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是由于情志不遂、饮食内伤、体虚久病、失血劳倦及外伤、手术等病因,引起风、火、痰、瘀上扰清空或精亏血少,清窍失养为基本病机,以头晕、眼花为主要临床表现的一类病证。眩即眼花,晕是头晕,两者常同时并见,统称眩晕,其轻者闭目可止,重者如坐车船,旋转不定,不能站立,或伴有恶心、呕吐、汗出、面色苍白等症状。
眩晕为临床常见病证,多见于中老年人,亦可发于青年人。可反复发作,妨碍正常工作及生活,严重者可发展为中风、厥证或脱证而危及生命。
眩晕病证,历代医籍记载颇多。《黄帝内经》对眩晕涉及病性、病位、脏腑归属方面已有记述,《灵枢·大惑论》载“故邪中于项,因逢其身之虚……入于脑则脑转。脑转则引目系急,目系急则目眩以转矣”;汉代张仲景《伤寒论》在多个篇章中记载眩晕病证;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风头眩候》列专篇论述眩晕证治。陈修园把眩晕的病因病机概括为“风”“火”“痰”“虚”四字。
部分医家还认识到眩晕与头痛、头风、肝风、风眩、中风诸证之间有一定的内在联系,如元代朱丹溪与明代虞抟认为,眩晕者,乃中风也。明代张景岳亦谓:“至于中年之外,多见眩仆卒倒等证,亦人之所常有之事。但忽运忽止者,人皆谓之头运眼花,卒倒不醒者,人必谓之中风中痰”。清代华岫云在《临证指南医案·眩晕门》按语中更明确地指出“此证之原,本之肝风,当与肝风、中风、头风门合而参之。”
根据眩晕的发病特点、症候表现,现代医学中的高血压、低血压、低血糖、贫血、梅尼埃病、脑动脉硬化、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神经衰弱等病,临床表现以眩晕为主要症状者,可参考本证进行急救处理和辨证论治。
有关眩晕的记载,历代医籍论述颇多。《素问·至真要大论》认为:“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指出眩晕与肝关系密切。《灵枢·卫气》认为“上虚则眩”,《灵枢·口问》曰:“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灵枢·海论》认为“脑为髓海”,而“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认为眩晕一病以虚为主。汉代张仲景《金匮要略》认为痰饮是眩晕发病的原因之一,为后世“无痰不作眩”的论述提供了理论基础,并且用泽泻汤及小半夏加茯苓汤治疗眩晕。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风头眩候》,“风头眩者,由血气虚、风邪入脑,而引目系故也……逢身之虚,则为风邪所伤,入脑则脑转而目系急,目系急,故成眩也”,首次提出风邪致眩。唐代王焘《外台秘要》及宋代《圣济总录》亦从风邪立论。
宋代以后,进一步丰富了对眩晕的认识。严用和《重订严氏济生方·眩晕门》中指出:“所谓眩晕者,眼花屋转,起则眩倒是也,由此观之,六淫外感,七情内伤,皆能导致”,第一次提出外感六淫和七情内伤致眩说,补前人之未备。元代朱丹溪倡导痰火致眩的病机,提出“无痰不作眩”之说,《丹溪心法·头眩》说:“头眩,痰挟气虚并火,治痰为主,挟补气药及降火药。无痰则不作眩,痰因火动。”
