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中药?“药”在《说文解字》里面的解释是:“治病草,从草,乐声。”“药”字的繁体字“藥”,上面是草部,下面是“乐”字的繁体,就是使人从疾病的痛苦中走向快乐的意思。说到中药的来源,除常用的草本植物外,还包括动物、矿物及其加工制品,真可谓包罗万象。中医讲求“对证下药”,中药就是指在中医理论指导下用于预防、诊断与治疗疾病并具有康复和保健作用的物质。我们知道,古代西方的医生最早也是用天然药物来治疗疾病的,即使是现代的西医有时候也会用植物草药来治病,但不能说他们在用中药。
草药一般指中药书上未明确记载,在民间按经验方法使用的天然药物。现在临床医师已经很少使用草药了,在药房中也很难买到,需要自己采挖或者去乡下跟药农购买。虽然草药也是在中医理论的指导下应用的药物,但由于它们经常见于民间偏方,所以在这里我就将那些中药书上有记载、中药店出售的中药称为正统中药,而这些草药是偏方中药,两者合起来统称中草药。与大规模人工种植的正统中药相比,草药的功效往往要更好一些。
说到草药的应用,我可是有亲身经历。我记得读初二的时候,由于穿了一件质量不合格的衣服,导致自己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起来:太阳晒时痒,情绪激动时痒,盖被也痒,大抵体温升高即痒甚,且痒无定处,但皮肤却光洁,并无任何异常表现,夜间须待子时过后痒势方退,冬天寒冷之时情况稍为好转一些,翌年入夏又加剧如初,颇受折腾。如此三年,走遍各处,西医谓之过敏,中医谓之血热,总之各说各话,却无人能治。后得一民间中医授以龙眼壳洗浴法,不料竟获神效,数日怪病即愈。真是“草药一味,气死名医”啊!
如果要认识一味中药,最重要的是认识它的特性,这个特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药性。说得通俗一点,药性是指与治疗有关的药物的各种性质。其中有的可以由感官直接感知,有的则是药物作用于机体所体现的各种效应。而我们即将要探讨的,就是这些中药的药性及其作用机制。由于本书的创新性理论颇多,为了更加令人信服,我们将用较大的篇幅去论证这些理论。
中药来源于自然,是我国远古时代的劳动人民在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提炼出来的精华。中药的发现来源于对自然的发现。中药具有阴阳与五行的属性,而这阴阳与五行,其实就是一种自然的属性,我们不妨从先哲们认识自然与改造自然的过程谈起。
古时科技落后,人们认识中药的方式只有以目观之和以口试之等,这就有了“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我们知道,《神农本草经》(简称《本经》)是已知最早的中药学专著,相传为神农所作,也有人认为是汉代本草官的托名之作,后经陶弘景按统一体例整理为《本草经集注》才得以流传于世,但真正的《本经》早已失传。现在看到的《本经》,是根据《经史证类备急本草》等古籍辑录而成的。
本草学史上还有一件遗憾的事情就是《胎胪药录》一书的散佚。此书名见于《伤寒杂病论·序》,是张仲景撰写《伤寒杂病论》的重要参考著作,其原貌今已不可见,史籍亦未见著录。“胎胪”是什么意思呢?“胎”即胎息,“胪”即转运,“胎胪药录”是指在胎息状态下,体内真气将会随意转运,在这样的境界中进行内证返观实验并对药物进行体验,然后将体验到的药物的气味归经及作用记录下来。可以说《胎胪药录》是一部真正的本草药理书。
不可否认,我们的祖先们在认识中药的初始阶段带有一定的盲目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生病时就把周围的食物乱吃一通,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会发自本能地、有选择性地进食。比如怀孕时,妇人一般都想找一些酸味的食物来吃,这种想法是发自本能的,并不需要什么科学知识。
人与药物均来自于自然,有着鲜明的自然属性。顺其自然,是人生的一种境界。我们一般说的顺其自然是顺天地自然。比如习惯凌晨吃夜宵的人,长此以往肯定会生病,这就是没有顺应天地自然的结果。“饥则食,饱则休”也是顺其自然,不过这是在顺身体的自然,有的人特喜欢吃木耳,天天吃、顿顿吃,可能是身体需要木耳中的某种营养物质。但有时候身体会发出错误的信号,所以这种顺其自然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应该是顺应阴阳平衡这个“自然”。所以说,早期的中药学其实是一种发自本能的经验科学。
在古人较为清楚地认识天地变化的自然的规律之后,这种发自本能的经验科学就发生了质的变化。传说神农氏的肚皮是透明的,吃进任何东西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按照我的理解,这应该是内证返观,而不是用肉眼去看。这个实验一直延续到《胎胪药录》的出现,这部本草药理学著作直接影响了另一部经典——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
我们可以推断,古人是通过在胎息状态下体验药物的性味归经和功能来阐述药理进而指导中医临床的。一个人要达到胎息状态并不容易,需要达到《黄帝内经》所说的“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的境界。如果要研究本草药性,也至少应该有一定的气感,这只需清心寡欲,精神内守,放松自己即可。我在最初体悟每味药物的药性时就是这样。比如在服用蒲公英的时候,入口微苦,入胃之后可感到一股凉气在向周围扩散,便知其善于清除胃热。干姜入口辛辣,入胃之后可感到一股热气在往周围扩散。至于附子,入口的时候有点麻麻的,但吞下之后也是可感到有一股暖暖的气流沿着食管向下,便知其善于驱除里寒。
后来,古代医家们通过各种理论来解释本草药性,中药学逐渐从经验科学走向理论科学。这些理论当中,最重要的就是阴阳五行以及经络学说。可以说,阴阳五行与经络学说是指导中医临床的最基本的理论,也是揭示中药药性规律的最基本理论,它是民族智慧的结晶,是中国古代人民在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对天地万物的高度统一的概括。其中,阴阳是对宇宙中一切相互对立又相互依赖的两类事物的总括,五行则是对世间万物属性及其相互联系的归纳。例如,中药有寒、热、温、凉之分,这就是中药的“四气”,用阴阳学说分之,则寒凉为阴,温热属阳。
那么,这些内容在中药里面又有什么反映呢?我们知道,有一类植物是以旋转的方式缠绕着附体向上生长的,其中有的以左旋右转(顺时针方向)的方式进行,有的以右旋左转(逆时针方向)的方式进行。这些现象其实在向我们表达它们的阴阳属性,从这个“旋”里面你可以发现它们的内在本质。根据《易经》的观点及传统中医理论,可知左旋右转的药物属于阳性,右旋左转的药物属于阴性。这个结论可应用于判断药物的属性。如忍冬藤的生长特性是左旋向上的,故可知其性为阳,进而验得其味甘,无毒,能清热解毒,提升体内元阳之气,可治风湿热痹等;而牵牛的生长特性却是右旋向上缠绕的,故可判断其性属阴,进而验得其子(牵牛子)味苦,有毒,泄人元气,能除气分湿热、三焦壅结,治大小便不利等。与忍冬藤具有相同旋转方式的还有菟丝子、鸡血藤等,而与牵牛具有相同旋转方式的还有山药、马兜铃等。
而何首乌的旋转方式就有点“另类”,有时左旋,有时右旋,有时候右旋的同一枝突然又改为左旋。总体来说,何首乌以左旋居多,所以何首乌还是更偏向阳性一些。何首乌并不是雌雄分株,而是雌雄同体。何首乌的藤在夜间是会交合在一起的,所以又叫夜交藤,这种阴阳相交的象,后来被延伸用于人体的阴阳相交,即用于治疗因阴阳交感异常导致的失眠。
此外也有一些直接向上攀附的藤类,虽然它的藤没有左旋或右旋,但它的卷须会进行左旋或右旋,道理也是一样的。甚至有些藤类植物没有任何的旋转方向,而是吸附着向上,这种情况就要根据它的其他特性,比如叶子的形状,它所散发的气味,等等,来综合分析才能得出具体的结论。
说到这里,我们的先圣为什么将五谷定为主食,而没有将其他的果蔬之类的物品定为主食呢?比如地瓜,现在流行五谷杂粮养生,把地瓜这些物品的地位抬得很高,这真的合理吗?你先看看五谷所长的样子,都是那样一茎直上,枝叶细长,中半以上结五谷,一派“阳”的象。然后再看看地瓜所长的样子,铺地而生,横向伸展,然后在地里结地瓜,一派“阴”的象,怎么能够长期食用,甚至推为养生佳品?
