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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公元前427—前347年)

柏拉图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他目睹苏格拉底死去。他离开了雅典,走了很远,最后到达西西里。在那里他与狄翁(Dion)成了朋友,狄翁属于僭主狄奥尼索斯一世(Tyrannen Dionysios I)家族。(僭主的意思是自立为王,而不是今天含义上的暴君。 )柏拉图希望教育年轻的王子狄翁成为他梦想中的哲学王。

我们在哲学史中一再地看到这种梦想。哲学家们并不想自己进行统治,但对城邦的关怀是他们中的许多人的关注中心。

人应当如何组织他们的公共生活?

哲学的基本问题之一是这样的:“人怎样才能按照善的方式生活?”当然,人并不是独自生活的。在哲学思想中,关于城邦、关于国家秩序的问题是一个更为敏感与核心的点——并非在今天才如此。

在哲学中存在一种教育的基本倾向,因此哲学家们都梦想着教育出一位哲学王子、一位哲学王,他应当在其人格中同时具备智慧和权力。

在狄翁那里,这件事没能成功。最后事情以分歧告终,首先是与僭主狄奥尼索斯之间的分歧。柏拉图必须走了。他遭遇了海难,又被当作奴隶出售……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各种各样的传说。但在柏拉图这样的人身上,传说最终也会变得如现实的东西一样现实,因为它影响了之后的世界。最后他被人赎身,回到雅典。当时他四十岁了。他在雅典建立了一所著名的哲学学校,阿卡德米学园。从此他就在那里教学。他进行了数次旅行,也活了很久,见证了与他相知甚深的狄翁去世。他非常爱狄翁。柏拉图享年八十岁。他的盛名使得其作品受到了精心的保存。

柏拉图来自一个贵族家庭,照理说他可以担任一个很高的职务。因此在柏拉图身上,对城邦的关怀伴随着对于失落的权力的某种忧愁的渴望。由此,政治关怀在他身上也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他投入格外的精力,以格外的清晰和深度,讨论了伦理要求与政治要求这两方面的对抗所产生的难题,在政治中,事关成功和权力。并且在其中依然可以看到,他也讨论了“真正的善”是什么。

我们首先必须理解:在柏拉图那里,哲学思想的锻炼同时也是一种对人本身的精神塑造方面的锻炼。思考的过程本就塑造灵魂。柏拉图就毕达哥拉斯派谈了很多。在毕达哥拉斯派那里,数学方面的努力与净化灵魂方面的努力总是携手并进。对他们来说,数学的证明过程就是一种净化灵魂的行动。今天的人们对这种联系思考得远远不够。许多人抱怨今天的学习程序,按照这种程序人必须掌握许许多多材料;然而按照这种程序,伦理方面的意识、对精神性的理解以及对真正的自由的理解,都是不会被发展起来的。但只有在糟糕老师身上,这种观点才是对的,在好老师那里则并非如此。这里正是涉及对柏拉图的理解:人们想要以正确的方式思考、放弃之前的观点,因为人们认识到,这些观点是错的或者是不完备的,或者只有一部分是正确的,这样一种尝试就使得人放低了自己,并且准备好了去把握别人的思想。通过这种锻炼,人就净化了灵魂,因为它总是将真实的东西置于自己的立场之前。从这一点上说,试验与实验也可以对灵魂产生深刻的教育意义。去检验某一理论,可以在相应的情况下对这种理论说:不。若实验说了不,研究者会听从。更重要的是:他所寻求的实验,恰恰使得被检验的理论受到最为严格的考验。因为他所追求的是真理,这对他来说比理论的成功更为重要。

真理优先于自己的立场:柏拉图的整个哲学远非一种教条,在上述意义上,它是一种锻炼。

理念

通过任何一种假定的知识、任何一种占有,从而使得对真和善的理解更为敏锐,这一点就是柏拉图思想的中心。他的思想的心脏,就是关于理念的学说。柏拉图是谈论理念的哲学家。那么理念是什么?

