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翼为什么如此推重多隆阿?因为多鲍虽同以勇猛著称,但就谋略而言,多隆阿还是要更胜一筹,而且他又是奉旨帮办军务,在大将中的地位也最高。
多隆阿有什么毛病,胡林翼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只是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和用人方式与曾国藩有所差异,他曾经笑着对幕僚们说:“我知道涤帅(曾国藩)的意思,他是怕多隆阿因骄横而失去众心,实际上我只是拿多隆阿来救急的。”
在胡林翼看来,太湖战事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必须用也只能用多隆阿,至于怎么用,以及太湖战事结束后是不是还继续这样用,那还不是他和曾国藩说了算!
接到委任多隆阿为前敌总指挥的旨意,胡林翼马上授予全权,并当着众人的面夸奖多隆阿为“东三省第一名”,要求各军将领都必须服从多隆阿的调度,违者即便有功也要追究责任。
不管战功还是能力,多隆阿在将领中都独占鳌头,又见胡林翼对他如此赏识,多数将领自然都不敢抗命,要说心里还存有疙瘩的,也就是一个鲍超了。
多隆阿善战,鲍超凶悍,是胡林翼安置在安庆战场的两支重要机动兵力。如果两人继续不和下去,或者鲍超来了性子,宁愿挨板子也不听从多隆阿的指挥,势必影响战局的展开,曾国藩先前的担忧绝不是没有道理。
一天,胡林翼把多鲍二将请到大营,先请他们居于上座,然后又让士兵拉着他们的手,不让他们动。多鲍一时大惊失色,正要问这是何意,胡林翼突然大声说道:“林翼奉天子命剿贼(太平军),贼军凶猛,没有两位将军便不可能破贼。可是如今两将军不合,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林翼未能把两将军的关系协调好,这都是林翼之罪!”
没等多鲍完全反应过来,胡林翼又说:“林翼没法将这些话直接告诉天子,今天就在两将军面前叩一百个头。不管有没有用,都请两将军宽恕林翼之罪,体谅林翼的苦衷,同心协力报答天子。”
说完,胡林翼便向多鲍叩起了头,叩的时候还让人在旁边数数。多鲍震惊不已,但因为手都被束缚着,不能制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胡林翼叩到了一百方止。
胡林翼此举令多鲍深受感动,至此起码在公开场合,鲍超不敢不遵从多隆阿的号令,多隆阿亦不敢随意给鲍超小鞋穿。
说起来,官军内部闹不合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当初在湘军水师中,彭玉麟和杨岳斌就曾闹到水火不容,也是经胡林翼调解才得以和好如初。问题是多鲍的情况和彭杨还有所不同,彭玉麟是文人从戎的带兵官,杨岳斌虽出身行伍,但也能诗文,善书法,他们这些人知书达理,只要有人给他们讲清利害关系,便一通百通。多鲍讲穿了都是粗人,鲍超除了自己的名字,多一个字也不会写;多隆阿身为旗人,根本就不识汉字,因此还常有“文官不可亲”的想法。两人都爱使性子,而且还藏不住心事,时间一长,就不免又相互攻击起来。
多隆阿跑到胡林翼面前告鲍超的状。没想到胡林翼马上表示赞同:“鲍超有勇无谋,根本算不上一个上乘的名将,他能有今天的名声和成就,还不是全沾了您的光?”
多隆阿本不属于湘军体系,麾下的主力也一直都是黑龙江骑兵,最担心的就是遭到湘军集团的排斥或胡林翼“拉偏架”。现在一看胡林翼不仅明确站在他这一方,而且话语中一口一个“您”,完全是把他当成了自家兄弟,火慢慢消下去不说,整个人也都变得愉悦起来。
趁着多隆阿浑身轻飘飘之际,胡林翼又接着劝说道:“不过他如今是您的部下,他得了战功,就是您得了战功,所以希望您继续拉他一把,这对您是有利的。”
怎么拉呢?“鲍超粗人一个,他懂什么?您现在是前敌总指挥,是有身份的人,说话可就要注意了。刚刚您说的关于鲍超的那些话,有几句就不够庄重,被人听见了不太好。还有鲍超他们都是您的下属,您不应该过多批评他们的短处,这样不利于发挥他们的积极性啊!”
胡林翼本身是湘军大帅,按照湘军内部的定位,其实只有鲍超才算自己人,多隆阿仍是外人,但也正因如此,胡林翼在“拉架”时才必须帮着多隆阿,这叫作“屈我以伸人”。
当然,如果就此把鲍超给气跑,那又不好了。通常情况下,胡林翼这边应付完了多隆阿,那边会立即再找鲍超谈心:“多公(多隆阿)说你有勇无谋啊!这种话反正我是不相信的,但是光我不相信不行,归根到底还是得靠你自己减少失误,多打胜仗,这样别人就没话可说了。好好努力吧!”他还答应鲍超,只要仗打得好就优先扩充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