那被称之为“长生果”的花生呢?其实花生的外形与大豆的比较类似,如果花生也是在顶上结果的话,那么花生也是可以被定义为主食的。但是花生的花开在地上,果实却偏偏结在地下,虽然有外壳相隔,比地瓜好多了,但还是带了些阴气,自然会被扣分。然后再观五谷的子仁,除豆类外,都是单一的一个个,而花生却是一分为二,有两瓣仁的。种子类物品在五行的分类上属木,在阴阳的分类上,像五谷类有单一子仁的叫甲木,像花生这种有两瓣仁的叫乙木。因为在传统药象思维里面,奇数为阳,偶数为阴。如此阴上加阴,花生是不可能被列入主食的。在地下没有见过阳光的任何食物,我相信先圣都不会将其列入五谷的范围。但在养生的层面,花生有其独特之处,它的叶子是朝开暮合的,循合天地阴阳开合气机,所以在这个层面,花生是仅次于五谷的值得推崇的食品。
从这里我们便知道,水牛角无论如何是代替不了犀牛角的。先圣们之所以考虑用犀牛角,就是看到它那单独的一角在头顶上,而水牛角却是有两角分布于两侧,如此阴阳有别,其药性自然就相差很远。现在用水牛角代替的药物,比如安宫牛黄丸,在对付脑梗急救的时候,药效就比用犀牛角的差一些,但在处理心梗急救的时候,还具有相当的功效。当然,这里仅仅是举例说明,很多时候的心脑问题,或者由此引发的中风等,是不能统一可以用安宫牛黄丸来急救的,如果是那种脱证,就应该用参附汤之类来急救,这个时候再用安宫牛黄丸就不对了。犀牛为保护动物,犀牛角现在已不入药。
传统中药理论始于对中药治病原理的解析。中医认为,世界具有高度统一性,万物是由一种基本元素派生出来的。帛书版《道德经》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万物都是由道生化而来,并且在生化过程中,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并不是像一般认为的那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觉得这么断句不正确,因为后面紧接着还有一句“万物负阴而抱阳”,这一句话很明显地表达了老子的思想,那就是万物的化生是阴阳同时出现的,这与中医经典所说的“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思想是一致的。从中也可以看到,阴阳原来是一体的两面。万物一理,世界的多样性是统一性的不同表现形式。自然界是一个多样而和谐的整体,是互动的,人类是其中的一部分,作为部分,它应该反映整体并服从整体。因而,人体的构成要素、结构方式和运行机制,与自然这个整体以及自然界的其他部分也应该是一样的,或是近似的。这一自然观认为人的行为必须以不破坏事物的自然状态为前提,使事物依靠其所属的自身功能,自发地达到存在与发展的最佳状态。
中国传统医学认为,人类的疾病实质上就是人与自然失去了和谐关系或平衡关系。具体来说,可以是与天地万物不协调、不平衡了;也可以是一个人自身的器官或功能不协调、不平衡了。因而疾病的产生,也即人与自然的关系、局部与整体的关系问题。所以,中医要从整体出发,发现并能解决局部问题,从自然出发,通过取用自然的其他部分——植物、矿物、动物,来达到与自然的平衡和协调。而这些取用于自然的部分物体,也就是最初的中药。
这就是说,中药能够治病的原因在于它能平衡与协调人体,正因为如此,所以可以认为大地上的一切物质都是中药,这是中医对中药的自然认识,也是中药理论的根本。具体而言,中药之所以能针对病证发挥其治疗作用,是由各种药物的性能特点(即药物的偏性)所决定的,即以药物的某种偏性来纠正或平衡病证所表现出来的阴阳偏盛或偏衰。
从中医学的角度来看,中药主要是通过改善内环境来达到调节不适、治愈疾病的目的。试想,如果是一块木头长了蘑菇,你采取切除的方式是不是一种办法呢?当然是,但如果你仅仅把蘑菇摘掉了,只要那块木头仍然是处于湿热的环境之中,相信那块木头还是会接着长蘑菇的。同样的道理,如果把一块长了蘑菇的木头放到沙漠里,它还长不长?很明显,“独阳不长”,没有了合适的环境它也就没有机会再生长了。中医一般不会通过手术的办法摘除这个蘑菇,而是让你吃一些中药,不断地改善着你的内环境,把这个能够长蘑菇的内环境给改变了,所以这些蘑菇就自然地由大变小,由小变无。这就说明中医的治疗是用药性的偏性来纠正人体的偏性的,与西医用药物来“杀毒”的认识很是不同。试问,病菌的种类有无数种,它们在地球上的存在时间本来就远远超过人类,现在我们却反过来想消灭它们,难道这不是痴心妄想吗?今天刚研究出来的新药对付某种病菌即使很有效,但过一段时间它们就会有抗药性出现,然后我们又必须研究更高级的药物,如此反复,永无止境。中医是一门很仁慈的科学,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病菌杀死,我们只是希望增强人体的正气,“正气内存,邪不可干”。不让外邪入侵,然后彼此之间互不侵犯而相安无事。即便是病菌已经侵害人体,中医也会给它们以出路,或汗、或下、或吐,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极少对病菌穷追猛打。
从实证科学方面来看,中药能治病的原因在于它们各自含有某种特定的能治疗各种病变的化学成分。但要注意,中药的有效成分绝对不是其功效的全部。比如说中药里面最有代表性的美容药物白芷,外敷面部可使之变白。可是白芷的化学成分,验出来都是会促进黑色素生成的成分,所以仅看验出来的成分,你就会觉得中国人拿它来美白是一种不符合事实的迷信。可是它真的有效啊!为什么呢?因为中药的美容效果,都是通过疏通面部经络、改善其微循环而得到的,微循环改善了,则血液流畅,面容自然亮白透红。白芷是归足阳明胃经的药,而藁本是通足太阳膀胱经的药,这些经脉都上达头面部位,如果以治病而论,它们是治头痛、中风的药;但如果以美容而论,则是可以让人的面部恢复活性而容光焕发的药。
据《本草纲目》记载:“百草头上秋露,未晞收取,愈百病,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肌肉悦泽。”《中国医学大词典》认为露水有这些功效:“养阴抚阳,滋益肝肾,去诸经之火,愈百病,止消渴,甚为有效。”而在民间一直用露水治疗红眼病。通过分析有效成分,露水和一般的自来水都是由水分子构成的,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们都知道在整个宇宙中,能量无处不在,花草上的露水附着在植物枝叶表面,可以吸收植物散发出的能量,所以露水治病实质上是植物能量起的作用。这个能量就是我们中医所强调的“气”,我们的祖先当然知道露水和一般的水有很大程度的相同,而其中不同之处,恰恰就是现代药理所观测不到的“气”。
当然,中药能治病与其内在的有效成分自然也是密不可分的。草木灵动,从采摘、干制到成为中药的过程,往往纯属物理变化的过程,而以汤剂为主的制剂过程,虽经加热,但由于中药化学成分存在于特定的环境中,常受同体的其他成分的制约而较为稳定,故非高温的加热往往只会促进其成分析出,化学变化只是整个过程中微不足道的一环。因此,中药进入人体后,其化学性质往往变化较少,甚至不变。这是中药能治病的实证认识,亦是我们从中药的生存环境研究其规律理论的一大前提。同时,中药的化学稳定性决定了中药往往不像西药那般效专力宏,然而,正是这种稳定性,使得中药往往较为有益于人体,体现了“中气以为和”的思想,这也是西药无法替代和超越中药的地方。
更广义地说,其实天地间的万物都是药物。有位师父叫他的弟子去采药,弟子随手抓一根草给师父说:“你叫我去采药,天下哪里不是药?”说得真对,天下何处不是药物呢?就看你知不知道它的性能,会不会用在合适的地方。即便是阳光,也是一味很好的中药呢!现代医学认为多晒柔和的阳光能够促进钙的吸收,进而强壮骨骼。我们中医认为阳气弱的人就应该背对太阳多晒晒,这样能够更好地布散阳气。多晒太阳之后,皮肤会显得黝黑一些,这在中医看来是充实了肾气的表现。“肾主骨生髓”,肾气充盛了骨骼自然就跟着强壮了。中西医从不同的角度来认识阳光的作用,但最终却是吻合的。
我们中医研究中药,就要将自身置于天地之中,怎么可能仅仅是通过小白鼠呢!置身于天地之中,你便知向阳一类的药物与背阳一类的药物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便是同一棵树,向阳部分与背阳部分也是不同的。以杜仲为例,常年向阳那一边的杜仲皮,补阳的效果更好,但是却相对地燥热一些。而背阳的那一边的杜仲皮,就会相对地柔和一些,虽然药力没有那么强劲,但对于常年需要服用杜仲的人来说,就显得更加适合。
我们还可以从“道生一一”这里引出中药的第一基本精神:天生一物,必生一物以克之,以显示宇宙阴阳的平衡。这也是相生相克的道理,这道理其实就是研究中药的第一大法门。
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曾跟随一名有经验的药师上山采药,就发现向阳山坡上有黄芩等一些清热药。向阳的山坡在太阳的直射下,连石头都烫得让人不敢拿手去摸,所以在这样的地方茁壮成长的药具有抗热性,不但抗热,还能清热,不但清热,应该还喜欢这热,把热气当补品呢!因为黄芩偏寒凉,为了保证自身的阴阳平衡,所以生长在向阳的地方。天南星产于阴湿丛密之处,缺乏日照,反而更易长大,巨者茎可高三米左右,大如人臂,其根可重数斤。这是由于天南星性温属阳,所以它比较厌恶日照而喜欢阴湿的地方。正因为其性甚是温燥,所以才经常生长在湿浊的地方,以求阴阳平衡。它越是生长在阴湿的地方,越是易于生长且茎高根大,其阴阳之完美平衡据此可知,其喜阴湿且以此为营养物品亦可知。故天南星入于人体,也必定恶燥处而喜趋于阴湿之所,取阴湿之品(主要为痰湿阴邪)以为食物,消而化之。
又如,陈士铎在《本草新编》一书中论述槟榔的药性时说:“天地之道,有一毒,必生一物以相救。槟榔感天地至正之气,即生于两粤之间,原所以救两粤之人也。况此物降而不升,虽能散气,亦不甚升,但散邪不散正,此两粤之人所以长服而无伤。至身离粤地,即不宜长服,无邪可散,自必损伤正气矣。”
再如,张山雷在《本草正义》一书中论述棉花时说:“采其茎叶花实,连根全枝捣烂,水煎成膏,和酒温服,可戒鸦片烟瘾。盖鸦片纯以涩敛为用,而此以阳和之气,疏通而温润之,颇著灵效。又鸦片来自印度,而棉花亦由彼方传来,或者土宜物质,自有克制之理欤。犹忆前人笔记中,称棉花初入江南之时,有一老僧见而蹙额曰:是物到此,果然数百年衣被苍生,然五百年后,必更有一毒物相继而来,索还巨债,则今人食其果而后人受其报,宁不可叹云云。乃道光中和议既成,鸦片之毒蔓延全国,岁溢金钱,何止巨万,则老僧之言验矣。”
张山雷的这一段话,总体说明了两个重点,首先是通过同样产自印度的棉花全株解鸦片烟毒,可以很清楚地说明“天生一物,必生一物以克之”的道理,在地域上往往就是这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物品治一方病。比如藿香生长在南方,原本就为南方人所设,以南方地区普遍湿气较重,用此芳香化湿的缘故。只是现在由于科技发展的原因,世界变成了“地球村”,地域的因素正在被淡化,不同地域逐渐互通了很多,但是在临证用药的时候,还是应该注意对方的生活环境。第二个重点就是通过对比“数百年衣被苍生”的棉花和“索还巨债”的鸦片来说明“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也是老子在《道德经》中说的,其实也是“道生一一”的演绎。