我们可以说,柏拉图再次接过了米利都学派的难题:在变动的与流逝的东西中,有什么是持存的?事物流逝,一切通过感官呈现的东西都会流逝。那么在这些流逝的东西中,有哪些是保持不变的?保持不变的就是理念。理念是什么呢?理念就是真正的现实性,是世界上事物的存在的源泉。

理念的“真实”与具体事物的真实含义不同。在柏拉图那里,理念是存在与价值的结合。它们是事物的存在的源泉,也是善的存在的源泉。存在同时就是有价值的。存在就是一种价值。存在,就是值得存在。

在这里,我们就站在了一切现代虚无主义的直接对立面,虚无主义有一种倾向,它认为非存在的东西比存在的东西更纯粹也更好,因为存在的东西总是带着残酷。而在柏拉图那里,存在的东西才是具有价值的,因为它的存在要归功于它分有了理念的一部分。

从世界万物的层面看来,一切不仅仅是短暂的,而且是互相依赖和相对的(或多或少如此)。但事物赖以存在的那些理念,则是永恒的、纯粹的、绝对的。

一个例子:我们面前有两片枫叶,并且我们说它们是相同的。我们这么说的意思是,它们彼此非常相似。但是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枫叶。它们只是接近于相同。那么,我又怎么知道它们只是几乎相同呢?既然我在世界中找不到任何事物是绝对相同的。我们甚至不能用几何仪器画出两个绝对相同的三角形。但我们能够思考绝对相同的三角形,并且这种思考正是我们在几何学中所做的。当我们说,经验中的事物,例如这两片枫叶,是几乎相同而非绝对相同,那么我们在此就指向了一种并非来自经验的知识。因为如果我们只拥有经验,那么我们根本就不会知道任何可称之为“几乎”和“大致”的东西。只有当我们将这些概念与“完全”或“绝对”的概念加以比较,我们才会理解“几乎”或“大致”。

但“绝对”不是经验给予的。因此,我们经历这一实验的整个方式,都包含着一种并不属于这个实验的层面,在这个层面,实验无法给予我们任何概念。也就是说,我们拥有一种关于相同性的理念。并且这种关于相同性的理念是纯粹的相同性,这种相同性具有绝对的完备性,而不只是大致相同。并且,只有在这种具有绝对完备性的关于相同性的理念的基础上,我们才能谈论经验中的事物之间大致的、接近的相同性。

理念是绝对。但在此我们难道不是完成了一次跳跃?我们必须知道,在柏拉图那里存在一系列的理念。我们选择了相同性这一理念。此外还会存在正义的理念、美的理念、大的理念、小的理念,等等。

那么,在大的理念与一个大的对象之间有怎样的区别呢?比如一头象是大的,如果跟一只老鼠比的话。而与喜马拉雅山比的话,它又是小的。在通过我们的感官所经验到的事物中,我们所拥有的总是一种混合,而非处于纯粹状态、也非理念的绝对状态。柏拉图会说:象同时分有了大的理念和小的理念。大的理念是绝对的。这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大,而是指处于绝对状态下的大的理念,其中并不混杂任何的小。

柏拉图想说明,在我们的思想中(无论我们承认与否)存在一个层面,这个层面并不是来自经验的,但我们与经验的关系却依赖这个层面。多亏了这个理念的层面,绝对的东西才被引入,由此我们才能借助于绝对性,从而对事物的相对性进行认识。这样一个绝对的层面就存在于真理中;而相对的东西则属于混合的、相似的层面。

我们对于理念的认识从何而来呢?就我们所知,苏格拉底谈到了一种天生的理念。柏拉图则谈论回忆。

柏拉图问:既然我们在感觉经验中不会遇到任何绝对的东西,那么我们是从哪里得到理念的?如果说它就是天生的,这种想法还不够明确。我们必须接受,我们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见过了理念。

灵魂在出生的时候,丧失了对理念的清晰回忆,但保留了某种乡愁,这就使得灵魂总会去参照理念,总是追寻理念。从苏格拉底的助产术中,柏拉图得出了一种重新回忆的过程。教育就是试图唤醒对于出生之前所观看到的理念的回忆,并使这种回忆产生效果。

“出生之前”这个表述在今天的人看来可能有点奇怪。它的意思是“在时间之前”。这里就有一种逻辑上的矛盾。“之前”这个词只在时间之中才具有意义。我们人类是如此沉浸于时间之中,以至于我们不可能摆脱它。当我们听说“灵魂在出生之前就见过了理念”,那么这里的“之前”就会刺激我们去打破时间性的藩篱。去尝试感知一些位于时间的彼岸的东西——即使我们没有能力想象它。这意味着,去撞击我们思想的界限,去撞击我们所能理解的东西的界限;去尝试感知——至少是以消极的形式——我们所不能思考的东西。在这一意义上,基督教时代,人们所经历的那些著名的宗教层面的改变,可以追溯到柏拉图。

无论如何,柏拉图是一位迫使我们冲击思想边界的哲学家。在我们惯常的思想中,即以感性的方式感知事物的层面,我们无法理解他。

他呼吁人的基本自由,也即,去超越自己。这是苏格拉底的“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种更新的形式。也就是说:“我知道我已经忘记了。”于是我必须尝试去回忆——去回忆起理念,若没有理念,就不可能有任何认识。