明代张景岳对《黄帝内经》“上虚则眩”作了详尽论述,《景岳全书·眩晕》:“盖上虚者,阳中之阳虚也”,治当补气血;还提出“下虚致眩”的观点,指出“下虚者,阴中之阳虚也”,治宜补精血。秦景明在《症因脉治·眩晕总论》也提出阳气虚是眩晕发病的主要病理环节。龚廷贤《寿世保元·眩晕》集前贤之大成,对眩晕的病因、脉象都有详细论述,并分证论治眩晕,提出痰涎致眩的主方半夏白术汤、劳役致眩的主方补中益气汤、虚火致眩的主方清离滋饮汤、气血两虚致眩的主方十全大补汤等,至今仍值得临床借鉴。
至清代对眩晕的认识更加全面,直到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清代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眩晕》华岫云按,认为眩晕乃“肝胆之风阳上冒”,有夹痰、夹火、中虚、下虚之别,治法亦有治胃、治肝之分。提出火盛者先从胆治;夹痰者必理阳明;中虚以补益中焦;下虚者补肾滋肝,潜阳镇摄。徐春甫《古今医统·眩晕宜审三虚》认为:“肥人眩运,气虚有痰;瘦人眩运,血虚有火;伤寒吐下后,必是阳虚”,提出眩晕与体质的关系。
综合历代医家论述,结合现代认识,眩晕的病因病机可归纳为:
1.外邪致病
六淫之邪外袭,上犯颠顶,邪气稽留,阻抑清阳,则头脑眩晕不清。大凡外邪入侵,多因起居不慎,劳倦太过,或起居不当,易感风、寒、湿、热之邪,而又以风为先导。所谓“伤于风者,上先受之”“巅顶之上,惟风可到”。故外邪自表侵袭于经络,上犯颠顶,清阳之气受阻,气血不畅,阻遏络道,故而致眩。风为百病之长,多夹时令之邪致病,若夹寒邪,寒凝血滞,络道受阻;若夹热邪,热扰清空;若夹湿邪,湿蒙清窍,清阳不展,皆可致眩晕。若伴有湿邪中阻,则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呈现恶心呕吐、苔腻淡黄等症。
2.因风致病
《黄帝内经》首次提出“因风致眩”。风为阳邪,其性开泄,主动,善行数变,游窜上下,是眩晕急性起病的因素。《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厥阴之胜,耳鸣头眩,愦愦欲吐。”由此可见,《黄帝内经》认为风邪是厥阴肝经产生的内生之邪。《临证指南·眩晕门》曰:“头为六阳之首,耳目口鼻,皆系清空之窍,所患眩晕者,非外来之邪,乃肝胆之风阳上冒耳。”《医学从众录·眩晕》:“盖风者非外来之风,指厥阴风木而言,与少阳相火同居,厥阴气逆,则是风升火动……风生必挟木势克土;土病则聚液成痰。”陈修园亦谓:“风非外来之风,指厥阴风木而言。”以上论述皆提示内风是引起眩晕的主要病理因素。《医碥·眩晕》:“痰涎随风火上壅,浊阴干于清阳也,故头风眩晕者多痰涎”,进一步指出风邪夹痰致眩。综上,多个医家认为致眩的风邪是内生肝风之邪,有别于外感风邪。
3.因虚致病
肾精不足和气血不足致病。肾为先天之本,主藏精生髓,髓聚而成为脑,故脑为髓之海。若年老肾精亏虚;或因房事不节;或先天不足,阴精不充;或劳役过度,伤骨损髓;或阴虚火旺,扰动精室,遗精频繁;或肾气不足,精关不固,滑泄无度,皆可导致肾精亏耗,不能生髓,髓海不足,上下俱虚,发生眩晕。正如《灵枢·海论》所说“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气血之源匮乏,气虚则清阳不升;血虚则不能上奉于脑。正如《景岳全书·眩晕》所说“原病之由有气虚者,乃清气不能上升,或汗多亡阳所致,当升阳补气;有血虚者,乃因亡血过多,阳无所附而然,当益阴补血,此皆不足之证也”。说明气血亏损是造成眩晕的主要原因。
4.因肝致病
