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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奇正正,虚虚实实”

在道光帝的平叛大军中,长龄有统率之才,遂授以扬威将军。帅之外还要配将,将的人选是陕甘总督杨遇春,授以参赞大臣之职,作为长龄身边的左膀右臂。

此次征讨,道光帝从吉林、黑龙江、四川三省调集兵力达五万之众,为平定“大小和卓叛乱”时兵力的两倍多,但他仍无必胜把握。

与大小和卓时期不同,张格尔的叛军属于中外混合部队,除当地的一部分死硬分子外,还包括相当数量的浩罕(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士兵——他们骑着马,挥着刀,嗜血好杀,彪悍善战,非常难以对付。在大军出发之前,道光帝特地把出征将帅召集到一起,指着地图交代自己的作战方略:“看见这个地方没有,此地名叫阿克苏,乃南疆之要冲,你们的先头部队到达这里后不要急于冒进,以防中计。”

那么,留在阿克苏干什么呢?

“等!等后续部队全部到达,厚集兵力,才能做到一鼓作气。”

道光帝的判断是准确的。张格尔在攻克南疆四城后,也把阿克苏视为重中之重,叛军一度距离阿克苏仅四十里之遥,与城池隔河相望。

杨遇春作为先锋官,已先一步到达了阿克苏。作为一个行伍出身的老将,杨遇春一生经历乾隆、嘉庆、道光三朝,大小数百战,其中嘉庆年间的白莲教、天理教皆由其一手平定。杨遇春长于练兵,别人认为熊样的兵到他帐下可能就生龙活虎了,而他的精锐部卒如果归其他将领指挥却不一定好使。

随杨遇春先期到达阿克苏的一共只有五千陕甘兵,在立足未稳时便面对强敌进攻,但杨遇春没有紧张到手足无措,而是毫不慌乱地自己第一个先冲了出去。

杨遇春行伍出身,从士兵做起,每升一级都拿军功说话,这才完成了从士兵到将军的历程。杨遇春打仗从不怕死,总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不过说来也怪,在战场上冲在最前面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死得最早的人,尽管周围全是箭矢、火药,以至于杨遇春的战袍都多次被毁,但他本人始终毫发无伤,因此嘉庆帝曾赞叹他为“福将”。

在杨遇春的带头冲杀和直接指挥下,官军两面夹击,共击毙和俘虏叛军千余人,“大河以北,已就肃清”,即大河北岸的叛军全给解决了。

这一击非常关键。当张格尔尚准备在大河以南整兵再战时,长龄已率后续部队赶到,并按照道光帝的部署实行严防死守,使张格尔夺取阿克苏的企图彻底化为泡影。

得知首战告捷,道光帝忽然改变了他的军事计划。

按照道光帝最新发出的密旨,长龄一边向张格尔散布假消息,宣称官兵将按原计划继续驻留阿克苏,短时间内不会立刻进剿,一边却暗暗地分出兵力对喀什噶尔进行突袭。

张格尔吃了败仗,士气不振,如今正是出击的时候。因此,道光帝才会变“静”为“动”,这就是军事上常说的“奇奇正正,虚虚实实”。

收复喀什噶尔,柯尔坪(今柯坪)为必经之地。张格尔熟知南疆地形,他的眼力也很霸道——“你必过,他必守”,其时柯尔坪共有三千叛军用以据守。显然,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没副好牙口可不行,于是长龄和杨遇春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杨芳。

杨芳时任陕西提督,他是杨遇春一手提拔的老部下,也可以说是杨遇春帐下最出色的一员战将。

那还是在与白莲教作战的时候,杨芳奉命进行侦察,发现对方一支军队正在渡河撤退。这是发起强袭的最佳时机,但是杨芳这个骑兵侦察小队,包括他在内共九个人、九匹马,而敌人却密密麻麻足有数千之众。当然,杨芳知道敌众我寡的形势,但若等回去报告后再行动肯定来不及,到时候没准人家早就乘着船跑了。于是,杨芳当机立断,派两名骑兵回去报信,他自己则带着余下的骑兵纵马直冲过去。

白莲教虽然人多势众,但大家都急着逃跑,军心不稳,这一冲便把队伍给冲乱了。当时已有五艘船只离岸,杨芳搭弓引箭,嗖地射了过去。这一射倒不在于能不能射中目标,而在于让对方受惊,而受惊之后船上的人你推我搡,本来就拥挤不堪的船只吃不住重,立马就翻掉了。

杨芳连发五箭,连翻五船。杨遇春随后驱大军赶到,消灭了这支白莲教军队,此役被称为“军中奇捷”。由此,杨芳得到了杨遇春和朝廷的重视。 4mUpRssbi1PA84qc11vmCX5u1w8exeFaLzpVUAxEUcIlmz97dOaqgEVGP+DEbBuJ



