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府上,王珪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典籍翻看,不时掩卷沉思。王府管家领着几位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老举子前来拜见。太学老者说:“王大人,刘几击了登闻鼓,已被羁押,以自由之身终换得我等冤屈到达圣听。王大人,你一定要为我等做主啊!”
王珪平静地说:“我人微言轻,能做得什么主呀?如今大势所趋,你等还不明白吗?你等若是立即改弦易辙去学欧阳体,我看仍是大有前途的。”太学老者愣住,随后抽泣。王珪将老举子们打发了去,继续翻看典籍,忽然心生一计。
兴国寺庭院,黄昏时分,曾巩、章惇、曾布、张璪围着苏轼和苏辙,七嘴八舌地讨论废榜一事。苏辙一直不言语,只顾看着苏轼。苏轼说:“我看废除此榜也不是大事,我等至多不求功名。可文风改革的大业,也就前功尽弃!此事非一榜进士之事,而是关乎国体运脉。”章惇赞道:“子瞻兄高瞻远瞩,令人钦佩。还请指示办法。”苏轼沉吟不决。
曾巩说:“我以为我们要联名上奏皇上,痛陈太学体之弊端,彰明文风改革之必要,并将奏章散布天下。道理既明,太学体必倒!”众人轰然叫好。张璪心思细致,说:“这奏章易写,但如何才能送到皇上手里?”众人一愣,一时无话。
张璪说:“我等没有上奏章的资格。”曾巩突然想到:“既然太学生可以,我等也可以去击登闻鼓呀!”章惇爽快地说:“好,我们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于这一做法,众人点头称许。曾巩说:“可是谁去击鼓呢?”说到此事,众人面面相觑,皆默默无语。张璪叹道:“击鼓者要被羁押坐牢,若无人击鼓,可如何是好呢?”苏轼眼神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巢谷突然从一棵大树后跳出来,大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巢谷说:“我去,我去击鼓。”苏辙笑道:“巢谷,不要在这里说笑。”巢谷说:“谁说笑了,我不会写奏章,你们来写;你们不敢击鼓,我敢。我来击鼓,我若击鼓,半个汴京城都听得见。”曾巩说:“巢谷兄,你确定不是说笑吗?击登闻鼓者是要坐牢的。”苏辙欲拦巢谷,巢谷不理他,说:“谁跟你说笑了,我巢谷不怕坐牢。不过你们须答应我一件事。”
曾巩忙问:“何事啊?”巢谷说:“我帮了你们的忙,你们以后写书立传,一定要给我单写一篇,要夸我巢谷是个旷世大英雄,击鼓的声响半个汴京城都听得见。如何?”章惇赞道:“巢谷兄真壮士也!我等答应你。”张璪轻声地说:“太好了,这一来我等功名无忧了。”巢谷说:“那好,君子一言,四个巢谷都追不到。明天我就帮你们去击鼓。”众人哈哈大笑。苏辙知道巢谷的脾气,犯难起来,看看苏轼。苏轼嘴角微露笑容,却不说话。
兴国寺苏洵的寓所,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苏洵应声开门,几个门童鱼贯而入,手里拿着盛有饭菜的大食盒,不等苏洵说话就把各式精致的菜肴放于桌上。苏洵说:“你们这是…谁让你们送来的?”几个门童并不回答,放置完后即鞠躬出门。苏洵正一脸纳闷,猜想是谁。这时,王珪满脸堆笑地出现在门前,向苏洵拱手。王珪道:“久闻明允公大名,当朝参知政事王珪特来拜会。”苏洵感到十分惊异,急忙施礼说:“哎呀,这如何敢当。王大人屈尊来此,这可折杀小民也。”王珪客气地说:“哎呀,明允公,不必客气,近闻你身体不适,我前来看望,赶快坐下吧。”
苏洵说:“多谢王大人关怀,我已经好多了。”王珪谦和地说:“明允公不必多礼。哎,为何不见明允公的二位进士公子呀?”苏洵说:“两个犬子不才,在寺院与觉新大师谈论佛典,要不让他们和觉新大师一同来拜见大人?”王珪说:“哎,不必了,明允公,下次再见他二人不迟。”
苏洵还在与王珪对坐谈话。王珪说:“明允公,非我谬赞你,公虽未及第,但文名早已声震四海。过去老夫虽主持贡试,却更要聆听圣意,明允公不会怪罪我吧!”苏洵忙称:“不敢”,王珪继续说道,“明允公鸿儒身份,岂会怪罪我呢。我不仅佩服明允公,对二位公子的才华也是欣赏有加啊,这次贡试我也力主二位公子及第。特别是贵公子苏轼的那篇《刑赏忠厚之至论》,我已读了不知多少遍,仍是爱不释手。”苏洵沉稳地说:“不提这个,不提这个。犬子劣作,哪当得大人的谬奖。”王珪说:“明允公过谦啦,此文皇上都已看过了,也夸好,还说用典不俗呢!”
