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擅长睡觉的孩子?真的吗?很少有家长跟我介绍他们的孩子是“坏孩子”。孩子们在学习上可能“有困难”,但他们并不是坏学生。孩子们可能“在交朋友方面有些困难”,但他们并不是社交恐惧症患者。有肥胖症的孩子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擅长变瘦”。那么,为什么坐在房间里的这些孩子却要被说成不擅长睡觉呢?
许多父母可能觉得孩子的睡眠能力 就像他们的眼睛颜色一样——具有遗传性,因此不可控。他们认为他们朋友的孩子和他不可思议的完美睡眠能力是天生的。
其实睡眠能力并不是不可控的。我们讨论的不擅长睡觉的孩子,可能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睡着,可能总是半夜醒过来跟父母要水喝,也有可能总是半夜进父母的房间吵醒大家。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需要问自己几个简单却难以回答的问题:这个情况中最糟糕的地方是什么?孩子的行为和你的期待有什么不同?孩子的行为如何影响了你的生活?
很多研究表明,孩子的自我认同主要来自他周围最亲近的人。孩子会观察你的行为,聆听你的观点。他就像一块小海绵,不断地吸收你发出的信息,模仿你的行为,获取你提供的小线索。如果父母有焦虑的特质,那么孩子也更容易表现出焦虑的症状。这个亲子传递机制同样适用于睡眠障碍,它包含以下三个方面:
1.代际传承的镜像反射。父母的睡眠障碍和对睡眠的焦虑会传递给孩子。也就是说,孩子会看到并模仿父母对自己一晚上没睡好的过度消极反应。
· 消极的反应:“我昨晚睡得很不好,现在我感觉糟透了,今天没法儿工作了。”
· 积极的反应:“我昨晚睡得很不好,但是我觉得一顿丰盛的早餐和一杯拿铁咖啡可以让我恢复精神,下班后我去健身房锻炼一下,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2.异常的反应弧。睡眠障碍会让父母产生消极的反应,这种反应又会增加孩子对自己睡眠状况的焦虑感,进而让孩子睡得更差。存在睡眠问题久了,父母会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功能严重失调 。不管这种失调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只是一种感觉,都会影响父母的育儿效果。无效的育儿技巧(父母失去耐心;孩子晚上一旦离开自己的卧室,父母就会对孩子发脾气 ;等等)会导致孩子对睡觉这件事更加紧张。
· 消极的反应:一位因患有慢性疼痛性疾病而疲惫不堪的妈妈对她的孩子大喊:“你的床下没有怪物,但如果你再从卧室出来让我给你去检查一遍,我就会找一个怪物塞到你的床下!”
· 积极的反应:一位处于纤维肌痛综合征发作期的妈妈意识到,她的疼痛会影响她的育儿方式。因此,当她很痛的时候,她会请丈夫去照顾孩子。但是有时候,对方也抽不出时间,这位妈妈就会诚实地告诉孩子:“妈妈爱你,但是一直帮你检查床底下有没有想象中的小怪物,让我的疼痛加重了。你会没事儿的。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要尽量待在你的屋子里,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3.负强化。孩子的睡眠问题会影响他们受到的对待。换句话说,孩子的睡眠行为可能会影响家长的育儿方式,一个小问题可能会变成一个大问题。
· 消极的反应:父母允许孩子和他们一起睡在床上,或者在孩子的卧室里放一台电视机来帮助孩子“放松”,或者允许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在某晚没睡好之后的第二天全天睡觉。
· 积极的反应:父母确保自己采取的干预措施是为了孩子将来能睡得好,而不是为了临时修正他的睡眠。好的干预措施可能包括每天按时叫醒孩子,不让他们在床上使用iPad,等等。
最近,我的一位患者说她一直有睡眠问题和焦虑症。当我问她的睡眠问题是何时开始的时,她提到了她的童年。她的母亲是一名护士,父亲是一名军官。年幼的她睡不着时喜欢熬夜坐在床上读书,因此经常受到父亲严厉的训斥。久而久之,由于害怕被父亲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没睡着,一到晚上睡觉的时间,她就会出现一些异常行为和对睡觉的恐惧感。
她出现睡眠问题的根源就是这么简单。一个被要求过早睡觉的孩子在不困的时候却努力逼自己睡着。想想她父母的职业(军官、护士),他们可能是短睡者——天生比其他人需要更少睡眠时间的人。虽然睡眠很重要,但是人们并不是随时都有机会睡觉。因此,短睡者在商业、医疗和军事领域都可以发展得很好。通常短睡者不仅认识不到自己是这样的人,更不知道他们已经将这种特质遗传给了孩子。也就是说,他们8岁的孩子所需的睡眠时长与周围其他同龄孩子所需的睡眠时长并不一样。
短睡者往往不知道这个关键知识,还期待着他们的孩子能睡得和其他孩子一样多。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没有长睡眠基因!结果呢?这个孩子的小小的睡眠问题改变了父母和她互动的模式。不难想象,这位父亲会把女儿无法睡着这件事情归罪于她“不守规矩”。他自己的领导者角色和睡眠不足会让他失去耐心,他一看到女儿卧房里的灯光就会发怒( 异常反应弧 ),导致女儿一听到父亲上楼往自己卧室走来的脚步声就极度紧张不安。同时,母亲也很担心女儿并会经常吓唬她:如果不好好睡觉,就会生病,学习也会变得吃力( 代际传承的镜像反应 )。久而久之,随着睡眠问题的恶化和对上床睡觉这件事的恐惧感加深,她开始在课堂上打盹,并趁着周末使劲补觉( 负强化 )。她的父母对她的睡眠状况开始感到不安( 代际传承的镜像反应 ),并开始质疑自己的育儿能力( 异常反应弧 )。问题反复叠加之后,一个破坏性极强的下降螺旋模式形成,最终导致她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都要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可能是 负强化 的最终后果)。她这样介绍自己:“医生,我可能是您所见过的睡眠最糟糕的人。”
这个女人一生的睡眠磨难的产生,仅仅是因为,从遗传的角度来讲,8岁时的她只需要8个小时而不是10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她应该在晚上10:00上床睡觉,而不是晚上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