这个阴阳平衡的生命法则,不但是研究中药的第一大法门,也是中医辨证论治的第一大法门。一个医者面对患者的时候,首先就要分阴阳,这是通过望诊就能完成的。比如虚寒类型的患者,面色苍白,语声低微,我们首先可以认为该病属阴,然后在用药方面,自然就会选用诸如干姜、附子这类偏阳的药物。然后进一步在阴阳当中再分阴阳,再分析对方的寒邪到达了哪一个层次。若寒在太阴,那么就用理中汤类方;如果寒在少阴,就用四逆汤类方;若寒在厥阴,就用乌梅丸类方。
望诊之后便是问诊,比如对方跟你说头痛,头顶处很痛,痛到有点想撞墙的感觉。这个时候你便知道这是寒在厥阴,用到的是吴茱萸汤。那是不是所有的颠顶头痛都是用吴茱萸汤?当然不是。前面我们已经确定该病是属于阴的寒证,是在这个大的分类下进行的病机分析。很多人由于一开始没有把握这个阴阳大分类,然后直接从头痛这个病名中开始作证型分类,这很容易进入思维误区。
再以便秘为例,一个患者过来,我们首先就已经分阴阳,如果对方面红耳赤,说话的声音又粗狂,那么显然属于阳证,在用药方面自然就会用到属阴的药物,比如承气汤这一类,中成药便是三黄片,以攻下为主。如果对方脸色苍白,声音细微,那这个时候自然就应该用补中益气汤加减了,因为他是肺气不足导致无力排便的,而肺与大肠相表里。很明显,一个是攻下,一个是升提,二者虽截然相反,但都是在阴阳学说的指导下对疾病进行的处理。当然,便秘的情况还有很多,比如少阳病兼阳明腑实证,那么就用大柴胡汤。若是便秘十数日而无所苦,也就是说即使便秘十数天,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受,这种情况就属于“脾约”,是因为脾脏在运化输布水谷精微的时候出现了异常,导致本来应该往大肠输送的津液没有送达,以致肠道干燥,进而出现便秘,这个时候就应当用麻子仁丸。
阴阳平衡的中医辨证论治思维实在太重要了,但是我发现很多人虽然也知道阴阳平衡的重要性,但是却没有在实际临床中体现出来,这是很可惜的。甚至有些同道落入了到偏于物质层次的对抗性治疗的思维。比如看到高血脂的指标,就想到山楂、泽泻、何首乌、决明子这些降血脂的药物,这是典型的西医思维,完全没有考虑到阴阳,没有考虑到气机的升降出入。在物质的层面,如果你拿一杯冰水与一杯温水去检测所谓的有效成分,结果都是水分子。但是在生活中,你难道认为冰水与温水对人体的作用是一致的吗?所以,即便是中西医结合,也应该是在阴阳气机的系统理论下指导用药,如果患者是属于偏阳的情况,又兼二便不畅,那么泽泻、决明子是可以考虑应用的。但如果患者是偏于阴的情况,脸色苍白,声音细微,这个时候还用泽泻、决明子就不对了。
再举个例子吧,平时我们听说病家自述口苦,就很直接地得出其有内热的结论来,那么你有没想过,为什么内热与口苦直接联系呢?当然,体内有热就是有火,火生苦味嘛,这可是五行学说的内容。那么,如果我再追问,火是如何生出这个苦味的?原来是这样的,体内有火,其实就相当于西医所谓的发炎。中医所说的痰与西医所谓的炎其实是一类东西,只是认识的层面不同。“痰”字是由“炎”再加一个病字头结合而成,可以理解为使人致病的炎症。但中医所说的痰由于包括有形的痰和无形的炎,所以中医在这方面的认识就比较广义一些。但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清楚这种致病物质是由“火”引起的,并且还是两个火,说明火势很大。火在中医学中指代一切像火的物质,但在西医学那里则可以认为是酸性化导致的结果。西医的认识其实也很有道理,只要我们稍懂点化学,就知道诸如盐酸、硫酸之类,具有很强的腐蚀性,这不正是火所表现的作用吗?所以,发炎之部位呈酸性,人体为了灭这个火就自我生产一些碱性的药物来中和那个酸,而碱性之物是苦味的,所以人体最敏感的舌头就感觉出这个苦味来。这里所谓的酸碱中和,不就是阴阳平衡吗?而且还是生命在自我平衡啊!
那么,是否一出现口苦就一定要吃点苦寒之药去帮帮人体呢?当然不是,如果你老是按照这个“有火就要清热解毒”的思路搞中医,是搞不好的,因为你走的还是那种“发炎就要消炎”的对抗性治疗思路。我们中医治病要求本,你要问问这火从哪里来,怎么会好端端的产生火呢?比如咽喉炎,现在很多人动不动就咽喉发炎,为什么呢?有的是胃实,他的胃土容不了火,所以他的火就会炎上,烧灼他的咽喉。因为土要松才能承载万物,所以这个时候开一味生甘草帮他松松土就行了,并且生甘草也能清热,标本同治了。至此大家就应该明白,仲景用桔梗甘草汤处理这种咽痛,为什么用生甘草而不是炙甘草,并且甘草的用量倍于桔梗了。但有些人却是寒湿困脾造成的,同样也容不了火,这个时候就应该用藿香、半夏、苍术之类来处理他寒湿的问题,千万不要动不动就开板蓝根、山豆根之类的苦寒药物败坏病家的胃气,那是有很盛的实热是才会用到的药。有这么阳盛的热,才会对应地用到这么阴寒的药。什么等级的疾病用什么等级的药物,这在最开始的阴阳辨证上就应该已经被确立下来。
那湿有什么表现呢?有些人觉得自己全身无力,于是就认为自己的湿气很重,这是不全面的认识。湿气重会导致全身无力,但是全身无力不能得出湿气重的结论。湿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黏腻,比如大便黏腻,或者汗出黏腻,再如头发油性,也是黏腻的,只有出现这些具有“湿”的特征的指标时,才可以得到明确的判断。同样的道理,所有质感是黏腻的物品,都偏于湿。比如芒果、榴莲这些水果就是黏腻的,所以湿气重的人不应该再经常吃这些东西。
又比如黑木耳在未晒干之前,也是很黏腻的,是很具有“湿”这一种特性的物品。一般认为,黑木耳忌同萝卜一起吃。两者同食,可能患皮炎。其实,患皮炎的危险只存在于鲜木耳当中,干制后的木耳是不会引起皮炎的。因为鲜木耳有“湿”气,而萝卜属于发物,能够将湿气往皮肤方向布散,于是就会得皮炎。如果用萝卜和干木耳一起炒菜,就会避免出现这些可能的问题。但如果是鲜木耳,食用之后即便没有出现皮肤问题,也有可能会出现其他湿证。当然,除了“黏腻”这一特征,我们也可以通过舌苔来确定是否存在湿气,如果舌苔也是黏腻的,那么就说明已经是有湿气的了。舌苔黏腻而白的是寒湿,黏腻而黄的是湿热。
当然,咽喉炎有时不是脾胃的问题,而是肾虚的缘故。为什么肾虚会导致咽喉炎呢?因为咽喉这个地方有一部分归肾经管辖,所谓肾虚就是指肾的能量不够,当外邪侵犯咽喉之时,肾的能量不够就不能御邪,就像打仗的时候兵力不足就不能守城,正弱则邪胜,最后病邪就盘踞在这里为非作歹了。这种情况我们叫“虚火上炎”,这个时候就要帮病家补肾,等肾水足了,水能够滋润咽喉了,这里的火自然就灭了。
有一种反复发作的顽固性咽喉炎,属于寒热错杂型,这种情况需要用到《伤寒论》里面的甘草泻心汤(炙甘草四两,黄芩、人参、干姜各三两,黄连一两,生半夏半升,大枣十二枚)。甘草泻心汤不是治疗咽喉炎的专方,它可以治疗很多寒热错杂型的疾病。咽喉以上部位我们知道是属于阳的,但是这个部位的要求是凉的,不能温度太高,头脑发热。这就像地球一样,即便是珠穆朗玛峰,任你离太阳更近,却是更加的寒冷。再看看《周易》的泰卦与否卦,所谓“否极泰来”就是说这两个卦象之间的变化。
泰卦的卦象为上坤下乾,坤为地,乾为天。从卦象看,天在地下,地在天上,是天地错位,为什么还说是吉卦呢?其实这不是天地错位,而是“天地交泰”,就是天之阳气向下,地之阴气向上,相互交汇是为泰。否卦就刚好相反,下坤上乾,阳刚之气上行,阴柔之气下降,天地不交,阴阳分离,这是违背大道常理的,所以就“否”。头脑发热就属于否卦。《伤寒论》在介绍甘草泻心汤的应用时,着重讲了“心下痞”这个症状,所谓的“痞”就是“否”卦对应人体的一种病态。
上面说到了口苦的情况,由于存在上火的现象,所以这类患者的舌质都是偏红的,舌苔多数也偏黄。但并不是所有的口苦都是由上火造成的,比如少阳病,也会出现口苦的证,治方是著名的小柴胡汤,但这类患者的舌苔就往往是白色的,因为他的口苦是胆汁疏泄不畅反映到口腔导致的,那个是胆汁的苦。火的象是有的,但这是少阳之火,也就是很微小的火,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表现出舌红苔黄,而仅仅是有点咽干。所以中医看病,只要是辨证,口苦仅仅是一个症状,我们还要结合其他症状,然后分析病机病理,通过一系列的“辨证”,然后才能得出一个结论,然后才是“论治”的开始,才开始考虑用什么药,开什么方。
阴阳的思维实在太重要了,而运用这个思维判定病情与辨别药性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如果患者是偏于阴的情况,比如面色苍白,声音低微,但脉象却是洪大脉这种阳脉的话,这就叫脉证不符,这种情况我们就要注意了,这种反常的现象,背后的情况可能是比较复杂且严重的。同样的道理,如果你看到一株植物,一茎直上,枝叶细长,完全属于“阳”的象,但是它的气味却是腥臭的,那么这种物品的药性也就比较复杂甚至是有毒的了。关于诊断疾病的方法,先圣们已经论述得很详尽了,而本书要做的,就是借助传统思维展开论述用药的方法与药性的规律。
我们中国人讲“气”已经讲了几千年了,但这个“气”到底怎么来的?恐怕就不是所有人都讲得清楚了。但尽管不清楚,我们日常生活中还是照用不误。比如说“生气”吧,我们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有一个外国人问你“生气”是什么意思啊,那个气是怎么个生出来的呀?想必很多专家教授们也未必能跟你说得清楚,如果真要去研究它,恐怕花几万字也未必能讲清楚。所以老子就很聪明了,他说:“道可道也,非恒道也。”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真正的道能够用逻辑思维通过语言表达出来,那么就不是那个真正的道了。所以,如果你想把“生气”的内涵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话,你一定会觉得总是讲不明白,原因很简单,因为“气”的内涵太大了,它就像天上的月亮,无论我们怎么说都只能说出月亮的一面,如果你真想看到月亮的全部,就必须到月球上面去感受。话又说回来,如果把“气”搞清楚了,那么在中医中药领域,你就算是入门了。
中医“气”的范围很广阔,它至少包括元气、宗气、营气、卫气等。如果按脏腑来分类,则又有肝气、肾气、胃气、胆气,等等。所以说,气的内涵是很不明确的,但总的来说,中医所谓的气是指人体的功能活动。比如中医说肺气虚的时候,其实就相当于西医所说的肺功能差。也就是说,中医所谓的“气”有其物质基础,但它所指代的却往往偏于功能活动。以大自然的水与水蒸气为例,虽然二者的物质基础一样,但其功能却大有不同之处,前者的主要表现形式是物质,后者则更偏向于能量的范畴。并且,在物理形态上,大部分的气和水蒸气一样,用肉眼是很难看得见的,所以,我们的祖先们在科技极其落后的情况下,只能通过这类物质所表现出来的外在功能来认识它们,并一律冠之以“气”的名称。
由此可知,气是流动着的世界三元素“物质、能量与信息”的混合统一体,这与我们中医所说的“精、气、神”相对应,它们是一体的。什么意思呢?比如某人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他的儿子刚刚出车祸去世了,听到这个信息,他可能会悲痛欲绝,甚至呼吸不上来(悲伤肺),进而昏倒在地。你要注意,他在最初仅仅是接收到一个信息(神),但是这个信息(神)使他的肺功能(气)出现了问题,接着影响到身体(精),最终导致他昏倒,这说明了什么?
