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小朋友们正在街里玩耍,忽然看见杨二娃的哥哥杨大娃从院里走出来,戴一顶八路军褪了色的绿军帽,腿上缠着绑腿,腰间扎一条皮带,皮带上还挂着一个长形的旧皮套子,里面插着一把刺刀,神气活现地站在门口。一张大嘴,满脸雀斑,连那有点大的鼻子都透露着说不出的喜气和得意。
小朋友们都惊奇地围上去,问他:
“什么时候参加的?”
“参加的哪一部分?”
“是大部队吗?”
杨大娃用手捂着带套的刺刀,十分庄重地说:
“今天参加的。区长说叫我先跟着他。别摸,这刀可快啦!”
小朋友们都要往院里跑,嘴里喊着:
“我也去呀!我也去呀!”
杨大娃把胳臂张开,挡住大伙儿。把每一个人都上下打量了一遍,皱起眉头,说:
“不行啊,都是些小孩子,人家不要啊!”
铁头说:
“为啥偏要你?”
杨大娃把腰板儿挺得直直的,说:
“我是属龙的,我已经十六岁啦。可你们哪?有够十四岁的吗?得啦,得啦,别去找钉子碰吧!”
小朋友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雨来说:
“你瞎白。谁说的八路军非够十六岁的不要?”
杨大娃睁大两眼,脸上现出吃惊的神情,点着头拉长声调说:
“够十六岁的还不要哪!你们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儿,人家才收下啦!再说,我的个头儿也高啊,你们瞧瞧!”
他不但挺直腰板儿,伸长了脖子,连脚跟都提起来了。嘴里说:
“你们看,我的个头儿有多高!”
但,大伙儿还是非进去找区长参加八路军不可。杨大娃沉着脸说:
“你们去吧!区长正开会,你们就扰乱会场去吧!”
这么一说,大伙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进去了。三钻儿说:
“等区长开完会,咱们再去找他!”
雨来羡慕地望着杨大娃头上的军帽,用请求的口气说:
“我戴一戴行不行?”
杨大娃迟疑了一下,勉强地把军帽从头上摘下来。递给雨来的时候,嘱咐说:
“小心,别弄脏了!”
雨来咧开嘴巴,笑嘻嘻地接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看了一遍,觉着比自己的那顶新多了。尤其是,他认为这是区长发给杨大娃的。就是说,戴上这顶军帽就算真正的八路军了。雨来小心地扣在头上。
三钻儿、二黑他们也都眼热地瞧着这顶军帽,争抢着说:
“我也戴一戴!”
杨大娃说:
“快拿来吧!你们离戴军帽的岁数还得几年呢!”
杨大娃把帽子拿过去,拍了又拍,吹了又吹,才神气地扣在头上。
二黑上下打量着杨大娃,说:
“哟!连棵枪 也没有啊?”
杨大娃愣了一下,觉着自己这份荣耀和尊严受到轻视。可是他立刻把刺刀从皮套里抽出来,在大伙面前晃着,说:
“瞧,磨一磨快极啦。区长说,等缴获了敌人的枪就发给我一支。急什么?”
铁头接过去,小心恭敬地抚摸 了一下长满锈的刀刃,又递给雨来。每个人都这么瞧了一遍。杨大娃不住地提醒大伙儿,说:
“嘿,小心,割破了手指头!”
小朋友们都觉着杨大娃一切都变得这么不平凡。因此,参加八路军的心越来越坚定了。
这时候,区长和四五个工作人员,从杨大娃的院里走出来。区长向杨大娃说:
“小杨同志,咱们出发啦!”
小朋友们呼啦呼啦围住区长。不管怎么说,死乞白赖,非参加八路军不可。闹得区长没有办法,最后只好说:
“你们快回家带两件衣裳,有手巾挎包什么的也带上,快去快来。”
可是等大伙儿偷着从家里带出应用的东西,到大街上一看,区长他们早无影无踪了。只有杨大娃的老爷爷站在门口,向孩子们挤了挤眼,动着胡子,嘿嘿地笑。
孩子们呆呆地站着,带着受了委屈的神情,向没有人迹的大路上望着。委屈再加上失望,心里头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忽然,铁头向大伙儿使了个眼色,大伙儿跟着他到了村头菜园子里密密的向日葵底下。铁头说:
“咱们去参加主力部队!”
这样,他们仔细商量过以后,吃过晚饭,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出自己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