苏洵学问虽好,但为人却没有机心,不禁担忧地问:“皇上这么说吗?”王珪故作真诚而又急切地说:“怎么,明允公不知道吗?”苏洵说:“苏某不知。犬子苏轼虽有几分学问,却生性狂放,藐视成规……”王珪凝神听着,当听到“藐视成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惊异的表情。苏洵毕竟是聪明人,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便突然停住转移话题:“这应试之文,本是看不出真学问的,犬子有多少斤两,我这父亲能不清楚嘛……”二人相对一笑。王珪觉察到不对,眼神一转,却并不继续追问,只捻须沉思,体味着苏洵的话。
王珪走后,苏洵携苏轼兄弟拜望欧阳修。在当时,主考官录取了考生,习惯上便被看作是考官的学生,及第后拜望考官,在当时也是一种风俗。更兼苏洵与欧阳修有交往,所以父子一同前去,也表示对欧阳修的敬重。
苏轼、苏辙见到欧阳修,一躬到底:“恩师在上,学生苏轼、苏辙拜见恩师。”欧阳修扶起兄弟二人,将苏氏父子请进屋,分宾主落座。
欧阳修欣赏地看着苏轼,对苏洵说:“明允兄,我真是羡慕你啊。你生得好儿子。取读子瞻之文,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呵呵!”苏洵谦恭地一揖,说:“全靠欧阳大人栽培!”欧阳修对他们三人说:“哪里哪里。子瞻,好啊,老夫的这次文风改革最大的发现就是你。当然,子由也不错。明允兄,真乃苏门鼎盛啊。”苏洵谦恭地说:“欧阳公,我来拜见,只为一事,今日王珪大人来访老夫,席间谈话王顾左右而言他。老夫甚为担心,有一事不敢不说,犬子自作聪明,于科考文章中私造典故,恐给大人带来祸端!”
欧阳修看看桌上的典籍,说:“明允兄,造典之事老夫早已知道。子瞻年少气盛呀,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皇上已看了子瞻的文章,曾问过我此典出自何处,我当时搪塞了过去。但皇上若再继续追究,却是极难再遮掩的。明允兄放心,老夫也正在想应对之策。”苏洵起身施礼:“欧阳公,当受苏洵一拜!”欧阳修急忙还礼:“明允兄也学会这凡俗之礼了,快快请起!唉,只怕此事被人利用,借子瞻来敲山震虎,直指我等的文风改革大业。不过老夫一把年纪,已无所谓了,若是子瞻有个三长两短,那可……”苏洵和苏辙万般忧虑,皆看着苏轼。苏轼陷入沉思。
明月当空,兴国寺的庭院里树影稀疏。苏轼与苏辙在院中散步,苏轼说:“子由啊,你看这天上的明月,是不是想起眉州老家了?”苏辙忧虑地说:“哥哥,你怎么忽然说起家乡来?”苏轼眼里闪着泪花,动情地吟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子由,不知如今母亲的身体怎样了,我好生牵挂她。也不知你我新婚的妻子怎样了,也许那洞房里的花烛已将泪流干,她们却垂泪到天明。”苏辙说:“哥哥,你说的这些话,竟使我感伤起来。”苏轼说:“记得赶考路上,父亲总嘱咐我要谨言慎行。如今我却闯下这个大祸,让父亲担心,我真是个不孝之子。子由,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你要好好照顾父亲。”苏辙有些不解,低头不说话,苏轼神情落寞,久久地仰望夜空……
崇政殿内,韩琦奏道:“启奏陛下,臣奉旨同吕诲、胡宿二位大人监查此次科考放榜一事,现已查实,主考并未舞弊,对死去的太学生也已安抚。”仁宗点点头,显然早已知道。吕诲出班奏道:“陛下,知贡举欧阳修虽未舞弊,却至今不能使闹事举子平息……”仁宗皱起了眉头。
此时,皇宫外的登闻鼓院,一帮太学生正张开手阻挡苏轼、苏辙、巢谷、曾巩、章惇、曾布、张璪等人。一太学生说:“早就料到你们也要来击鼓。不准过去,要过去,从我等身上踩过去!”巢谷懒得与他们争辩,揪起两个太学生就扔了出去,几个太学生见状死命抱住巢谷的大腿,巢谷一时不能动。曾巩等人拉巢谷助他解围,场面一片混乱。
苏轼站在一边,始终很镇定。他手拿奏章,趁众人不注意,走到巨鼓前,抄起鼓槌,猛击大鼓,鼓声大作。众人忽然停止了扯打,章惇、苏辙等人目瞪口呆。巢谷喊道:“子瞻,你疯了!”就要冲过去。但军士将苏轼和巢谷隔开。苏轼双手高举奏章,军士将苏轼带进登闻鼓院,羁押起来。