古中医是朴实的,先哲们所论的气并不是形而上学的思辨的产物,而是有着一定物质基础的。如阳光是一种光能,我们中医就说太阳的阳气很足,但阳光是有物质基础的,那就是光子,所以千万不要说中医“玄”,只能说我们的理解能力不够。中医说的气很多,而能量的种类也很多,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电磁能,上面所说的太阳光能也属于电磁能的一种。
中医认为元气是构成天地万物的最基本物质,那么,这个所谓的最基本物质到底又是什么呢?是细胞吗?是原子吗?显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可以进行再分,明显不符合最基本物质这个前提。根据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E=mc 2 ,我们可以知道,宇宙一切物质都可以转化为能量,反过来,能量是构成物质的唯一元素,既然宇宙是由物质构成的,那么,能量就是构成宇宙万物的“气”。而最初的那一股能量,就是元气。
既然这个“气”是能量的意思,那么这个代表着能量的“气”在人体内是怎么产生的呢?中医引用了阴阳学说,把物质层面的东西划分为“阴”一类,把功能活动划分为“阳”一类,“气”就是属于阳这一类,它是由阴转化过来的,也就是“阴阳互为根而生”的意思。物质和能量之间可以互相转化。在近代物理学上,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也告诉我们,宇宙万物的物质与能量之间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所以,中华文化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在几千年前就告诉你质能方程的本质了。
这里说到气的概念,接下来我主要想跟大家谈谈肾气。相信将要有小宝宝的夫妇都想知道:怀孕后能否有性生活?如果按照一般的看法,如有位妇产科专家说:怀孕期的性生活是不被禁止的,健康而适度的性生活能大大增进夫妻感情。而且怀孕后不必担心避孕的问题,可以使夫妻更放松。有的人害怕性生活对胎儿造成危害,这是没有科学根据的。因为你的宝宝生活在一个有很厚壁的子宫腔里,周围又是温暖的羊水,羊水可以减轻震荡和摇摆,所以你不必担心你的宝宝会受到干扰。你的子宫颈在孕期是紧闭的,而且还有许多黏液封闭着宫口,能够防止病原菌的侵入。那么中医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在《傅青主女科》的少妇血崩条下就有先贤写道:“妊娠宜避房事,不避者纵幸不至血崩,往往堕胎,即不堕胎,生子也难养,慎之!戒之!”这段文字明确指出妇女怀孕期间避免房事的重要性。现在的妇女体格比古代好多了,并且营养也好得多,所以怀孕期进行房事一般不会出现什么血崩、堕胎了,但“即不堕胎,生子也难养”却怎么也避免不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进行房事,特别是高潮的时候,肾气大量往外泄,而胎儿的健康成长需要肾气的保护,否则其身体素质就会相对低下,最后自然是“生子也难养”了。
男方最好也把肾气保护好,不要经常熬夜,因为你的肾气也会影响到胎儿。那我们的肾气算不算元气?严格来说还不算,因为那已经是进入后天分了阴阳的气。能够被称为元气的,一定是先天还没有转为后天的部分。以天然气为例,已经被点火正在燃烧的便是后天能量,而那些被煤气罐密封收藏的液态天然气才是真正的元气。从这里便知,《黄帝内经》为什么说“阴平阳秘”“阳密乃固”了。阳气一定要固护好,这才是生命之本,怎么可以认为怀孕之后还可以随意地进行性生活呢?在人体里面,中医认为元气所在之处,是收藏在命门这个地方。但是在后世医家中,把命门归为肾系统,将肾称之为“先天之本”,所以最后肾气从某种意义上也从属元气的范畴了。
中药里面有“四气五味”,其四气指的是寒、凉、温、热这四种性质,其实也代表着四种不同类型的能量在起作用,寒表示收藏的能量,凉表示下降的能量,温表示温和的热量,热则表示爆发的能量。明代的缪希雍说:“气为阳,来自天;味属阴,出于地。气由天生,故随四季变化,而有寒、热、温、凉之说;味由地出,故随五行所属,而有酸、苦、甘、辛、咸之别。”
我们知道,寒、凉属阴,温、热为阳。但寒热温凉四个字之中,竟没有一个字是带“火”字旁的,反而这四个表达药物性能的字都带“水”旁。其中,“寒”“凉”只带二点水,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因为“寒”“凉”所具有的是秋冬之象,其自然属性本来就属干燥的,少一点水也还能接受。正所谓温暖而火热,为什么颇具春夏之象的“温”“热”二字带有更多的水呢?这是由于春夏之时,气候温暖,烈日当空,蒸腾大地,地下之水上升至天而变为大雨落下,并且,温度越高,被蒸腾的水就更多,所下的雨就越大。
在人体身上,我们也可以感受得到这样的景象:温度越高,流汗就多。所以,温字带三点水,而热却带四点雨。此外,热字下面的四点雨其实是由火字作底变形而来的,但没有直接写“火”,而是用四点雨,可见古人造字很明白“阳使阴腾”的道理。也就是说,中药的温热之性是作蒸腾人体水湿之气用的,这是它的直接效果,而它的间接效果则是使人燥。“燥”是带“火”的,所以温热之品能使人有“上火”的感觉。
《本经》里面其实没有“性热”一说,这是后来才出现的概念,像附子、吴茱萸这样的药物,也仅仅记载为“温”。同时,在《本经》里面,也没有“凉”这个概念的。现在经常看到“性凉”的药物,在《本经》里面基本上都从属于性平之品。
那性平是什么意思呢?照字面解释,也就是其性平平,不寒凉也不温热,不偏不倚而居中。但我们并不能将性平认为是药物没有偏性。有些药物的偏性确实不大,药性也比较平和,比如平常的五谷食物。但有些性平的药物,却是四气高度集中的体现。正如白光,其实它不是单一色白的光,而是七色光高度统一的合体。所以,有些性平的药物包含寒热温凉四气,只是各气强度均等而无法表现其中偏性而已。正因为这样,这些性平之品与寒味药物相合则寒,与温味药物相合则温,随外在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这因为其外来之气激发其内在之同类,共鸣而显现矣。以蜂蜜为例,因蜂种、蜜源、环境等的不同,其化学组成差异甚大。蜜蜂在采蜜的时候,不同的蜂在不同的花上采,而不同的花其寒热温凉各有不同,所以,蜂蜜的药性便是高度集中的体现,于是用开水冲服时,温热之性会被激发出来,多吃了会有上火的感觉。但总体来说蜂蜜还是比较平和的,所以就说它性平。
至此,我们可说中药有寒、热、温、凉、平五气。这五气是药食的功能表现,虽效法于四时,却与风、暑、湿、燥、寒之四时邪气有着本质的不同,为区分二者,故又将寒、热、温、凉、平称之为药物的“五性”。
我们认为,植物体内的精微物质,有气、液、汁三种之分。气即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具有功能意义的精微物质;液即是植物体内的水液,主要是由根部吸收以及由茎部处理和输送的,它的功用与人体的水液及组织液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汁是指植物体内的浓液,它的功能与人体的精血有相通之处。
在人体内,血为气所化。而在植物的体内,其汁为气之精华所化,其液也是通过气的相助以及茎部的运化才得以化生的,所以说,气在植物体内的具体存在形式是它的汁液。植物体内的气虽然到处都有,但却贮藏在花叶里,当冬天来临,花叶凋落时,它的气就归藏于根,这就像人体内肺之气,夜必归于肾,肾之气,昼必升于肺一样。
王冰说:“臊气入肝,焦气入心,香气入脾,腥气入肺,腐气入肾。”说得详细一点,就是臊气善于入肝,浓烈则致人反胃,这是肝克胃(木克土)之故。焦气入心,也令人心烦,浓烈则致肺疾。所以,炒焦了的东西最好不要吃,吃多了会致癌,焦气吸入量过多则致肺癌。香气入脾,芳香醒脾,脾的运化功能得到恢复就能运化水湿,浓烈的香气则性燥也能燥湿。腥气入肺,所以鱼腥草最善于清肺热。有一次我甚至还发现,邻居的狗在肺部不适,走路气喘的时候竟然自己懂得去寻找鱼腥草吃。但要注意鱼腥草是有点寒凉的药物,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长期服用。腐气入肾,浓烈则使人心醉,其实不是心醉,而是促使心肾相交,然后出现很快乐的表现。腐气虽臭,但亦有香感,与汗袜之恶臭是截然不同的,这种腐气不但恶心甚至是有毒的。腐乳、臭豆腐的臭气才是腐气。
气味是物质(包括生命体)的最重要的外部特征。我们中医四诊当中有一个闻诊,闻的就是生命体所散发出来的气味。生命体能感知气味又能释放气味,在特定情况下是有目的、有控制地释放特殊气味,与同物种和非同物种的生物进行交流,可见接受气味和有意识地释放气味是生物界的共同语言。男女的恋爱也是如此,先是眼神之类的属于“神”这一类的交流,接着是气息之间的互动,最后才是身体上的接触。