在柏拉图看来,在以感性的方式把握事物的层面,只存在意见,它们或多或少是模糊的;经验中的现实性本身就属于不确定的领域。真正的认识只存在于理念层面。人就位于感性上可把握的事物和理念之间。人是一种介于中间的存在。人不能放弃理念,因为它——无论是好是坏——属于他的本质,但人也不能无视感性事物,因为人——无论是好是坏——是通过这些事物才能眺望理念。

柏拉图想要将我们引向一个理性思想不再够得到的地方,他引入了一个神话以使突破这堵墙变得更容易些。

洞穴

洞穴的神话,洞穴比喻是这个神话中最为美丽的东西。柏拉图想象了一个深深的洞穴,一些囚徒被绑在它的底部。他们的脸对着洞穴的背景,而他们的背后则有一条陡峭的路,人们可以在其中移动和搬运物体。在这条路的上面,则燃着一堆巨大的火,火的上面才是洞穴的入口,外面则是阳光照耀。

囚徒不能转动头,他们只能看着洞穴的背景。他们在上面看到一些影子,这是那条陡峭的路上一个接一个地经过的人所投下的。并且,由于囚徒无法感知到其他东西,他们就认为这些阴影才是现实,并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其中。他们中的一些人非常擅长从这些影子中看出某种规律性;有时他们还能预言,什么时候这个或那个影子会回来。

现在,有一个囚犯被松绑了。他费力地站起来,转身看到了身后的人、物和火。他忍着痛苦走向洞穴的出口,他付出巨大的努力,终于离开了洞穴。在外面他是如此的眩晕,以至于完全什么都看不到。他必须先去适应这种新的情况,柏拉图说,他就先看外面事物的影子,或者水中的倒影。慢慢地他习惯了,于是就有一瞬间,他能够直视太阳了。

现在他发现了一个如此非同寻常、令人惊叹的世界,他实在无法独享它。他一定要跟他的伙伴说:他们留在那里,被绑住,被影子欺骗,这是愚蠢的。于是他回到了洞穴。

但他在那里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那里实在太黑了。他不再适应阴影的世界,显得比其他所有人都更笨拙,并且被别人嘲笑。

这个隐喻是什么意思呢?在柏拉图看来,洞穴深处的阴影就是可以通过感官把握的事物,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习惯了他们,并且我们认为这就是完全的现实,因为我们完全不知道其他的。我们也从未意识到,如果那堆我们所注意不到的火不在后面燃烧的话,我们连这些可感知的事物都感知不到。这火象征着思想的力量,有了它的帮助,我们才把握到感官事物。这火就是今天的人们称为自然科学的东西。只是柏拉图不用这个词而已。但他指的就是对于现象的规律的知识。科学使我们得以预测,使我们能够理解感官世界。

事物和本质显然比它们的影子更是第一位的,且具有更为清晰的现实性。它们在柏拉图的思想中对应于知性概念;尤其是数学概念,它们具有更多的现实性,并且规定了事物的结构,通过这些概念我们得以解释和理解可感知的世界。

洞穴之外的世界则是理念世界,但囚犯一开始并不能看见这个理念的壮丽世界。为什么不能呢?因为他必须首先具有这种观看的能力。任何一种哲学的、理智的探寻都是在锻炼一种能力,去认识这种一开始无法认识的东西。人们必须锻炼他的精神,将它净化,直到能够看到理念。

柏拉图的洞穴隐喻中的太阳就是关于种种理念的理念,是至高的善,是关于善的理念本身。

理念在自身中结合了存在与价值;一切价值的源泉就是最高的善的理念。如果其他理念是具有价值的,那么正是因为善的理念,因为善就是最高的价值。若没有了这种最高的善,那么平等也没有价值,正义也没有价值。只有通过最高的善、从最高的善之中,价值本身才照耀其他一切理念。

那些见过了最高的善的人,是无法独占这种经验的。这一点恰恰就是人类的状况(conditio humana):人不能走出它自身,飞入一个不再属于人的彼岸,他必须回到此处和此刻,并且,他只有接受自己的限制,他才能够眺望彼岸的东西。

灵魂

对柏拉图来说,灵魂是不死的。他在《斐多》一书中描述了苏格拉底之死,他将苏格拉底关于不死性的“证据”宣之于口。首先,由于灵魂回忆起了出生之前的某种状态,因此就可以猜测,在死亡时灵魂也就是不会死的。那么灵魂是不是一个理念呢?柏拉图说,不是,灵魂并不是理念,但它也不是可感知的对象。灵魂类似于理念,因为它是简单的、与其他事物相混合,它处在自身之外并且是永恒的。但它并不是理念。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理念是永恒的、简单的,因此是不变的。