崇政殿内,一内侍急匆匆地手捧奏折对仁宗耳语着。仁宗看完奏折,忽然眼睛一亮,说:“新科进士苏轼击了登闻鼓。进士们正在登闻鼓院,等候朝廷裁决。他们上的这份奏章说,太学生以鲁莽之行泄一己之怨,有损士子之体。”众大臣听说新科进士也击了登闻鼓院,既感到新鲜,又十分震惊,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吕诲和胡宿也是一惊,他们看了王珪一眼。王珪不动声色。欧阳修和范镇则面有喜色。
仁宗看看众臣,胸有成竹地说:“参知政事、知贡举欧阳修。”欧阳修急忙出班应道:“臣在。”仁宗和蔼地说:“朕看了苏轼的科考文章,颇觉独树一帜,其中‘皋陶为士’的典故朕不知出于何处,你是我大宋当今的文坛领袖,现在能告诉朕此典出自何处吗?”欧阳修一脸惭愧,无奈地说:“蒙圣上错爱,微臣仍然不知。”仁宗微微一笑,目光转向范镇,说:“范卿家,你可是史学大家呀,你可知此典出自何处?”范镇嗓门很大,立即回答道:“微臣只觉好,但不知!”他的话引得众人一片笑声。范镇略一思索,对仁宗说:“皇上,何不把苏轼叫来,当面问个清楚啊?”
吕诲听了,大惊失色,急忙奏道:“皇上,万万不可,苏轼不过是新科进士,尚未授官,本朝从无此先例,只怕此例一开,礼法大乱,请皇上三思。”范镇说:“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吕大人博闻强识,就请吕大人为陛下指点此典故。”吕诲自然也不会知道,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只是怒目圆睁地看着范镇和欧阳修,而仁宗脸上却掠过一丝神秘的微笑。
王珪最善察言观色,此时上前奏道:“皇上真是求贤若渴,依臣之见,苏轼人才难得,该当让苏轼上朝来问个究竟。所谓礼法,确乎不必过于拘泥。”吕诲和胡宿都是一惊,惊讶地看着王珪。欧阳修也是一惊,暗叫不好。但只听仁宗顺水推舟地说:“好吧,那就宣苏轼入殿。”内侍高声宣道:“宣新科进士苏轼进殿。”声音回响,久久不散。
内侍带着苏轼匆匆进来。苏轼进殿叩拜道:“新科进士苏轼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仁宗从心底里对苏轼赏爱有加,和蔼地说:“苏轼平身。听说你击了登闻鼓,你可知朕宣你入朝所为何事?”苏轼躬身答道:“回皇上,学生不知!”仁宗说:“朕宣你入殿共论太学体利弊。以进士上殿论事,国朝以来你是第一人。你可知无不言。”苏轼再次跪下,谢皇上隆恩。其实仁宗已差不多猜出苏轼文章中的典故是杜撰的,还是微笑着问道:“新科进士苏轼,朕读你文章,感觉甚好,你文章中所用‘皋陶为士’的典故出自何处啊?”苏轼毫不犹豫地回答:“回陛下,苏轼所用典故乃自己杜撰。”此语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无论是仁宗还是众大臣,都没有想到苏轼竟回答得如此干脆。
此时的仁宗,几乎面无表情,他观察着众臣的反应。吕诲终于忍不住了,愤怒地出班喝道:“苏轼大胆,竟敢欺君诬圣。”胡宿见吕诲先出了头,也激昂地出班奏道:“陛下,苏轼竟敢欺君污圣,实属大逆不道,理应处死!”
殿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众人都紧盯着苏轼,而苏轼却镇定自若。这让很多大臣都颇感意外。
这时,范镇跨出一步,声如洪钟:“陛下,圣朝从无杀上书言事的士大夫先例,更无治士子之罪一说;即便是苏轼杜撰典故,也无非是为文而撰,谈不上欺君;至于诬蔑圣人先贤,更是子虚乌有,因为苏轼的典故实是美化了尧舜先王。”但仁宗并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观望着。吕诲出班反驳说:“陛下,此风不可长。如不惩处,杜撰之风必然泛滥,士风必然大坏。”
这时,欧阳修突然出班,奏道:“陛下,苏轼杜撰典故,非但无过,还应有功!”众人大惊。仁宗也微微一愣,饶有兴趣地说:“噢,为何有功?奏来!”
