去。

我放下书包,试着抱起了鱼店老板家的孩子。她小小的手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紧紧揪着。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差点儿哭了出来,鱼店老板家的孩子则嘎嘎大笑起来。

“她肯定把理子当成自己的姐姐了!”静香说道。

“那当然,我可是很温柔的。”我刚摆起架子,脚边就响起了哭声。一看,原来是花店老板家的孩子想要扶着我的腿站起来,却摔了个四脚朝天。

“妈妈,好可怕呀!”我喊了起来。

这时,就在我身后,菜店老板家的孩子,从我的书包里翻出了笔记本,正起劲地把封皮撕成两半。

“妈妈,你为了工作拼命努力是很好,可是我受不了啦!”

“啊,对对,工作,工作。”静香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抓过来,解开了他们的尿布。

“快来,给你们换上新尿布,可要赏个好脸哦!”

静香拿起“屁屁尿布”发号施令道:“来,大家站好队!”

花店老板家的、鱼店老板家的和菜店老板家的三个小家伙仰头懵懂地看了看尿布,一齐转过身,各随其愿地掉转了方向。他们光着胖乎乎的小屁股,像三只小猪一样四散逃开。

“他们说讨厌‘屁屁尿布’!”我感到很好笑。

“那可不好办呀!”静香追了过去。

不过,几个小家伙跑起来实在是快。“咚咚咚”地往前跑一段,回过头来等一等,然后调皮捣蛋地做个鬼脸笑笑,又“咚咚咚”地逃开。

“等等,等等!”静香急得直跺脚,小家伙们更开心了,喧闹着四散跑开。

“哇——好快,好快!”我拍拍手。静香一屁股坐下来,擦了擦汗。

“啊,要是尿了就完啦!”我正要把屁股下坐着我拖鞋的鱼店老板家的孩子抱起来,就听静香说道:“理子,等一下,妈妈给你露一手!”

说着,她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好啦,都过来!大家都是好孩子对吧?阿姨把眼睛闭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会过来的吧?哎呀,还没来吗?啊哟,啊哟,还没来吗?谁是最听话的好孩子呢?”

小家伙们一脸懵懂地看着静香,像刚才逃跑的时候一样,又哈哈大笑着围了过来。静香一个一个地抓住,给他们穿上了尿布。

“小孩子嘛,就要哄着来才行。”

“妈妈,你真厉害,不愧是高手!”

静香扬扬自得地耸耸肩,说道:“这点事小菜一碟!”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了我,“来,理子。”

于是,我也回了一句:“妈妈嘛,果然也要哄着来才行!”

“瞎说!”静香挥起拳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轻轻摸了摸鱼店老板家孩子的脚掌,那是一双热乎乎的、软软的小脚丫。排列整齐的脚指甲、豆粒一般大的脚指头,都是小小的,但又长得好好的,令人难以置信。我悄悄给她挠挠痒,小脚丫猛地蜷了起来。

“妈妈,我小时候也像这样吗?也这样啪嗒啪嗒地到处乱爬吗?妈妈,快告诉我嘛!我小时候跑起来也这么快吗?”

静香应了一声:“嗯。”说完,盯着菜店老板家孩子的下巴瞅了瞅,然后站了起来,“啊哟,都出汗了!”

“喂,妈妈,你好好回答我呀!”

“回答什么?”

“我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吗?”

静香盯着我的眼睛。“放心吧,你小时候更加、更加可爱!是最棒的哦。”

这时,花店老板家的孩子摔倒了,哭了起来。静香抱起她,急忙说道:“抱歉抱歉。你也很可爱的,这是真的哦!”

静香写出了“屁屁尿布”的广告文案:

穿上屁屁尿布,参加宝宝爬比赛,一定拿到一等奖!

听起来似乎有些夸张,不过,张力方面究竟如何呢? igHEBZhnu0oCYWccceQDe9FbmwOZgU/+FwNWG/UdKtsECEkVQTpXWUwxc+Lsoq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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