相反,灵魂具有一段历史。如果灵魂没有历史,那么人就不会是自由的,于是善也就会没有意义。那样就只会有理念的静态世界,并且人也就会是一个理念,任何意志自由都会丧失。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善和恶。灵魂不能选择善,也不能选择堕落。在柏拉图看来,灵魂不会选择死亡,就连恶习也无法杀死它。并且灵魂自行运动,它是自由的,这意味着,它就是它对自身所作的决断,并且在这意义上,它是不可摧毁的。

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证明。关于灵魂的不死性的独特证明,就是苏格拉底死亡的方式,他通过他的死亡证明了一种处于时间彼岸的存在。

作为拯救和治愈的死亡,使我们接近基督教的和东方的思想。但在柏拉图那里,这并不是一种来自彼岸的神奇启示,而是人本身的劳作,人并不追求摆脱身体的牢笼。它是另一种形式的活动,是人通过理性的犁头所做的劳作。犁头就是理性,它所耕耘的是精神、灵魂。在西方思想中,人类生存的基本状况,即conditio humana,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被接受的。见过了理念的囚徒又回到洞穴。在西方哲学中发生着一种在理念和感性经验之间的往复摆荡。这是柏拉图式的辩证法。这对于整个西方的发展来说是基础性的。

爱若斯(Éros)

《会饮》这部对话整篇都致力于讨论爱的本质。朋友聚到一起宴饮,并且轮流比赛发表一段致敬爱若斯的讲话。这些沉思构成一条绝妙攀升的序列。最后讲话的是苏格拉底,但他不是用自己的名义说话,而是转述一位女性的话,这位女性此后在欧洲的精神史中一再被提起,尤其是在荷尔德林的诗中:她就是第俄提玛(Diotima)。她关于爱的说法是最为崇高的。

在《会饮》的开始和结束之间,爱若斯的意义发生了一次颠倒。并不是说,感官的爱被压回到了一种较低的水平,而是说,这种颠倒渗透了感官之爱且使它焕发光芒。

作为开端,爱首先是欲望,但它比我们所理解的罗曼蒂克的或浪漫传奇式的爱的概念更为宽泛。一开始,欲望就是追逐一些人所并不拥有的东西,因此人才欲望它。最后,爱成了哲学本身。

在这里要理解一些决定性的东西。在柏拉图那里,作为欲望、作为渴望的爱若斯是“丰盈”和“贫乏”之子。它的贫乏属于它的本质,因为人所渴望的东西,显然是他并不拥有的。但它的丰盈也在于此,也就是说,它有能力将它所不具有的东西,作为一种渴望而置入自身之内加以承担。因此爱若斯是一种中间状态。同样,爱若斯也是知道和无知之间的一种中间状态。它渴望着对真理的知识,因为它并不拥有这种知识;但若缺乏对它所欲求知道的东西的某种特定的前理解,那么这种对知识的渴望又是不可能存在的。

只有作为一种“中间状态”,爱才是存在的,并且,作为中间状态的爱就是哲学。我们已经知道:哲学(philosophie)是一个充满欲望的词,它的意思是“对智慧的爱”。哲学对智慧知道得够清楚,足以渴望它;但又知道得不够清楚,不足以占有它。我们在这里深刻地看到,“贫乏”或者说缺乏,是人类身上的一种不可或缺的功能。只有通过与不可达到的理念发生关系,并且通过欲求理念,人才有可能达到目标和自由。爱的最高层次,就是对理念和对最高的善的爱,它扬弃且净化着一切更深层次的爱。

柏拉图的爱若斯具有一种双重的特征:一种特征是去占有、握紧,另一种特征是去放手、奉献。柏拉图并没有将这两者视为彼此对立的、其中一个就坏另一个就好;相反,在柏拉图那里,爱若斯的第一个方面与它的第二个方面,是同一的。

国家

在柏拉图的思想中,始终存在着政治问题、城邦主题。他的两部伟大的作品《理想国》和《法律篇》都致力于讨论这一问题。《法律篇》是一部晚期的作品。

关于柏拉图的《理想国》有种种不同的理解。有些人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理想国家的典范;并且在他们看来柏拉图将国家和单个的人所做的比较,不过是他为了说明国家是什么而举的例子。但或者也可以说,国家被描述成一种放大了的人,并且通过这种类比更容易澄清,人应当怎么做。

