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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叩叩：
我的宝贝，快过年了，爸爸想和你们说说话。
首先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心里是多么感激你们，在我充满变故的人生中，是你们给我带来了最纯净的快乐。我由衷地感到，有你们这一双可爱的儿女，是我此生此世最纯粹的幸福，最自豪的成就。啾啾出生时，爸爸已年过五十；叩叩出生时，爸爸已年过六十。有人说，我这个年纪，应该享清福了，而我却要忙两个孩子，命真苦。他们哪里知道，这正是我的福气，上帝不让我老，在通常认为是老年的年岁，仍将生命生长的蓬勃氛围布满我的生活空间，这是何等的恩宠。
当然，养育小生命是很辛苦的。但是，我始终觉得，在这辛苦中，得到远远多于付出，享受远远多于疲惫。经常，在忙碌一天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我悄悄走进大卧室，看见娘儿三个睡在一张大床上。啾啾是有自己的卧室的，但你总喜欢去和妈妈、弟弟挤一块儿。看着你们安宁熟睡的情景，我心中充满感动和祥和，一天的疲劳顿时烟消云散。
有一回，在无锡出席一个活动，我和一位法师在台上对话，台下是一千五百名白衣白裤的信众。对话进行中，法师突然停住，朝我神秘地笑，回头看大屏幕，信众齐声鼓掌，也都注视大屏幕。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视频，你们姐弟俩分别说了一些温暖的话，向我祝贺父亲节。原来那天是父亲节，主办方把这个策划完全瞒着我，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怎么这样了解我，知道来拨动我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据说哲学要人不食人间烟火，一心思考终极问题，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要哲学。我的哲学源自我的生命体验，它让我珍惜生命中那些美好的、宝贵的经历。有一个好家庭，和家人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我感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幸福，于是我知道我的生活观点是正确的。我的生命体验中也有痛苦的甚至悲观的方面，但这个方面只属于我自己，我不会让它给你们的成长投上阴影。也许在将来，你们有了类似的体验，我会和你们交流和讨论，那时候你们会懂得，一个勇于面对人生苦难的人，可以生活得更加积极而阳光。
关于对你们的教育，我也想说一说我的想法。现在中国的家长也许是世界上最焦虑的人，担心孩子的学业，担心孩子的将来，操心操劳没有一个头。在我看来，父母的这种焦虑成了孩子成长中最大的阴影。你们看到，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我一直认为，孩子的成长，最需要的是爱和自由。我的这个教育理念，既是哲学思考的结论，更是健康本能的直觉。将心比心，在逼迫下痛苦地学习和做事，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违背孩子的天性吗？人生的底色是阴暗的，将来不知要花多大力气来重建光明。所以，我坚持一个原则，决不在应试教育的重负下再给你们增加负担，没有让你们上任何课外补习班。看一看周围的同学，你们会发现，这样做的家长少之又少。
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有了对比，我发现，即使同父同母所生，孩子也会有很不同的个性。啾啾性格内向，敏感细腻；叩叩性格外向，活泼开朗，个个是风景。我愿你们都能够顺应自己的个性，扬长避短，走出自己的路来，成为最好的自己。叩叩还小，你的路还不清晰，在你这个年龄也不应该清晰，你就再懵懂一些日子吧。啾啾，当初美国有两所大学录取你，你选择到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学戏剧，放弃了哥伦比亚大学。你要做艺术家，不想当学者，爸爸支持你。你大约是在爸爸身上吸取了教训，觉得学者的生活太单调。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你生性多愁善感，容易纠结，你一定要学会跳出来看世间万象。爸爸送给你一句话：哲学是艺术的守护神。
我的两个宝贝，无论我多么爱你们，也只能做你们的临时监护人，无论父母多么用心，人生的路只能由你们自己走。将来你们会遇到各种人、各种事，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快乐也有痛苦，你们必须自己去面对。你们要做自己人生的主人，具备人生最重要的一种能力，就是自己争取幸福和承受苦难的能力。
爸爸爱你们，爸爸为你们祝福。
201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