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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虫类药物

本书对于植物类药物的药性论述得比较多,但关于动物类药物的论述就显得少许多,这是因为认识动物类药物的药性要比植物类药物的药性更加容易,由于动物的态势比较明显。研究动物类药物最常见的方法是认真细致地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以及各种动物的不同之处。

例如,我们早已知道鹿是一种阳性的兽类动物,它的肉有温补作用。就经验而言,这是很正确的。而在理论上,亦可根据鹿角至夏至得一阴而解这一特性来判定。苏东坡在《苏沈良方》中说:鹿是阳兽,见阴而角分开;麋是阴兽,见阳则角分开。回到阴阳的体系上来,夏至鹿角解,是阳得阴而生新,则旧者自去的道理。所以可以确定,鹿是属于阳这一类的动物,它的肉是温补的。“头乃诸阳之会”,手足三阳经均会聚于头,于是鹿茸就更加善于补阳了。

根据《礼记注疏》的记载,鹿是山兽,属阳,性情淫荡,出游山林,夏至时节,得阴气而角分开,从阳退之象;麋是水泽兽,属阴,性情淫荡,出游沼泽,冬至时节,得阳气而角分开,从阴退之象。鹿性淫荡,是因其阳盛;麋性淫荡,是因其阴足。所以,鹿之茸角补阳,右肾精气不足者宜用之;麋之茸角补阴,左肾精血不足者宜用之。

在这里,我们主要研究的是动物类药物中最具代表的虫类药物。“虫”是古代动物的总称,“禽为羽虫”“兽为毛虫”“龟为甲虫”“鱼为鳞虫”“人为倮虫”。今虫类药泛指小型动物类药。自《本经》起,虫类药物就被我们的祖先们所看重,至张仲景时,更是开辟虫蚁通络之治法,叶天士十分赞赏仲景这种开辟性的做法,并对虫类药物的应用做出了改进。国医大师朱良春也是善用虫类药物的医家,但其中更多的是经验,很少形成理论,这是一个比较令人遗憾的现象。

一、经典规律的回顾

叶天士在评论鳖甲煎丸时说道:“方中大意,取虫蚁有四:意谓飞者升,走者降,灵动迅速,追拔沉混气血之邪。盖散之不解,邪非在表;攻之不驱,邪非着里;补正祛邪,正邪并树无益。故圣人另辟手眼,以搜剔络中混处之邪,治经千百,历有名验。”

“飞者升,走者降”,叶前辈此论乃由象义学说而推得,其正确性自然不必再论,但其中真意亦应灵活看待。例如,“飞者升”未必就一定是说凡是会飞的物品就必定能上升至心肺之间,事实上,有很多“飞者”还是会进入肝肾的。常言道:“飞物多能通络。”很明显,这里的意思是说飞物多是进入络脉并发挥药理作用的。既然是进入络脉并发挥药理作用,那么飞物就必须长时间地停留在络脉之间。相对与经脉来说,络脉已经是在上之部位了,非“飞者升”难以长时间地停留于此啊!并且,无论是心肺还是肝肾,都是有络脉的,那么,多数的飞物尽管也能进入肝肾,但绝大部分都是进入肝肾的络脉而已。对应地“走者降”除了说明此类药物多归于下焦部位,还说明它们能更好地进入肝肾的经脉或血分之间。

至于“灵动迅速”之论,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啊?一个生物体被煮熟了在人体中还保留着原来的特性?其实就是这样,因为动物比植物的进化程度要高,其内在的物质的级别要比植物高出好几倍,所以在作用上自然就比植物更为迅速一些。尽管我们未能尽晓其理,但事实就是如此啊!