也许柏拉图想要让问题保持开放。人们也可以从两个方面对这部作品进行阐释。

根据柏拉图的说法,在灵魂中有三个层次:欲望的灵魂位于胃部;然后是勇气的灵魂,它具有去战斗、去征服的冲动,它为这个或那个而战,它位于胸部;以及理性的灵魂,它位于头部。这三个层次都是不可或缺的。但它们按照一种等级顺序排列。在城邦之中,公民也是如此。农民和手工业者处于欲望的层面;在勇气的层面则是战士,在理性的灵魂层面是统治者。

灵魂的这三个层次中的每一个都必须具有一种相应的德性:欲望的灵魂需要节制的德性;勇气的灵魂需要勇敢的德性;理性的灵魂则对应于智慧这种德性。如果灵魂各部分所对应的德性都被发挥出来了,那么这个整体,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国家,就获得了最高的德性,即正义。

对柏拉图来说,“正义”意味着某种跟今天完全不同的意思。它与平等没什么共同点——柏拉图自己解释说:正义意味着“和谐”。

如果做到了以下这些,灵魂就是和谐的,国家也是和谐的:欲望的灵魂部分是节制的,农民和手工业者节制自己;勇气的灵魂是勇敢的,战士是勇敢的;最后,理性的灵魂部分是智慧的,统治者是具有理性的。如果情况确是如此,那么我们就拥有了灵魂的和谐、城邦的和谐——这就是正义。一切都在它正确的位置上。德性就不会混淆。一种和谐的等级秩序主导一切。首先,在欲望的层次上节制是必须的,欲望必须保持温和的尺度。在勇气的部分,用柏拉图的话说,则不需要同一种节制;最为重要的是智慧。反之,智慧也使欲望得到节制和缓和。

这种关于国家和正义的看法是保守的。柏拉图在现代被指责说,他的国家哲学源自他从属于雅典贵族制及其“阶级哲学”。因此,人们想把这种哲学视为“过时的”并除掉它。

当然,柏拉图国家哲学的目标基本上是国家的稳定。这种关于“和谐的”或“正当的”国家的设想,是指一种稳定的国家。但人们也必须考虑到,较高的阶级也绝不可以缺乏较低的美德。农民和手工业者并没有义务去追求勇气或智慧,但相反,战士却应该像农民和手工业者一样,致力于对他们的欲望进行节制,并且统治者也被期许要具有农民和手工业者的节制、具有战士的勇敢,此外还需要具有智慧的德性。

在很多篇对话中,就像在《理想国》中一样,柏拉图都进行着决定性的对抗,首先与以下政治学说对抗:越强者就越有道理,成功是唯一的标准,是幸福的唯一源泉。但在柏拉图看来情况刚好相反:政治必须由道德来规定。若一个人相信,一种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达到的成功可以带来善的结果,这种人是在骗自己。

在这里,将国家的本质与单个的人进行比较,是至关重要的。柏拉图说:人可能在关于善的事情上自欺。一个犬儒主义者跟他讨论并且举例说,有一种观点认为,在政治中只要能达到目标,一切手段都是正当的。

对此,柏拉图反问:那么在关于灵魂的事情上是否也是如此?对方可能就会说:是的。柏拉图就回答:你竟看不到吗,决定选择撒谎或者欺骗或者作恶,这对灵魂来说就是选择了疾病而不是选择健康?谁会愿意选择疾病?

对于国家来说也是同样。如果政治为了它所追求的目标而腐败堕落——它自己可能认为这目标是有好处的——,这就是疾病。因为人无法在涉及善的事情上自欺。柏拉图的政治学说——就像苏格拉底的一样——是这样一种理论,它超出了纯粹的政治层面。

无疑,柏拉图也被打上了其时代的政治思想的烙印。他不是一个“现代”的政治思想家。但是,就像在他那里所有东西都同时是一种精神上的锻炼一样,今天的人也阅读柏拉图,包括他政治方面的作品,但这并不等于要皈依他的国家学说,但今天读者也许会理解政治的德性,并将这种德性纳入自身。他可以将之纳入自身,然后转而面对我们时代的环境和要求。比方说,他可以通过柏拉图的思想锻炼自己,从而成为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更好的公民。

对柏拉图来说,无论对于国家问题还是对于个人问题,教育都是根本。这就要将公民教育成正直的人,同时有能力不在关于善的事情上自欺;他向往并走向理念的世界;他有能力遵循来自理念的而非来自境况的要求。换句话说:教育关乎的是,公民应该有能力始终生机勃勃地保持着与理念的联系,从而拒绝将政治行为还原为单纯追求成功的技术。 aWhv6/DqF0gDokx5oUsDfyDoZSAQf+FkDX4PBX7PsAwEfkl647Ptvo2ITiLGd7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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