我国学者李德敏认为,植物产生的初生代谢物是维系自身生长和繁衍的基本物质,而次生代谢物则是植物为适应环境而产生的,主要作用是防虫害、病害、毒物,适应气候、酸碱、雨量等。中药中的补益物质主要就是初生代谢物,而攻邪物质中的有效成分则以次生代谢物为主。生物产毒是它的防御武器,微生物和动物主要以植物为食,要能吃掉植物就必须有解毒本领,产生消化酶也是解毒本领之一。植物要防止被吃和动物要吃植物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产毒与解毒的过程,这是推动生物进化的主要原动力,把这作为切入点对中药的研究很有意义。
生物对单纯毒物容易产生适应性,对复合毒物不能产生适应性,生物产生的防御性毒物都是复合毒物,比如植物产生的生物碱是防虫、防菌的主要物质,不同的植物产生的生物碱都不相同,同一植物产生的生物碱其化学成分也不单一,黄连碱是27种化学结构很相近的碱类,而夹竹桃碱竟有72种,动物的一种消化酶只能分解一种物质,所以昆虫能吃的植物是有限的。大熊猫仅吃竹子和甘蔗,所以它是进化程度低的动物,被称为活化石。杂食动物吃植物性食物和动物性食物,说明它产生消化酶的种类多,也就是解毒能力强,是进化程度最高的物种。
由于人体与一般的病菌是对立的,所以我们最为喜欢的芳香类药物通常都是有益于人体的,同时相对地此类物质就有着一定的杀菌作用,香味愈浓杀菌力愈强,特别地,嗅之有刺鼻香味者杀菌力最强且广谱,如果此物再加之具有难腐性,则必为杀菌第一品药物。对应地,嗅之有刺激臭味者有时候尽管会有杀虫、杀菌或抑菌的作用,但对人体本身也是多有毒性。如羊踯躅,它的花五瓣,花蕊、花瓣都是黄色的,五行对应于土似乎合乎道理,但其气味难闻,而对于它的药性,现代药理早已证明其花含有多种毒素。气味不异常难闻的物种,我们也可以根据其他方法辨别它是否含有毒性。例如,凤仙草不生虫,它开的花连蜂蝶也不靠近,那么它含有毒性就容易知道了,并且,它的子比花的毒性要高得多。
中药很重视五味,我们经常说几味药而不说几样药或者几种药,就是这个道理。药味是药物性能与作用机理的主要因素之一,药味的初始定义是舌头对药物的感觉。中医药理论认为中草药主要有酸、苦、甘、辛、咸等五大基本药味,但事实上,中药还有涩、淡、辣等味,只不过,理论上认为涩味附属于酸味,淡味附属于甘味,辣味附属于辛味。
中药的药味是药物自身拥有的实际味道,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但有些人却认为很多中药的药味并不是药物自身拥有的实际味道,而是人们根据药物的性能,通过推理的方式而得到的仅具有指代意义的味道,这种说法其实是由于对中药不全面的认识造成的。
这也难怪,例如我们常说的石斛,普遍认为其味甘,多数的本草书也是这样记载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石斛都是甘味的。其中,安徽霍山所产的石斛味甘而淡,其益胃养阴生津之力最好;四川产者味淡微苦,养阴之力次之;而广西、云南产者,味纯苦而不甘,以其地炎热,得暖土之气独胜,故养阴之力最次。
正因为这样,中医将某地所产,其品种、质量、疗效均优的药材称为“道地药材”或“地道药材”。而我们常说石斛味甘,那是根据霍山所产的石斛而定的。多数的人对“地道药材”没有什么研究,当发现有些药物的味道与书上所说不一致时,就认为中药的药味是人们根据药物的性能通过推理的方式而得到的只具有指代意义的味道。另外,由于每个人的味觉不同,尽管是同一药物,不同的人也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这也使人们自然联想到中药的药味是否具有真实性这一方面来。
那么,中药的五味各有一些什么功效呢?我参合各家所论,将其总结如下。
酸味能收、能涩;
苦味能燥、能坚、能降、能破、能解毒;
甘味能补、能缓、能和;
辛味能散、能润、能开;
咸味能软、能下。
因此,酸味药多用于治疗虚汗(如浮小麦)、遗精遗尿(如山茱萸)、泻痢不止(如赤石脂)及喘咳不宁(如罂粟壳)等;苦味药多用于治疗湿证(如苍术)、热邪伤阴(如知母)、大小便不畅(如大黄泻下、防己利尿)等;甘味药多用以治疗虚证(如天冬滋阴、党参补气)、拘急疼痛(如饴糖)及缓和药性(如甘草)等;辛味药多用于治疗外感表邪(如麻黄)、风湿痹痛(如独活)、气滞血瘀(如川芎)及结肿窍闭(如乳香)等;咸味药则多用于治疗便秘(如芒硝)以及痞块疝瘕(如鳖甲)等。另外,附于酸的涩味多与酸味相类,而附于甘的淡味不但与甘味相类,且还具有渗湿、利尿作用,多用于治疗湿邪为患之水肿或小便不利(如茯苓)等。
阴阳学说认为,剧烈运动着的、外向的、上升的、温热的、明亮的都属于阳,相对静止着的、内守的、下降的、寒冷的、晦暗的都属于阴。但事物的阴阳属性,并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这主要体现于事物的无限可分性。如昼夜分阴阳,而上午与下午,前半夜与后半夜,随着对立面的改变,在阴阳之中又可再分阴阳。四气为阳,五味属阴,而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故寒凉为阳中之阴,温热为阳中之阳;酸苦咸为阴中之阴,甘辛(淡)为阴中之阳。
所谓阳的意思,说白话一点就是偏向于动态的性质,而阴则相对地静态一些。或许你会问:为什么辣是比较动态的?这非常简单,因为它动态,所以你吃起来会觉得它是辣的,不要把它搞反了。也就是说,人的味觉是这样子形成的,不是辣的东西引起动态,而是我们人类身体用味觉在归类东西。所以绝大部分的泻火药都是苦的,因为任何会损耗你元气的东西,身体都要有一个警戒信号,那就是要你感觉到一个不舒服的苦味。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在谈到药食气味时说:水属阴,火属阳。以药食的气味分阴阳,气为阳,味为阴。药食进入人体,其味滋养着人体,形体得到滋养,才能进行正常的气化活动。药食的气能滋生人体精气,精气充足,才得以进行气化。人身精气和形体是靠药食的气和味的滋养维持正常的生化,反过来也会促进精气的化生和形体的生长发育。但是,药食运用不当,其气味也会损伤人体精气和形体,损伤人体正常的气化功能。
味属阴,其性沉降而趋向于下窍;气属阳,其性主升而趋向于上窍。味纯厚的属阴,味薄的属阴中之阳;气纯厚的为阳,气薄为阳中之阴。味过于纯厚的有通里泻下作用;味较薄的仅能起到疏通之用。气薄的能向外发散;气厚的能助阳生热。纯厚的药食气味,稍不慎用,会损伤正气;温和的药食气味则能补益正气。纯厚的药食气味会消蚀正气,而人身的正气又要靠气味温和的事物的滋养。因此,凡辛甘之气味,有发散作用的药物,就属阳;凡酸苦之气味,有催吐泻下作用的药物,就属阴。
注意这里所说的气,虽然最初指的是寒、热、温、凉、平,但在“气为阳”的层面,也包括臊、焦、香、腥、腐这五种实际的气。也就是说,闻起来气味比较浓烈的药物,比如大蒜,比较会往上面走;闻起来气味比较淡然的药物,比如沉香,它的香是淡淡的,反而会向下走。而吃起来味道比较重的药物,比如辣椒,比较往下面走;吃起来味道比较轻的药物,比如茯苓,比较往上行,岳美中甚至用茯苓来治疗因水气上泛颠顶,侵蚀发根,使发根腐而枯落的秃发。我们如果吃很多的辣椒,那么第二天排便的时候就会感到肛门热辣辣的有点痛,为什么呢?因为辣是一种味,所以它就走浊道,就是谷道,所以会感到大便痛而不是小便痛。可是如果你吃了很多大蒜的话就不同了,大蒜味道会从小便出来,因为大蒜味道较偏在闻得到的气,而不是尝得到的味。或许你又会问,从小便出也是往下走啊,怎么说比较会往上面走呢?记住,参照物不同则上下不同。如你以胃为参照物则均往下,但在这里应该以刚才的谷道肛门为参照物,那么水道则相对在上,并且,凡小便都是先经过肺经从上而下至膀胱的,这不是比较会往上面走又是什么?大蒜的气味很大程度上是用鼻子就感觉出来的,而辣椒的味道则几乎全都靠舌头来感觉,闻是闻不出有多少辣的了。这就证明此二物虽然同属热性药物,但若在气味的层面再分阴阳,则易知大蒜的有效成分比较活跃而性属阳中之阳,辣椒的有效成分则相对不易挥发而性属阳中之阴。
《本草纲目》引用了李东垣的观点,认为药物有升、降、浮、沉、化几种性质,生长收藏而成,用来配合四季。春季主升,夏季主浮,秋季主收,冬季主藏,土居中主化。所以,味薄的因升而生,气薄的因降而收,气厚的因浮而长,味厚的因沉而藏,气味平的因变化而成。淡味之药,淡就是升,泄就是降,可为诸药的佐使。
具体一点,我们还可作以下归纳:
气薄者主降,为阳中之阴,如凉平的药物;
味薄者主升,为阴中之阳,如甘辛的药物;
气厚者主浮,为阳中之阳,如性热的药物;
味厚者主沉,为阴中之阴,如苦咸的药物。
气厚味薄者浮而升,味厚气薄者沉而降,气味俱厚者能浮能沉,气味俱薄者可升可降。臭豆腐就是气厚味薄的,辣椒就是味厚气薄,大蒜就是气味俱厚的,茯苓就是气味俱薄。所以茯苓的药性是可升可降的,与升的药物在一起就表现为升,与降的药物在一起就表现为降,如果是单独应用,就是先升而后降,所以茯苓最后是能入肾经的。用白茯苓,则补多于泻;用赤茯苓,则泻多于补。