此外还有:虫药通络;虫蚁多攻;有血者入血,无血者走气;枯燥者入气分,润泽者入血分;介类潜阳,虫类搜风。“虫药通络”是叶天士比较提倡的一个用药方法,他认为络病之初,络气郁闭,辛香草木之品疏通络气奏效快速,然久而久之瘀血入络,凝痰败瘀混于络中,非草木之攻逐可以奏效,此时就需要虫类通络。从功能特性区分,虫类通络药物可分为两大类:一类为化瘀通络药;另一类为搜风通络药。

但是对于这个“络”到底指代什么?叶天士本人似乎没有解说清楚,但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络”应当是指脏腑深部的络脉,是普通药所不及之处。叶天士认为,久病入络是一种“散之不解,邪非在表;攻之不驱,邪非在里;补正驱邪,正邪并树无益”“邪与气血混成一所,汗、吐、下无能分其邪”的状态。这均说明久病入络的“络”是体内深部隐伏之处,非一般药物所能到达的病所。为什么“久病入络”?这是因为久病则内脏虚损,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理会那些隐伏在人体深部的离经之络?

二、论虫类药物的毒

“凡药皆有三分毒”,这里说的毒指的是广义上的毒,或者叫作副作用。由于虫类药物大多性善走窜,药力峻猛,所以常常有碍于人体正气,会表现出毒副作用来。有些药物更是内含多种毒素,如蝎子、蟾酥之类,这些药物的毒性很大,我们常常称之为狭义上的毒。

我们要想理解虫类药物的毒,就必须站在一个更高的视野,也就是说不能只限制于人体,我们应该把它扩大到整个生命体系。例如蜈蚣咬伤其他动物后,其毒腺分泌出大量毒液,顺颚牙的毒腺口注入被咬动物的皮下而致中毒。但是鸡却似乎并不惧怕这种所谓的毒。鸡不仅不惧怕蜈蚣,还会啄食蜈蚣。所以,民间根据这一特性,常用鸡的唾液或鸡冠血来解蜈蚣毒。

由于蜈蚣五行属金,金可克木,而风属木类,所以我们就可用蜈蚣来治风,什么惊风、中风、风湿骨痛、小儿脐风之类都可以考虑应用,并且用量可以大些。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我们用的是死蜈蚣,而蜈蚣一般是咬伤别的生物之后再分泌毒液导致被咬生物中毒,而入药的蜈蚣已死,自然也就不能分泌毒液。当然,由于蜈蚣本身具有分泌毒液的功能,所以尽管它已经变成“木乃伊”了,但还是会存其性的,所以怎么说还是有一定毒性的,只是毒性甚小,所以我们就把蜈蚣的毒性等级称为“小毒”。因为肝也属木,所以长期或大量使用蜈蚣对肝脏有一定的损伤。

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蜈蚣含有类似于蜂毒的有毒成分,即组织胺样物质及溶血性蛋白质等,但正是这些有毒成分能够对皮肤真菌及结核杆菌起到抑制作用,并能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所以用蜈蚣粉内服治疗骨结核时,渐渐就会觉得胃口好转,饮食增加,面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并且能促进肉芽组织增生。由此证明,蜈蚣的毒性不但很小,而且还有增强人体正气的作用。

还有就是民间应用蜈蚣的方法有些也比较有意思。据朱良春《虫类药物的应用》一书记载,用民间验方蜈蚣蛋治疗急慢性肾炎36例,治愈35例,1例无效。具体用法是:用蜈蚣1条,生鸡蛋1个,将蜈蚣去头足(蜈蚣一般入药时不必去头足,否则反损药力,此法因担心伤及肾本,所以才如此小心),焙干为末,纳入鸡蛋内搅匀,外用湿纸及黄泥土糊住,放灶内煨熟,剥取鸡蛋吃,每日吃1个,7天为1个疗程,病不愈者隔3天再进行下1个疗程。据临床观察,本方对浮肿的消退和尿蛋白的控制有较好的效果。但服后如有肤痒不适者,乃是动物异体蛋白过敏反应之症,应当停服。