欧阳修中气十足地说:“微臣言出有据,苏轼所谓的杜撰典故并非真正的杜撰。为什么?因为苏轼说的是‘传曰’,何谓‘传’?‘传’与‘经’相对,也就是说,‘传’是对经典的解释,不是经典本身。因此,这个典故是苏轼对《经》作的传,是苏轼对上古圣贤的所作的理解,而不是说一定实有其事,因此也就不是杜撰典故。所谓‘言必有典’,乃太学体的作文之道,苏轼自出机杼,应有革新文风之功!故微臣以为,苏轼非但无过,还应有功!”欧阳修的这番评论,确实难得。众人明知欧阳修是袒护苏轼,却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学问才华。众臣中有人感叹:“哎呀,欧阳修不愧是当朝文宗啊!”“是啊!”范镇像个老小孩一样,可爱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放心的微笑。
苏轼向前跨了一步,奏道:“陛下,新科进士苏轼禀报皇上。”仁宗换了一个坐姿,以为苏轼有什么高论,充满期待地对苏轼说:“嗯,苏轼奏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苏轼,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苏轼说:“陛下,苏轼确确实实是杜撰了典故!”欧阳修大惊,众人大惊,连王珪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唯独仁宗不动声色,嘴角上似乎有一丝满意的笑意,但又马上隐去。
这时,王珪笏板忽然失落在地。王珪素来谨行礼法,当朝失落笏板,是有失朝仪的,胡宿奇怪地看了看王珪,王珪趁机向他使了个眼色。胡宿会意,当即将官帽摘下,放在当地,跪下哭泣,厉声道:“陛下,连苏轼自己都已承认了杜撰无疑,实在罪莫大焉!如不杀苏轼,就请陛下杀了微臣!”朝臣都为之一震,仁宗却颇不耐烦。
虽然苏轼年轻气盛,但初次见到这种场面,多少也还是有些惊慌。他环顾左右,见欧阳修、范镇也一时失语,就说:“请问陛下,苏轼的这篇文章合乎仁厚否?”众人又很吃惊。朝堂之上,不要说苏轼尚是个没有授官的进士,就是首辅,也不敢“请问”陛下。
但仁宗并不生气,反而平和地说:“可称仁厚之至!”苏轼接着说:“陛下,文章之本,在于宣讲仁厚之正理,天地之大道。此典确为苏轼自造,但苏轼造典却非为造典而造典,乃是为理而造,为仁而设。反观太学体,却为用典而用典,搜索枯肠,如秉烛而钻鼠洞,以至失文章之根本,迷天地之大义。苏轼造典,却大合仁厚之论;太学从不造典,却为求淫巧雄辩而失仁厚。孰是孰非,唯陛下圣断。”苏轼的话确是义正辞严。众人皆被苏轼的话震慑住了,一时发愣。
仁宗忽然打破沉寂,高兴地拍手说:“好,好,苏轼,朕想听的正是你这番说辞,倒还真没让朕失望。好,既有一颗仁厚之心,又何须问那造典的是是非非!科举就是求言,焉能加罪于进言之人。苏轼,朕赦你无罪,下去吧。”苏轼跪道:“谢陛下。”
此时范镇回过神来,对胡宿大吼道:“好个大胆胡宿,还不起来,你竟敢要挟皇上,难道你要陷皇上于不义吗?”胡宿“啊”了一声,仍不起来。韩琦一贯老成持重,他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谏官进言,应谏之有道。卖直取忠,陷圣上于两难之地,并非为臣的正道!”众臣见风向已转,大多附和称是,这令胡宿惊慌不已。
仁宗对胡宿和蔼地说:“起来吧,进言原是谏官的职责,朕不怪你。”胡宿抬头看看四周,见无人理他。王珪给他使眼色,胡宿才擦擦眼泪,慢慢地爬起:“谢陛下!”
仁宗说:“不过,落第举子闹事,还须再作安抚。朕想把殿试提前,定在下月初五,由朕亲自主持,让他们当堂陈述治国之策,然后排定名次。另外,将两次击登闻鼓的人尽快释放,不得杖责。”韩琦领旨。
苏轼大步流星向宫门外走去。其实他早已打定主意,要由自己来击鼓,无论将面临怎样险恶的局面,他都决心一闯。因为他相信自己,相信皇上,更相信天地永存之正道。如今,他不但有惊无险,还得以直抒胸中块垒,年轻的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