李时珍说:“升者引之以咸寒,则沉而直达下焦;沉者引之以酒,则浮而上至颠顶。”也就是说,药物的实际功能,还须看它的炮制方法以及与之配伍的药物。少量升浮的药物,若配以足够药力的沉降药物,使沉降之力胜于升浮之力,则升浮之药会被沉降之药引之向下。这正如:氢气球属升浮之物,但若在几个小氢气球下系着一大块石块以引之,则整体会向下运动而为沉降。物理如此,药理亦如此。同理,少量沉降药物,若配以足够药力的升浮药物,使升浮之力胜于沉降之力,则沉降之药会被升浮之药引之向上,就像一个大氢气球能吊起几个人一样。
但若处理得不当,则也变生祸害。例如,陈士铎在《本草新编》一书中记载:他曾经在襄武先辈徐叔岩处论医,说到阴虚者宜用六味地黄汤,阳虚者宜用补中益气汤。刚好徐君说他正是阴阳两虚,所以就叫他夜服六味地黄汤,日服补中益气汤,很快徐君就显得精神健旺。但是二年后再复聚的时候,看到徐君的精神反而不及从前了,追问才知,因家中没有仆从朝夕煎饮,他偷懒地将六味地黄汤与补中益气汤合在一起做成丸剂方便服用,后来觉得气闭于胸膈之间,医者都说这两方不可长服,所以没有再服。补中益气汤,补阳气上升之药,当在早上服用为佳;六味地黄汤,滋阴精下降之药,应在晚上服用为宜。如果将这二方合在一起,就会使得升降无从,所以饱闷于中焦。于是陈士铎建议再按原方案服用。
有些高明的中医,很讲究汤药的服用的时间,是上午还是下午,是饭后还是饭前,都会根据药性与人体阴阳开合气机而定。《神农本草经·序录》:“病在胸膈以上者,先食后服药;病在心腹以下者,先服药而后食;病在四肢、血脉者,宜空腹而在旦;病在骨髓者,宜饱满而在夜。”甚至有些还会根据子午流注的规律,按照经络运行的时间来指导用药。以时间为指导,早在《伤寒论》里面就有体现,比如“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即巳、午、未这三个时辰,也就是在正午前后,天地运行气机在太阳病这个层面对人体是有正向帮助的,这个时候服用相应的汤药,当然会有1+1大于2的效果。
至此,中药理论体系才基本建立起来。但是,人们逐渐发现其中还明显存在不足。如善于清肝的夏枯草,用于清心时却显得无能为力;又如降肺气的白前却往往降不了胃气;再如麻黄与丁香同属辛温,但麻黄用在发表,丁香主于温里,药性虽同,所治却区别甚大。为了弥补中药的五性五味、升降浮沉的不足,先贤在五行学说与经络学说的基础上进一步总结和发挥,逐渐形成了中药的归经理论。
归经就是指药物对于机体某部分的选择作用——主要对某经(脏腑及其经络)或某几经发生明显的作用,而对其他经则作用较小甚至没有作用。自《本经》起就有大枣“助十二经”的记载,至张元素开始则更为强调这个归经理论。尽管本书对归经理论多有发挥,但在这里我首先要说明的就是,归经理论只是让大家更好地掌握本草药性的方便法门,但绝对不是最高境界。我们对中药的认识,一定要先弄清楚它归什么经,为什么归该经,然后要做到对药物的认识了然于心,包括其作用于人体的方式和途径,等等,如此才能驾驭药物,使其为我所用。
归经以脏腑经络学说为基础,以所治具体病证为依据。经络能沟通人体内外表里。因此,对于人体各部分发生病变时所表现的证候,我们可以从经络角度对其进行系统的认识,从而作为治病的依据。如肺经有病变常见喘咳,肝经有病则多见抽筋,等等。相应的,桔梗能治喘咳故归肺经,全蝎能止抽筋故归肝经。
当然,在具体用药时,不可只掌握药物的归经,而忽略其升降浮沉等特性,因为同一经络、脏腑的病证,也会有阴阳、气血、上下的不同。此外,我们还须注意,由于脏腑经络的病变可以互相影响,因此,在临床用药时,并不单纯地使用某一经的药物。如肺病而见脾虚者,每兼用补脾的药物,使肺有所养而逐渐向愈;肾阴不足所致肝阳上亢者,每加用滋阴补肾的药物,使肝有所涵而虚阳自潜。
中药往往是一药归多经的,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其中与中药的复杂成分有很大联系,这些复杂的成分使得中药往往具有一药多色、多味、多药性的特点,如此,一药归多经也就合情合理。如白及,其色白,故归肺经;其味涩,又涩附于酸,故归肝经。
《灵枢·五味》中说:“胃者,五脏六腑之海也。水谷皆入于胃,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五味各走其所喜。谷味酸,先走肝;谷味苦,先走心;谷味甘,先走脾;谷味辛,先走肺;谷味咸,先走肾。”
其中“先走”二字暗示了该物、该味亦可走他脏、他经,只不过该物、该味乃该脏、该经之所喜所好,故先走并主入该脏、该经。例如苦味是心的本味,所以心特别喜欢它,其中原因,是因为苦味与心脏都是火气所化的,同气相求罢了。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不是所有的苦味都能在心经发挥作用,即使在心经发挥作用,也是泻心为多,具体看看《伤寒论》的泻心汤类方药就知道了。
然而,五行学说中五色、五味归五脏、五经只是归经理论的一部分,因经络学说的本质其理还没有完全明确,故运用归经理论有很多时候不能很好地解析甚至不能解析某些药物到底为何归于某经。如菊花,由其清肝明目的作用,我们就认为菊花归肝经,而根据五行学说,因其色内黄外白,应归于脾肺二经,又因其味甘,应归于脾经,再因其气香,可醒脾解郁,故应归于心脾二经。总之,菊花应归于心脾肺三经,而实际上却是主归于肝经。这说明菊花所归肝经,是人们经验积累的结果,而不是任何中药理论指导得出的。因此,中药理论特别是中药归经理论确实存在很大的不足,急需更新完善甚至改革。实际上,我们所说的中药归经理论是在五行学说与经络学说的基础上不断探索、总结、归纳而得出的经验科学。
正因为这样,现在有些人认为应该摒弃归经理论,其理由是:药物自进入人体后便随血液运行至周身脏腑,其能通过血液的方式进入任何脏腑,无所谓具体归经。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观点,是因为他们对归经理论存在误解。不可否认,药物确实能够通过血液循环的方式进入任何脏腑。但是,我们不能把“药物能够进入某脏、某经”就等同为“药物归于某脏、某经”。试问:你能够进入别人的家门口,就可以说自己是归家了吗?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摒弃归经理论,而是要正视它的不足,并修正它。
记得我最初为家父治疗高血压的时候,就是因为误解了归经理论而导致疗效不佳。我父亲所患的高血压不属于肾水不足、肝阳上亢的原发性高血压,也不属于肾阳虚的高血压,其饮食清淡,所以与咸味无关(咸味走血,血与咸味相合,则使血液浓稠,心脏要把这个比较重的血液送到身体各处,自然要花费更大的力气,表现出来就是高血压),而是因为人老了,血管狭窄了,再加上老人有点肥胖,血脂高,毛细血管堵塞,所以他的心脏为了使其周身各处有足够的血液来提供营养,被迫加大马力把血液给泵出去,这样一来血压就高了。那怎么办呢?对应地开些地龙与罗布麻泡茶喝来给他通血管啊,同时加点决明子降血脂、保血管。地龙,即蚯蚓,它无牙无齿却善钻洞,可见其疏通之能力非凡,加上其味咸走血,所以效果还不错,问题是这个地龙味咸也入肾,主通利较多,与肾的收藏特性相反,大量使用或者长期使用必伤之,所以这个药不能长期服用。用上述两味药物尽管略见成效但不甚理想,停药不久血压又高起来了,又要反复用药,久而久之,于患者无益。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一阵子,后来让我的恩师给解决了,办法就是多加一味玉米须,而且偏红色的更佳,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要用它来把地龙引到心血中去,不让它入肾。或许你会问,丹参也可以实现这一目的,为什么要用玉米须呢?是的,丹参也能引药入心血,但从取象比类的角度来看,它的直径较玉米须大,功能亦善于引药入较大的血管,对毛细血管作用小,所以效果一般。玉米须比较纤细,可把药物引到毛细血管,所以效果很好。再加上玉米须也有降压的作用,正好可以标本同治。
现代科学无法解释引经的原理,因为所有药物都是物质,进入人体后它们都会到处游走,怎么会出现引经这种现象呢?然而在整个宇宙中,物质只占小于百分之五的比例,而能量却充满整个宇宙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只停留在物质层次的研究显然是远远不足的。从药象和能量的层面认识中医与本草,是中医药现代化的一个很好的途径。在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早就已经从这个层面来认识中医药以及宇宙万物了,但在现代科技的冲击下,这种认识方式似乎已经被遗忘很久了,希望本书能够给相关的研究人员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有一次,家父便血,刚开始他自己用了些地榆炭一类的止血药,效果不佳,依然是每次大便就出血,血色鲜红。后来我让他每天用决明子30克泡水喝,很快就好了。我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我对他的体质十分了解,父亲很明显的属于阳性体质,他的大便偏硬,说明大肠有火,大便时内有火迫,外加力挣,血管一破就出血了。决明子一方面可清其大肠之火,另一方面可润肠通便,于是仅仅用一味平常的药物泡泡水当茶喝就轻易地解决了问题。