仿生军事训练

军中关于杨芳的传奇故事还有不少。某次,一支官军因待遇不公而闹哗变。杨遇春督军平变却吃了败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杨芳对杨遇春说:“这批官军曾是我的部属,大家处得如兄弟一般。现在,他们见了我都躲着走,显然仍记着我的好,所以我愿意一个人深入虎穴去劝回他们。”

说完,杨芳单人独骑去了对方军营。起先,杨芳说道理:“你们难得打赢一仗也没什么了不得,该吃亏还得吃亏,如果早点投降悔过的话,还来得及。”

不过,这些人仍然犟着脖子不为所动。见此情景,杨芳又赶紧拿多年的兄弟情说事,而且越说越激动,直至说得声泪俱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众人大为感动,也跟着流下了眼泪,一场兵变就这样被予以化解了。

论在朝野间的名气,其时的杨芳不如杨遇春,但他是最有可能超越杨遇春的人,而南疆平叛给予他的正是这样的天赐良机。

1826年10月,杨芳奉命突袭柯尔坪,却只带了两千多兵卒。杨芳的老本行是侦察兵,因此非常注重侦察,无论行军还是扎营,周围随时都有探马负责察看敌情,即使突袭也不例外。这一招成了杨芳的护身符。其实,在距离营地仅几公里的林丛中潜藏了两千多叛军,为的就是打埋伏,但他们已被杨芳的侦察兵提前发现了。一场遭遇战之后,伏击的叛军反而被杀得大败而逃。

第二天,杨芳采取两面夹击的战法,在柯尔坪将叛军牢牢夹住,双方冷热兵器一齐上,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一战,基本将柯尔坪叛军予以全部歼灭。

柯尔坪的克复,为直取喀什噶尔创造了先决条件。不过,此时南疆逐渐进入冬季,大雪封山后,道路崎岖难行,官军被迫暂停进攻。

从各地调集的大军陆续集中于阿克苏,但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短时间内一下子集中如此多的人马,吃穿成了最大难题。政府的后勤补给点远在陕甘,往新疆运点粮草不容易,相比之下,乌鲁木齐的屯粮倒是很足。道光帝马上决定将乌鲁木齐设为新的粮台,并派钦差大臣具体督办,就近采买粮食。

从乌鲁木齐到阿克苏,路途比内地近了一半还不止,平叛大军再不用为粮草不继而发愁,因此长龄等人转忧为喜。

肚子是吃饱了,但天气还是不好,进攻喀什噶尔非得推到第二年不可。此时,就明年究竟如何打,君臣之间展开了争执。

清代皇家时不时就要举行的“木兰秋狝”式围猎,实际上是一次次向祖先致敬的“军事大演习”,所谓“围猎以讲武事,必不可废,亦不可无”。正是在这样不间断的仿生军事训练中,道光帝知道了要如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知道了怎样才能“给馈饷,不绝粮道”,也逐步培养出了“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的信心和决心。

自从开战以来,不在前线的道光帝比在前线的长龄还要忙。为了毕其功于一役,道光帝为来年作战构想了一个出奇制胜的策略,即三路进兵,一正二奇,一路为“正兵”,两路为“奇兵”,从而给张格尔布下天罗地网。

可是,道光帝的这一战策也存在不足。张格尔在喀什噶尔驻军不下数十万人,而官军加起来才五万人,很多还没到达,加上又要分兵留守阿克苏,实际上能够进兵喀什噶尔的只有两万两千人——这种情况下,兵分得越多其实越不利。再者,若完全按照道光帝的奇兵路线行军,官军要经过长达数百里的大漠戈壁,沿途的少数民族部落又被张格尔所蛊惑,部队还要一边走一边防备,效果将大打折扣。

长龄是一个军事行家,他看出了问题所在,因此在收到道光帝的密旨后直接给皇帝打了回票。

对于长龄的抗旨不遵,道光帝没有动怒:“好了,当地情况你一定比我更了解,我不会再遥控指挥,你觉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4mUpRssbi1PA84qc11vmCX5u1w8exeFaLzpVUAxEUcIlmz97dOaqgEVGP+DEbBuJ



命中克星

春暖雪融,到了全力一击的时候。1827年2月6日,长龄主帅亲征,率队向喀什噶尔大举进军。张格尔闻报,急忙在喀什噶尔外围的村庄筑起防线。张格尔非常懂得在战争中利用地形,他事先挖坑设坎再引水淹没,使得村庄外多出了许多不知深浅的水渠,以此来限制对手的骑兵战术。

骑兵过不去,长龄就组织步兵突击。张格尔则把水渠当成屏障,用俄制的燧发枪进行隔河阻击。在近代武器谱中,燧发枪和火绳枪同属前装滑膛枪,但燧发枪比火绳枪又先进了一步,其点火装置为摩擦燧石,射速和射程都要明显优于火绳枪。

