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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1968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

母亲怀我的时候,正逢解放军围攻大上海。

上海是不是炮火连天?我问过当时已经13岁的哥哥安平。从出世就历经战乱的他,对这次历史更迭的记忆却很淡漠。他说,当时国民党政权的腐败决定了人心的向背,被共产党取代已是大势所趋。炮声在很远的郊区闷雷一样隆隆地响着,市面如故。该跑的早就跑了,留下来的上海市民,貌似平静地过着他们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清晨开门,街上已是穿着黄布军装、打着绑腿带的解放军列队走过。在上海,既没有激烈的巷战,也没有欢腾的入城仪式,世道更迭得异乎寻常地平静。

安平回忆说,5月25日一早,刚刚开始播音的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开始反复播放歌剧《卡门》第一幕《士兵换防》乐曲,滚动播放上海解放的消息。

我的父亲甚至早就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是一个倾向共产党的知识分子。从半个世纪的动荡和战火中走来,父母都以为中国能从此安定下来。于是,我被取名“安定”。谁料想,更猛烈的疾风暴雨被留在了往后的日子里。

军管会接管了上海,父亲被任命为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的副经理,主管外汇业务。他兢兢业业而又廉洁奉公,在随后疾风暴雨式的“三反”“五反”运动中,他成为中国银行“三理”(经理、副理、襄理)级别中唯一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留用人员。

因为生活在上海,我们兄弟习惯地称父母为“阿爸”和“姆妈”。

我一周岁时在上海与爷爷的合影

1953年,父亲调去筹建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全家搬到有着城墙、护城河和城门楼子的北京。胡同里吱吱扭扭走着送甜水的驴车,天上飞着带着嘤嘤哨音的鸽群。

从童年到少年,我一直生活在北京。外贸部托儿所、北师一附小、四中、三十一中,一路长大。扑面而来的,既有苏联教育模式的浸润;又有北京人老规矩老风俗的熏陶;更与一系列波澜壮阔的大事件息息相关——抗美援朝、公私合营、“一五”计划、整风与反右、大炼钢铁、亩产万斤、人民公社、三年饥荒、学习雷锋、牢记阶级斗争、中苏论战……从耳濡目染到投身参与,伴随着我和同龄的一代人。

1966年“文化大革命”山雨欲来,6月2日,全国的大中学生冲出课堂“革命造反”。8月18日,毛主席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其后“革命小将”进行“全国革命大串联”,更引燃了一场全社会所有阶层都无人能置身其外的大震荡、大运动。

1968年11月,揪出了“党内最大的走资派”,党的中央全会决议,将其“永远开除出党”。12月,毛主席发布“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其后,“上山下乡”运动雷厉风行地开展,并一直持续十年,全国2000万中学生,按照“反修防修百年大计”的战略部署,情愿或不情愿地先后离开城市,奔向边远艰苦的边疆农村“插队落户”。

身为北京“老三届”中学生的一员,“第一拨”又让我赶上了。我如同“上山下乡”运动大潮中的一滴水,从此离开父母的呵护,像小鸟离巢,开始我独自一人的未知人生。 Q9Oq0yp7DK7kZoWycM21R+WriYwIMuCaCUbRHi8DsLb2nUW8WPKn2Url/vTIWUv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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