为什么考虑用蜈蚣?因为蜈蚣在兴肾阳方面比较的全能。首先蜈蚣本来就具有一定温补的作用,还有增强人体正气的作用。有些肾阳衰败是由于肝郁引起的,蜈蚣最擅入肝,能够以其辛散之力疏肝解郁。若是痰瘀互结,久病入络的类型,作为虫类药物的蜈蚣,这方面就更是它的专长。为什么考虑到用鸡蛋呢?可能是用鸡蛋以降低蜈蚣的毒性,可能鸡蛋也具备与鸡一样的解蜈蚣毒的特性。并且鸡蛋不仅仅能解蜈蚣的毒,它还能解很多种毒,比如它对风寒湿邪甚至是肿毒疔疮都有一定的疗效。土家族民间常用“滚蛋疗法”来治疗很多常见疾病,尤其多用于治蛊毒。用完之后鸡蛋会发生一些诸如蛋黄冒泡、蛋白变色等变化。另外,鸡会生蛋,这在五畜(木鸡,火羊,土牛,金马,水猪)里面是最独特的。我们为什么要强调这个鸡蛋呢?因为鸡的全身部位,唯有这个鸡蛋最为特别。因为鸡蛋与鸡相类,也是主生发的,其性属木,这一点是很特别的。

三、再论虫类药物的药性规律

上面我们通过分析蜈蚣与鸡之间的不同特征及其相互之间的相生相克的关系,得出了一些药性规律,其实这种方法可以推广到所有虫类药物。因为这里用到的原理不外乎五行学说以及阴阳平衡的生命法则,这是宇宙间的普遍法则,所以适用于所有生物。

处于热带的越南、缅甸等国家,蛇是非常多的,蛇的主要攻击对象是青蛙。蜈蚣是一种小动物,它那发达的毒腺足以使比它大得多的毒蛇毙命,一般的毒蛇对它无可奈何。青蛙在毒蛇面前是弱小者,但它却以蜈蚣为美食,蜈蚣不怕凶狠的毒蛇却怕青蛙。有趣的是,捕蛇者经常发现三个冤家碰头却相安无事。毒蛇、青蛙、蜈蚣是不会有谋略的,可是经过了世代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它们不仅掌握了捕食弱者的本领,也形成了利用自己克星的天敌保护自己的本领。如果蛇吃了青蛙,自己就会被蜈蚣所杀,而蜈蚣若杀了毒蛇,自己立刻会成为青蛙的盘中餐,而青蛙如果贪吃蜈蚣,毒蛇便会毫无顾忌地把青蛙吃掉。所以,它们三者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才会相安无事。

上述这个关系目前已被广泛地应用在各个领域,而在中药学里,这个关系早在清代的时候就被唐容川论说得非常精妙了:“蛇形长是秉水气,行则曲折是秉木气。在辰属巳,在象居北,在星象苍龙。总观于天,知蛇只是水、木二气之所生也。蜈蚣生于南方干燥土中,而味大辛,是秉燥金之气所生。蛇畏蜈蚣者,金能制木也。蜈蚣畏蟾蜍者,以蟾蜍秉水月之精,生于湿地,是秉湿土之气所生,湿能胜燥,故蜈蚣畏蟾蜍也。蟾蜍畏蛇则又是风能胜湿,木能克土之义。趁此以求,则凡相畏、相使、相反之理皆可类推。”

由于蛇畏蜈蚣,所以蜈蚣是治疗蛇咬中毒的要药,是很多蛇药经验方的主药之一。在治疗被毒蛇咬伤的病家的时候,我们甚至仅以蜈蚣一物就能收到很好的效果。当然,由于蜈蚣畏蟾蜍,所以蟾蜍很明显也能治疗由于蜈蚣咬伤而致的中毒,但是由于蟾蜍的毒性太强了,所以用起来很不安全,我们很难控制其最佳药量,所以还不如用鸡的唾液或者鸡冠血来处理要好很多。除了鸡与蟾蜍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克制蜈蚣的吗?当然有啦!蜈蚣也是凡物,它的天敌何止这一两种,我们常见的蜗牛也是蜈蚣的天敌。

