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是帝国主义对中国实行文化侵略的一种最厉害的东西。它的任务,第一,是教人相信上帝,相信来生,相信逆来顺受的不抵抗主义。“有人打你的左脸,你的右脸也给他打;有人脱你的外衣,你的内衣也给他脱。”这对工农群众,就是说,地主资本家压迫和剥削你们,你们绝不要反抗!工人不要工资替资本家做工好了,农民把种出的东西,统交给地主好了;冻死饿死不要紧,横竖来生是有福的,你这驯顺的人,死了灵魂一定会升入天堂!对于中国,那就是说,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一切都忍受着好了;日本占去了中国的东北四省,那算什么,你把全中国统送给他好了。它是以精神的鸦片,来麻醉中国人的头脑,消磨我们的民族意识和阶级觉悟,造成大批的依附信仰洋大人的顺民。第二,所谓上帝的传道者——神父教士们,实际上完全是帝国主义派来深入中国各地的侦探和鹰犬。他们居住在中国的城市和乡村,一切地理、经济、人情风俗,那一件不被他们侦察得清清楚楚去向他们的政府做报告?所以英国资本家有一句话说得好:“神父就是棉花。”这就是说,凡是神父达到之地,英国的棉织物,也就跟着输送了进来,帝国主义的势力也就达到了。在帝国主义枪炮保护之下蔓延各地的基督教,他们到处造大洋房,开办学校医院,实行许多假仁假义,小恩小惠的事情,都是各国资本家捐助来的巨款,这也就可见他的用意和作用了。同时,他们新旧约圣经上所讲的,全是一些迷信的神话,与现代科学完全相反。所以除了一些想在洋人脚下讨口饭吃,甘心为洋奴的外,像我这样相信科学相信真理的青年,那会相信他们毫无根据的鬼话呢?
九江南伟烈学校,是一个美以美会办的教会学校。校址宽大,校舍都是大洋楼,又俯临着九江有名的甘棠湖,风景自然是美丽的。这学校开办的历史很久,在这里造就出来的牧师、翻译员及洋行用员,为数已大有可观!
我因为要学点英文,又以该校用费不大,每年只要百余元,在被工校开除出校之后,就报名投入该校了。
这学校也是表面好看,内容是腐败的。这校的教员只有几个稍好,其余都是要不得的。例如:教我班英文的朱先生,我们背地里喊他做“Mr.Pig”。他原是一只坏透了的流氓,因捧洋人得势,到美国混了七八年,一口英国话,不能说他说得不烂熟,但他对于英文学,毕竟还是不太行,尤其是他不懂得教英文的方法;从他学英文,还不如靠本英汉字典确实些。他老先生还教我班的地理呢!有一次,他拿着一支粉笔,指着中国地图东北角的黑龙江说:Yangtze River is here。”当时,我吓了一大跳,朱先生呀!你为什么这样糊涂,你自己就住在扬子江边呢!教国文的,是一个前清的秀才;教算术的也是一个二十年前的古董。教会学校,非常专制,教员只要得到洋人的欢心,好不好,学生是不能说话的。
教员饭桶一点,也还可以马虎下去,最使我难受的,就是每天早晨一个小礼拜;星期四下午,又是一个礼拜;星期日的整个上午,都做礼拜!礼拜礼拜,到底礼拜那个,真是无聊!明知做礼拜是毫无意义,但学校规定甚严,别的课可请假不上,礼拜,除非你生了大病,那就不能不到,不管你是不是教徒!这真是只准他传教自由,不准你信教自由了。当那伪善牧师,吃饱了洋饭,站在礼拜堂上,低头闭目,喃喃诵祷告词,以及胡说八道的大说其教的时候,这多么令我难受,几乎要急得在座上跳起来。这种不自由的学校,岂不等于坐牢!几次要出校,又复忍住。后来,我想得一个办法,就是每次去做礼拜,总私自带下一本自己爱读的书去,不管牧师说教也好,祷告也好,一概不理,我静心看我的书,这才算将难耐的礼拜挨过去。
校中同学们,有不少的人,趋奉洋人,见到洋人来,总是鞠躬敬礼;洋人说话,总是点头连说“yes”!我也是看不惯的。有一次,我问了一个惯趋奉洋人的同学,为什么对洋人要如此去尊敬呢?他答说:“你那还不知道,在洋学堂读书,不尊敬洋人,还尊敬谁?倘若谁得到洋人的欢心,在校可望免费读书,毕业之后,包管你容易找事。密斯特方,你要明白,找到一个翻译员或洋行公司的用员到手,就是几十块花边一月的薪水啦。如搅得更好的话,还可以在洋人帮助之下,留学美国呢!密斯特方,我不客气的说一句,像你这样不敬洋人,又不信教,那只好去讲你的社会主义了。”(我在校常与同学谈谈社会主义。)我听完了他的话,我不说什么,只对他苦笑一下。
过了一年教会学校的生活,也算过够了;又得到父亲来信,说再不能想法筹款寄来,我就从此废学,漂流到上海,梦想找一个半工半读的机会。
后来,得到南伟烈学校一个同学来信说:校内有一个有力的洋人,希望我再回校去,他可以帮助我的学膳费,但要我相信基督教。我写了封复信给他,说:“读书不成,只为家贫,但因贫而无受教育机会的人,在中国何止千百亿万?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相信基督教的,现在,我也不愿再读那些无意义的书,我要实际的去做革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