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与华梯尼及华梯尼的父亲,同在利华利街方面散步。斯带地立在书店的窗外看着地图。他是无论在街上或别的什么地方也会用功的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到了此地。我们和他招呼,他只把头一回就算,好不讲礼啊!
华梯尼的装束不用说是很漂亮的。他穿着绣花的摩洛哥长皮靴,着了绣花的衣裳,纽扣是绢包的,戴了白海狸的帽子,挂了时计,阔步地走着。可是昨天,华梯尼因了虚荣遭遇了很大的失败:他父亲走路很缓,我们两个一直走在前,在路旁石凳上坐下。那里又坐了一个衣服质素的少年,好像很疲倦了,垂下了头在沉思。华梯尼坐在我和那少年的中间,忽然似乎记起自己的服装华美,想向少年夸耀,举起脚来对我说:
“你见了我的军靴了吗?”他的意思是给那少年看的,可是少年竟毫不注意。华梯尼放下了脚,指绢包的纽扣给我看,一面眼瞟着那少年说:“这纽扣不合我意,我想换银铸的。”那少年仍旧不向他看一眼。
于是,华梯尼将那白海狸的帽子用手指顶了打起旋来。少年也不瞧他,好像是故意如此的。
华梯尼愤然地把时计拿出,开了后盖,叫我看里面的机械。那少年到了这时,仍不抬起头来。我问:
“这是镀金的吧?”
“不,金的啰!”华梯尼答说。
“不会是纯金的,多少总有一点银在里面吧?”
“哪里!那是不可能的。”华梯尼说着把时计送到少年面前,问他:
“你,请看!不是纯金的吗?”
“我不知道。”少年淡然地说。
“嗄呀!好骄傲!”华梯尼怒了,大声说。
这时,恰巧华梯尼的父亲也来了。他听见这话,向那少年注视了一会儿,锐声地对自己的儿子:“别做声!”又附着儿子的耳朵说:“这是一个瞎子。”
华梯尼惊跳起来,细看少年的面孔。他那眼珠宛如玻璃,果然什么都看不见。
华梯尼羞耻了,默然地把眼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非常难为情地说:“我不好,我没有知道。”
那瞎少年好像已明白了一切了。用了亲切的、悲哀的声音:
“哪里!一点没有什么。”
华梯尼虽好卖弄阔绰,却全无恶意。他为了这件事,在散步中一直不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