蜗牛这个东西大家应该不会陌生吧?其足下分泌黏液,降低摩擦力以帮助行走,黏液还可以防止蚂蚁等小昆虫的侵害,并且这些黏液就算是蜈蚣与蝎子遇着了也要让道,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蜗牛具有克制蜈蚣与蝎子的能力,同时也有杀害很多小虫的功效。民间常以蜗牛投入麻油中,自化为油,以此油涂虫疮,其效如神。之所以将其投入麻油中,是因为虫得油即死。

上面说到了蝎子,在这里我们顺便也说说它的药性。蝎子有八足,其两行之数合为八,所以它的象数也就是八,其五行属木,故善入肝经,搜风透骨,治中风而口眼歪斜等证,这与蜈蚣是很相似的。至于此二者之异同,恽铁樵曾指出:“此数种虫药之中,亦有等级,蜈蚣最猛,全蝎最平。有用全蝎、蝎尾不能制止之风,用蜈蚣则无有不制止者,然亦有宜、有不宜。惊风以撮口为最酷烈,非蜈蚣不能取效。寻常抽搐,则全蝎足以济事,不宜蜈蚣也。”

蜗牛喜欢在阴暗潮湿、疏松多腐殖质的环境中生活,昼伏夜出,最怕阳光直射,对环境反应敏感,当受到敌害侵扰时,它的头和足便缩回壳内,并分泌出黏液将壳口封住;当外壳损害致残时,它能分泌出某些物质修复肉体和外壳。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蜗牛具有一定的修复能力,并且其最佳成分就是它的黏液。所以民间对于烂脚一证就是采用蜗牛的黏液来治疗的。如何才能更好地获得蜗牛的黏液呢?一般就是取活蜗牛一个,然后往其壳内投冰片一块,则其黏液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了。并且,这些黏液是蜗牛自己为了抵御外物以及修复自身用的,所以其效果甚好。蜗牛是味咸性寒的,但自己却很怕盐,因为其体内水分会从盐分低的体内渗透到盐分高的体外。盐使蜗牛体内水分丢失,脱水而死。

我们怎么知道蜗牛是性寒的呢?这个除了一般的药用经验所得出的结论外,我们也可以从它的外形而察知一二。大凡蜗牛的外壳都是盘旋如涡的,所以就有蜗牛的名称,而其壳的盘旋方向自底尖往其开口处是以右旋左转的方式进行的,根据《易经》的相关规律我们就可以知道其性属阴,兼其味咸,合在一起就是属于寒凉一类,至于是寒还是凉则与蜗牛的品种有关,但大多数的蜗牛都是性寒的。根据研究,蜗牛没有皮肤感染或发炎的问题,所以蜗牛对于皮肤炎症之类是颇有效用的。

此外,蜗牛更是一种食用、药用和保健价值都很高的陆生类软体动物,其食用和药用历史已经有二千多年。在国外,蜗牛是世界七种走俏野味之一。蜗牛在国际上还享有“软黄金”美誉。它的肉嫩味美,营养丰富,因此被食家誉为美味佳肴,保健珍品。但是,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上面的蜗牛菜是经过煮熟了并且经过合理搭配使其寒性全失的,这与一般生品不同。因为生品的蜗牛性寒,其味咸而归于肾经,最是败肾中真火之物,食用恐有绝嗣之忧。

陈士铎说:“或问蜗牛治杨梅疮毒有神,何子之不言也?曰:蜗牛解毒,而气过寒凉,杨梅热毒,似乎相宜,然则杨梅热毒,实出诸肾,用蜗牛未免直入肾中以泻火,火去而寒留,往往有阳痿不振,不能生子之忧。予所以略而不言也。(批:人但知食蜗牛之解毒,何知有绝嗣之祸哉。)”

虫类药物还有很多,在这里我们只能提供分析研究的方法而不能一一论述。总之,虫类药物的药性始终遵循五行生克和阴阳平衡的生命法则,相信从这个角度把握这类药物会更加精当一些。 e3WmzJSAMA45zXE2W9QFAQenBYEMEUshoGyLK8LU7vwZT6pjJSA/thtzK9loG1k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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