综上所述,中药药性理论迫切需要深入研究来完善,但必须明确一点,对现代科学来说,药性理论还是一个相当陌生的课题,不可能限定它只能用哪些学科、某类技术、何种方法进行研究,应该尽可能广泛的运用现代科学技术的理论、手段,把中药药性理论作为未知事物来探索。本书在中药药性理论特别是归经方面作了大量的研究工作,也得出了不少结论,这些在后面都有详细的论述,此处不再赘述。
在实验室里研究的不是中药,而是中药化学。如果要研究中药,我们就得像祖先们一样置身于本草之中,置身于自然之中,将思维置于天地之中,从药物所外现的表象那里感知内在的药性本质。古语有云“援物比类,化之冥冥”,“不引比类,是知不明”,也就是常说的“取象比类”。“取象比类”的思维方法是古人的智慧结晶,张志聪称之为“用药法象”,这里的“象”是宇宙物质世界信息的感知表达,也是某药之所以有某种功能的根据。“象”在中医理论体系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中医学对于药食素有“象形”与“象义”的分类。
凡物有诸内必形于外。形象,即是象的具体表现形态。有是形必有是象。形似者,其象可能不同;象似者,其形可能相异。所以,象形对“象”的理解境界要求很高,非明人不能驾驭,非细察不可得知。就象形理论而言,古人将药物与人体相联系的方法主要有三种。
一是药物的形体与人体相类。药物有皮核枝蔓之形体,其特定的部位能治相应的人体之疾。即以皮治皮,如五加皮、桑白皮等能治浮肿;以节治节,如松节、杉木等治关节痛;以核治丸,如荔枝核、橘核治疗肾肿痛;子能明目,如决明子、青葙子可祛风明目,退翳;藤蔓治筋脉,如络石藤、鸡血藤能强筋活络等。
二是药形与脏腑相关联。如核桃仁酷似人脑沟回,故以其补脑。又如沙苑子形似人体之肾,故取之补肾。形与色的关系也很重要,如某药形色相似何脏,便有可能治该脏之病。因而赤色心形之药多治心,如桃仁、酸枣仁;白色蒂瓣之药能够入肺宁咳,如贝母、百合;紫色之药益脾,如厚朴、紫草;黄色圆润之药入胃,如枳实、陈皮;茎直青绿之药走肝,如青蒿、瞿麦;双仁圆小之药入肾,如沙蒺藜、黑豆豉。
三是脏器疗法。中药中有很多药物是动物的脏器,根据以脏补脏的观点,凡某脏某腑亏虚,便可用动物的相应脏器补之。如肝血虚的夜盲雀目,可用羊肝、猪肝补之;痢疾日久而肠虚热恋者,可用公猪大肠配黄连治疗(脏连丸);肾亏腰痛,以猪腰炖杜仲,每取速效;阳痿用海狗肾、黄狗肾配合治疗等。
唐容川说:“荷藕中空,即离象也。生出莲叶,其形仰盂,即先天之离变为后天之震,开花色红内虚,又是象先天之离。生出莲藕,又是仰盂,象后天之震。至于莲子,外白肉内青心,亦象离中虚,又将来生莲叶之先天也。然莲子非入水不能生叶,盖离之上爻必变为阴乃成震卦。水者阴也,莲子入水,是离体之上加以阴爻,逐变为震卦矣。”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就记载了这样一个例子:一人患雷头风症,头面疙瘩肿痛,憎寒发热,症状很像伤寒的样子,医家用了很多药物都没有见效。李时珍处清震汤治之而愈。方用荷叶1枚,升麻15克,苍术15克,水煎温服。李时珍说,此病病在三阳,不可过用寒药重剂,诛伐太过。对证应该用轻灵的药物。但是为什么会用到荷叶呢?这是由于震为雷,而荷叶的形象就属于震体,其色又青,乃涉类象形之义,所以才用到它。
如蝉善鸣,并且不避风雨,前人根据这一特性和实践验证,总结出蝉蜕有治失音以及祛风的功效,用以治疗喑哑、伤风之证。又如穿山甲善于打洞,古人因而推想其有“通”的功能,用以治疗诸种闭塞不通,还可用于消肿溃痢,也是取其攻破之性。这些都是通过象义的方法而得知药物性能的例子。
象义理论认为,生在水中的药食多数都是性寒的,所以用之以清火;长在石山中的矿物的性质都很热,所以提炼以祛寒,但是也有寒凉的,其中道理,以土性本温,所以矿石如果类于土的,则其性自然多属温热;但金性阴凉,所以矿石如果类于金的,其性也就从其类而变为寒凉。于是,倘若石者色黄,其类于土则其性温热,如硫黄、钟乳石之类。倘若石者色白,其类于金则其性阴凉,如石膏、滑石、芒硝之类。
还有一种情况也很值得探讨,那就是寄生现象。其实生物寄生在不同植物上面,就会有不同的功效。比如桑寄生,因为桑椹能滋补肝肾,所以桑寄生也可以,独活寄生汤就是用它来滋补肝肾,从而治疗肾虚引起的腰痛。再如黄皮树寄生,它基本上秉承了黄皮特别是黄皮树根的全部功效,用来治疗胃气痛,甚至优于黄皮树根。这主要是寄生除了吸纳母树的汁液精华之外,还糅合了自己的能量在里面。而寄生在吸纳母树汁液精华的时候,有些甚至能将母树吸干致死。民间有人用寄生来治疗肿瘤,也是有鉴于此。毕竟肿瘤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人体的一种寄生物,肿瘤也是在大量吸纳人体的气血,有些恶性的肿瘤最后也是将人体至于死地。于是民间便采取某种方案,将寄生用引经药引到肿瘤处,然后发挥其吸纳母体精华的能力,将肿瘤吸纳干净,这个过程中也会用到灵芝,因为肿瘤在被吸干死亡之后,会出现腐生的现象,所以用野生的灵芝治疗也是很关键的一个环节。
但是在整个过程中,寄生一定要生用(灵芝只要是多年野生的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生用?这是为了保留其“神”的作用,如果要保存的话,也必须在刚采下来还没有晒干的时候就用酒浸泡。如果不生用的话,那么这个寄生仅仅能够保留精与气,进入人体里面也仅仅是发挥其补充营养与调节气机的作用,而不会在人体里面起到吸纳寄生物的作用。因为一旦晒干,其善于吸纳寄生物的那个“神”就没有了。
同样的道理,诸如以皮治皮、猪腰补肾等,虽以其形似,但我们更加看重的还是它的神似(义似)。万物之皮皆有保护其体、循环水道卫气等功能,这种共性就是所谓的神似。患者的浮肿既与内脏病变有关,也与皮肤在某方面的功能虚损有关,而万物之皮有着共同的功能特性,故药物之皮可以助人体之皮,它能够通过增强人体肌表的功能以抵御外邪。同理,猪腰补肾亦非仅仅因其形似,而是由于猪腰(即猪肾)的功能与人的肾脏的功能相似,以神补神而已。
以下是古代的医家运用药象的例子,在这里归纳在一起以供参考。
例如:春季生长茂盛或开花结果的草木多入肝而主泻(如夏枯草),夏季生长茂盛或开花结果的草木多归于脾而化湿(如半夏),秋季生长茂盛或开花结果的草木多属肺而润燥(如菊花),冬季生长茂盛或开花结果的草木多回肾而祛寒(如款冬)。
又如:草木之先春而发者(如柴胡、升麻),禀受甲木之性而升发;盛夏猛长者(如半夏、黄连),禀受夏火之气而燥湿;秋天生长者(如菊花、蝉蜕),感金气而能治风;凌冬不凋者(如麦冬、黄柏),得寒气而可清热。
再如:辛味苦味之药,多产于川蜀,以其地出西南,以金火二气尤丰;甘味、淡味则多产于中州,以其地位中央,受中土之气最多之故;长于阴湿林下者,多能燥湿化湿;长于水泽湖沼中者,多能利水渗湿。
唐容川在《本草问答》中说:“人参秉水中之阳而补气,朱砂秉火中之阴而养血,一生北方,一生南方,就此二物便知南北水火、阴阳、血气之理矣。夫南北水火虽非截然。究之各有所属,故北方属水多生气分之药,如黄芪是也。南方属火,多生血分之药,又如肉桂是也。”
对于热性药物,会随其生于热地与生于寒地的不同而又有所不同。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说:“凡药之性热而干燥者,恒生于热地,桂、附之生于川广者是也;物之性热而濡润者,恒生于寒地,人参之生于辽东山阴者是也。盖其本性既热,若复生于热地,即不能保其濡润之津液也。”
邹润安说:“凡物之阴者,喜高燥而恶卑湿;物之阳者,恶明爽而喜阴翳。”
邹氏所言不外乎阴阳平衡的生命法则。人参偏生于树下而不喜见风日,这证明其体属阳;又其不生在阴湿之地而长在山谷,这是因为它是阳中之阴的缘故。注意这仅仅是在地域的角度立论,并且以它所处的具体位置为重点,因为这个地方对它的影响最大。我们在画卦爻时,必须由下向上画,因为这象征着物体的变化都是由内而外的。所以我们在具体剖析考究某种药物时,都是按照由近及远,由内而外的次序进行。
对于动物类药物也一样。例如,徐灵胎在《神农本草经百种录》中说:“凡有翼能飞之物,夜则目盲。伏翼又名天鼠,即鼠类也,故日出则目瞑而藏,日入则明目而出,乃得阴气之精者也。肝属厥阴,而开窍于目,故资其气以养肝血,而济目力,感应之理也。物有殊能,必有殊气,皆可类推。”
