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某个春日的午后,斑驳的光影透过九所宾馆的密林,打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彭南陵陷入了回忆,说起了当年到常德招聘任伟政时的情形。1979年,当时还是省委接待办副处长的彭南陵接到任务,要前往除省会以外的湖南各地市州选拔一批年轻人到省委接待办工作,要求是机智、勤快、素质高。
“接待办常年接待国家重宾,需要的是根红苗正的‘正规军’,根系在异地的年轻人,以便开展保密性质的工作。”彭南陵不徐不疾地解释道,画面随着他的讲述回到上个世纪。
省委接待办到常德选拔,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不能大张旗鼓,经过一轮轮筛选和考察,缩小选拔范围后,招聘组来到任伟政家中。
任伟政父亲任钧原是长沙人,1952年作为湖南省粮食厅干部被下放到常德,1956年认识了大方得体的粮店普通营业员马秋英,相恋后,便放弃了回长沙的机会,留在当地与她成家生子。
马秋英是常德当地的回族人,家中所有的资源都用在了其哥哥身上,也就是任伟政的舅舅。任伟政的舅舅在武汉读大学后任教,母亲则没机会念太多书。但她非常聪明,也很勤恳,尽心尽力在家操持家务,照顾任伟政的外公外婆。
两口子的日子虽一直过得很艰苦,但正直的父亲对孩子管教甚严,是孩子们心目中的榜样;细心、仁爱的母亲则一直对孩子们呵护有加。兄弟姊妹几个在严慈相济的环境中长大。
任伟政的母亲马秋英向招聘组成员热情推荐着自己的这个三儿子,“我们政伢子最勤快了,点子也多……”
平时家里兄弟姊妹轮流做饭,轮到任伟政时,他总会创出点新花样。他曾将油条剁碎,兑点水,再打两个鸡蛋,搅拌后蒸熟,胀发的油条鸡蛋羹无比蓬松、鲜香,是像蛋糕一样的西点美味。馋得兄弟姊妹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垂涎三尺。
至于各种鱼虾的烹饪,那更不在话下了。河里打捞的鱼虾,将它腌制后,炸一下装在瓶瓶罐罐里;黄瓜切成丁,用剁椒浸泡后封在玻璃瓶里;小钩子钓到一只只拇指大小的螃蟹仔,清水冲洗后,倒入锅里炸得酥脆……因为要耗费家中珍贵的油、盐,做这些的时候,他还只能背着父母进行。而母亲岂是真不知,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招聘组来到任伟政家中的这会儿,恰逢沅江开闸放水,江水哗啦啦从上游奔涌而来,任伟政像往常一样,在河中小旋涡处捞到鱼后立马往回赶。活蹦乱跳的银鱼在沥水篮里蹦跶,任伟政健步如飞地端着就往家里跑,身后是脚上的一双烂套鞋在泥巴地里踩出的一长串脚印,这双黑色套鞋陪他度过了漫长的童年生活。
任伟政踏进家门,直奔厨房,将一篮子银鱼一骨碌倒进锅里。三下五除二,一碗银鱼酸菜汤,是他交给招聘组的第一份答卷,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对于当时的任伟政来说,河鲜是最鲜活也最易得的原材料。河虾、河鱼、泥鳅、黄鳝等,也是他最擅长烹饪的拿手食材。负责带队的彭南陵悉心点评道:银鱼质嫩,出水即变白色,如玉似雪,有“鱼中人参”之称,鲜香无比,是洞庭湖畔的居民引以为傲的瑰宝。以此搭配自制的坛子酸菜,河水煮河鱼,何其妙哉。
说到这里,彭南陵咽了咽口水。“当时我们都很惊讶,那个汤的鲜味如今还记忆犹新。我那时便想,他小小年纪,便如此机灵、手脚麻利,对于烹饪有这般天赋,若能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定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