这样,持燧发枪的叛军在火力上压制住了持火绳枪的官军。不过,两方对峙之下,长龄还之以连环铳炮——这是清末官军在火器运用中的一种常用打法,实战时由鸟枪兵和火炮兵一排排上,交替配合,以保持枪炮连续不断。

如此,连环铳炮反过来压制住了单个的燧发枪。在连环铳炮的密集打击下,临渠防守的叛军纷纷中弹倒毙,重重叠叠地倒压于水渠之中。

就在双方处于胶着之时,长龄派出的骑兵部队从左右两翼发起包抄,使得叛军阵营大乱,再也支撑不住。官军乘胜追击,于1827年2月29日进至喀什噶尔城下。

张格尔图穷匕见,决定倾巢出动,十余万人临河列阵,黑压压竟长达二十余里。面对着数倍之敌,长龄只能智取,不宜强攻。长龄挑选敢死队,准备实施袭扰战术,以疲惫敌军,但是当晚敢死队出发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状况:平地刮起大风,一时间飞沙走石,连前面的道路都看不清楚了。

看上去,这不是好兆头。面对敌众我寡的形势,假使张格尔借着这阵大风发起反击,官军未必抵挡得住,于是长龄和杨遇春商量要不要退营十余里,待风停后再攻。

为什么要退?这不正是老天助官军一臂之力吗?大风一起,张格尔不知道官军有多少兵,又怕官军借机渡河,必然心虚。作为一支客军,打持久战不利,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速战速决。于是,杨遇春对长龄说:“我认为,不是退,而是要进,不是用敢死队,而是要大部队!”

杨遇春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有见地,于是长龄点头表示同意。长龄当即就派出千余名骑兵,打马直奔护城河的下游,虚张声势地做出要从那里渡河的假象,以牵制叛军主力,而杨遇春则亲率主力以夜色为掩护,从上游实施抢渡。

一过河,官军再次发挥连环铳炮的威力,炮声夹着风沙,给张格尔上演了“一部声光俱佳的立体大片”。叛军有性能较好的燧发枪,但缺乏杀伤力大的火炮,不仅城下连营被轰得稀里哗啦,城池也很快就守不住了。

占领喀什噶尔后,官军已取得明显优势,长龄不再害怕分兵会削弱战斗力,除他自己坐镇喀什噶尔外,杨遇春和杨芳分别出兵将南疆四城全部予以收复。

仗是打赢了,但道光帝并不高兴,原因是张格尔跑了。其后,道光帝尽管下谕旨再三缉拿,仍然到处都没有张格尔的踪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自古“擒贼先擒王”,张格尔乃此次南疆之乱的祸首,三番五次地来兴风作浪,其人不除南疆则得不到真正的安宁。于是,道光帝很生气:“我以前为什么一再强调要出奇兵,为的就是要在正兵从正面出击的同时,以奇兵截断张格尔的归路,如果当时那么做,张格尔还能跑得掉吗?”

长龄无言以对,交不出人来,即使挨骂也得受着。

张格尔到哪里去了呢?大家都以为张格尔又逃去了浩罕,没承想他跟浩罕国王也闹掰了,人家拒绝收留,于是只好暂时钻进了游牧部落的帐篷里。

如果张格尔就这么做了牧民放放牛羊,倒可能没事了,毕竟南疆这么大的地方,而长龄也就那么点兵,不可能进行地毯式搜索,更不可能长期驻扎。

可是,当不了良民的终究还是当不了良民。道光帝也深知张格尔的秉性,他决定不仅“瞒天过海”地故意派人四处散布官军已然全部班师的假情报,而且还使出了反间计。

南疆不止一种教派,有对张格尔死心塌地的,自然也有跟他不是一条道的。道光帝通过积极善后,竭力取得不跟随张格尔的这些教派的支持,并告诉他们:以后你们只要看到张格尔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人,记着一棒砸过去就是了。

张格尔对道光帝设下的局深信不疑,便在当年年底凑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重新冒了出来。出来后,张格尔确实没看见官军的大部队——杨遇春真的撤回了内地,但张格尔撞见了维吾尔人,而这些维吾尔人就属于跟他不对付的。

见维吾尔人密密麻麻,不是热烈欢迎,而是捕捉猎物的神情,张格尔赶紧打马就走。

在道光帝的“瞒天过海”之中,杨遇春走人是“正”,还有一个“奇”始终在南疆蹲守,而率领奇兵之人称得上张格尔真正的命中克星——他就是杨芳。

在得到张格尔终于再次出现的报告后,杨芳发力猛追消灭了张格尔所率骑兵,并将张格尔本人一举擒获。1828年1月,道光帝在紫禁城内获知了这一特大喜讯,当即题写了两个大字——“绥边”。

平定“张格尔之乱”的功臣被绘像于京城紫光阁内,其中长龄、杨芳、杨遇春居于首位。 4mUpRssbi1PA84qc11vmCX5u1w8exeFaLzpVUAxEUcIlmz97dOaqgEVGP+DEbBu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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