《范文甫专辑》中论治黄某不寐案云:苦不寐,百药不能治,召余处方,以百合一两(30克),紫苏叶三钱(9克),二味煎服,三贴而安。问曰:此治不寐而效,本何书?余曰:我曾种百合花,见其朝开暮合,又种紫苏,见其叶朝仰暮垂,取其意而用之,不意其得效之速也。
有人对此妙案而拍案叫绝,也有人反思而提出这样的疑问:“朝开暮合、朝仰暮垂的药物不光是百合、紫苏两味,这种用药的方法究竟有没有普遍性?”其实,该患者“苦不寐,百药不能治”,作为顽固性失眠,先不论其最初病因,一个长期失眠的人,至少已经存在阴阳开合的异常,而具有朝开暮合、朝仰暮垂的百合与紫苏,在象思维的层次,确实具有调节开合机制的功能,有是证则用是药,所以见效。当然,虽然原医案没有具体说明其他症状,但就药理分析,百合与紫苏主要归于上焦,该患者也有可能是因为上焦有伏邪,阳气入阴的过程受到此邪气的阻挡,所以导致失眠。
那么其他拥有类似药象的药物是否也具有这样的效果呢?答案是肯定的。失眠总体来说是阳不入阴,如果是心火太旺了,那么就应该用黄连阿胶汤;如果是心经有热,就应该用竹叶石膏汤;如果是心中有火而肾中有寒,就应该用交泰丸。如果是“胃不和则卧不安”的情况,就应该用半夏秫米汤加减。失眠的情况比较复杂,不是简单的几个分类就能说得清楚的事情。比如小儿夜啼证,晚上哭闹不睡眠,这个时候用蝉蜕效果更佳。就药象来说,蝉白天叫得震耳欲聋,晚上却了无声息,所以善治小儿夜啼。当然,蝉蜕的药性平和,对一般失眠也具有一定疗效。
药象是古人常用的一种认识事物的方法,为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形成作出了重大贡献。有些人把“象”解读为形象或者意象,这只是狭义的“象”,真正的药象应该包括药物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包括药物的外形、质地、颜色、气味、习性、生长环境等自然特性。药象自古至今都是中医中药的重要思维模式,特别是宋代以后,大批儒士加入医生行列,医学被儒家认同为格物穷理的学问体系,使其理论更加完备,其中也吸收了《周易》阴阳八卦的象思维。同时,我们也必须清楚,药象作为认识与应用中药的一个思维模式,也必定存在某种局限性,需要与五行、经络等理论相配合加以应用。这样一来,无论是对“医者,意也”意象的提炼归纳,还是对中药性味的体会把握,象思维均贯穿其中,发挥主导作用。
我们把中药的根本药性称为药本性,将中药随作用环境的不同而表现出来的特性叫作中药的药变性。药变性的范围很广,任何环境都有可能引起药物性能的改变。以白萝卜为例,其生时味辛性凉,虽微有辣意却又津汁多润,属阴中之阳物,故其初时即善于入脾胃气分之内,再即以辛散之能而提之。但是,萝卜被煮熟之后,其辛散之味已飘散于空中,只留甘味于汤汁之内,辛凉之性已失,故将不再能提气。说它下气或降气,是因为它那润肺肃降的作用。所谓“冬吃萝卜夏吃姜”,指的当然是煮熟了的萝卜。在冬天的时候吃白萝卜,能够使人体气机下降收藏,符合天地气机,所以比较符合养生的原则。
剂量的改变也能使药物的性能发生改变。俗话说“中药之秘在于量”,这真是道出了中药的上乘功法的秘密所在啊!以川芎为例,此物少用(3克)则升散行血,能治头目疼痛;常量应用(9克)则善于调经,行气活血两兼其功;重用(15克)反能收缩子宫,减少出血量。我们都知道,用药如用兵,“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剂量问题非常关键,如果这个问题含糊了,那中医中药的半壁江山就有可能会丢失。即使证辨得再准,方药选得再好,可是量没有用对,火候没有控制好,疗效能不打折扣吗?
关于剂量的问题,我在这里以大枣为例解释一下其中的道理。《伤寒论》所有用到大枣的方子里面,最常见的用量就是十二枚。为什么是十二而不是其他数字?因为《本经》里面明确地说了,大枣“助十二经”,仲景很明显是在遵循古法,将大枣的量刚好用在十二枚,来个平均分配,那么十二经就不用争了,如果你多了或是少了,只要不是十二的倍数,那么内部就会产生一些摩擦,药效就达不到最佳水平。当然,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仲景也会改变这个数量,但每次改动都是谨遵古法,一点也不随意。例如在大青龙汤里面,大枣就是用到十枚。为什么用十枚?因为在这里仲景用大枣的目的就是固守中焦,中焦就是脾胃,在五行学说里面归属于土的范畴,“天五生土,地十成之”,仲景用十枚大枣就是为了应土这个象数的。
我们再看炙甘草汤,这是一个养阴的方剂。刘力红在《思考中医》中提到,方中大枣用量是三十枚。三十是一个什么数呢?三十是一个“群阴会”。如果将十个基数中的阴数即偶数二、四、六、八、十相加,会得到一个什么数呢?正好是三十。十基数中的阴数总和就是三十,所以我们把它称作“群阴会”。既然是这样一个数,那当然就有养阴的作用。这个数用在炙甘草汤中,就正好与它的主治相符。另外一个方,就是当归四逆汤。当归四逆汤是厥阴篇的一张方,用治“手足厥寒,脉细欲绝”之证。从当归四逆汤的方证,可以肯定它是一张温养阳气的方。是方大枣用二十五枚。二十五又是一个什么数?是一个“群阳会”。我们将十基数中的阳数一、三、五、七、九相加,就正好是这个数。这就与当归四逆汤的主治功用相应了。一个是“群阴相会”,一个是“群阳相会”,张仲景为什么不把它颠倒过来,炙甘草汤用二十五枚,当归四逆汤用三十枚呢?可见数是不容含糊的。这就是数变引发质变的道理,因为数变了,象也就变。象变了,阴阳也就跟着变了!阴阳一变,在中医的范畴就什么都变了。难道数量这个问题对中医来说还不算一个大问题,还不值得我们花经费去大力研究吗?
西医理论无忌口、发物之说,但经科学验证,含致癌物质的食物也需要癌症患者警惕注意,例如亚硝酸盐是公认的化学致癌物质,含有该物质的食物均有诱发癌症的可能,还有咸鱼、咸菜等一些腌制食品也属于禁忌范畴,西医学特别指出,鼻咽癌患者应忌食狗肉,在临床上也发现食用狗肉会导致癌症复发,这在客观上印证了“忌口”的科学性。
关于这个忌口,相信每个生活在中华大地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其意是指在某段时间内不能吃某种食物,而这些不能吃的特定食物我们统称为发物,这在《伤寒论》桂枝汤条下也有明确记载:“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
一般比较常见的发物,多是指动风生痰、助火发毒等助邪之品,容易诱发旧病,加重新病,包括辛热、腥臭之品,比如海鲜等食物。广义上的发物不但包含了狗肉、鸡肉、鹅肉、虾蟹、黄鳝等,甚至连鸡蛋、葱姜、辣椒、大蒜、桃子、樱桃、荔枝等也都算发物。
从字面上讲,发包含发作、诱发、激发、复发等意义,所以发物一词用得实在是生动而美妙。如果归纳起来,不外就是两种,一种是以考虑病患自身体质为前提的发物,如《证治要诀·丹毒》载:“有人一生不可食鸡肉及獐鱼动风等物,才食则丹随发。”另一种则是以考虑药物配伍为前提,因为药食同源,食物也是药物,也必须要配合治疗,它们弄在一起也算是广义上的配伍,如果你一边给患者用苦寒药下火,而他却在一旁大吃火锅,那不但不能发挥药效,甚至会出现毒性反应或副作用。所以,临床上为了更大程度地获得疗效,我们确实不能不重视忌口。
关于忌口的重要性,我们在这里举一个例子大家就更清楚了。刘力红在《思考中医》一书中说道:“在旧社会,有些江湖郎中治疗蛇伤往往都会留一手,这一手的方法很巧妙,让你根本没有办法察觉。郎中给你治蛇伤,很快就把蛇毒治住了,让你没有生命危险,很多症状也消除了,可就是有一点,伤口老不好,隔上一段时间伤口又腐烂,你又得到郎中那儿买些药,管上两三个月,就这样拖上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江湖上,这叫郎中钓病人,病人养郎中的招数。但是,这个窍门被廖老从父辈那里探知了。窍门就在忌盐,如果让病人忌盐几天,再吃上几剂解毒、生肌的药,伤口很快就长好,而且不再腐烂。就这么一点奥妙,可要是你不知道,你会被折腾得够呛。听过廖老的这席话后,我就在琢磨,这不就是《内经》的东西吗?《素问·金匮真言论》上说:‘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藏精于肾,故病在溪,其味咸,其类水,其畜豕。其谷豆。其应四时,上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数六,其臭腐。’肾家的臭是腐,所以,凡属腐烂一类性质的病变都与肾相关。肾病需要忌盐,‘多食盐则伤肾’,这既是《内经》的教证,也是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的常识,蛇伤引起的伤口腐烂,忌盐几天,再吃几剂普通的中药,伤口便从此愈合,这是一个多么神秘而又极其简单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