肝为风木之脏,体阴而用阳,其性刚劲,主动主升。素体阳盛之人,阴阳失衡,阴亏于下,阳亢于上,上扰清空;或忧郁、恼怒太过,肝失条达,肝气郁结,气郁化火,上扰清窍。肝阳上亢的主要临床特点是既有阳亢于上,主要表现在头面部的上盛症状,又有阴血不足于下的下虚证候,称作“上盛下虚”。《类证治裁》也记载:“良由肝胆乃风木之脏,相火内寄,其性主动主升,或由身心过动,或由情志郁勃,或由地气上腾,或由冬藏不密,或由高年肾液已衰,水不涵木,或由病后精神未复,阴不吸阳,以至目昏耳鸣,震眩不定。”这段明确阐述了眩晕发病与肝之阴阳失调的关系。
5.痰饮致病
饮食伤胃,劳倦伤脾;过食肥甘厚味,或忧思太过,损伤脾胃,以致脾失健运,水湿内停,聚湿生痰;或肺气不足,宣降失职,水失通调输布,津液留聚而成痰;或肾阳不足,不能化气行水,水泛而为痰;或肝气郁结,湿郁生痰。痰阻中焦,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故引致眩晕。《丹溪心法·头眩》曰:“头眩,痰挟气虚并火,治痰为主,挟补气药及降火药。无痰则不作眩,痰因火动。”
6.因瘀致病
瘀血阻滞,跌仆坠损,头部外伤,瘀血停留,阻滞经脉,而致气血不能荣于头目;或瘀停胸中,迷闭心窍,心神飘摇不定;或妇人产时感寒,恶露不下,血瘀气逆,并走于上,追乱心神,干扰清空,皆可发为眩晕。如《医学正传》论眩晕:“外有因坠损而眩运者,胸中有死血迷闭心窍而然,是宜行血清经,以散其瘀结。”王清任《医林改错》提出用通窍活血汤治疗昏晕,足见血瘀致眩晕,在临床上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眩晕致病因素多以内伤为主,也不可忽视外感致病因素。病位在清窍,涉及肝、肾、脾、胃等脏腑,三者之中,又以肝为主。病因有外邪和内邪之分,以风、痰、火三邪为主。临床以肝阳上亢、气血虚损以及痰浊中阻为常见。古人所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无痰不作眩”“无虚不作眩”等等,均是临床实践经验的总结。
1.辨脏腑
眩晕病位虽在清窍,但与肝、脾、肾三脏功能失常关系密切。肝阴不足,肝郁化火,肝阳上亢,均可致眩晕,兼见头胀痛,面红,急躁易怒等症状。脾虚气血生化乏源,眩晕兼有纳呆,乏力,面色
白等;脾失健运,痰湿中阻,眩晕兼见纳呆,呕恶,头重,耳鸣等;肾精不足之眩晕,多兼腰酸腿软,耳鸣如蝉等。
2.辨虚实
眩晕常虚中夹实,虚实夹杂。一般新病多实,久病多虚;体壮者多实,体弱者多虚;呕恶、面赤、头胀痛者多实,体倦乏力、耳鸣如蝉者多虚;发作期多实,缓解期多虚。
3.辨标本
眩晕以肝肾阴虚、气血不足为本,风、火、痰、瘀为标。其中阴虚多见咽干口燥,五心烦热,潮热盗汗,舌红少苔,脉弦细数;气血不足则见神疲倦怠,面色不华,爪甲不荣,纳差食少,舌淡嫩,脉细弱。标实又有风性主动、火性上炎、痰性黏滞、瘀性留着之不同,要注意辨别。风邪致眩多起病急、变化块,伴肢体麻木或震颤等;因火致眩多伴有面红目赤、易怒、头昏痛、颈项强等不适;因痰致眩多伴有胸闷、身困重、面色晦暗和“梅核气”症状;因瘀致眩多伴有头痛、昼轻夜重、少腹疼痛、肌肤甲错、舌紫暗、脉涩等。
辨体质:面白而肥多为气虚多痰,面黑而瘦多为血虚有火。
1.肝阳上亢
盖肝为风木之脏,体阴用阳,主动主升,若烦劳过度或情志郁结,久则化火生风,皆使肝阳偏亢,内风上旋,且风火相扇,必夹内壅之痰热上扰颠顶,而致眩晕,正如《类证治裁》所云:“风依于木,木郁则化风,如眩如晕。”肝阳上亢与肝火上炎、肝气郁滞,均可致眩晕发作,肝阳上亢,根本上由于肝阴不足,不能制约肝阳,而使其肝阳升动太过;肝火上炎,是由于气火上逆,并非阴血不足;肝气郁结是由于肝的疏泄不及,气郁化火。共同的病机表象是“阳有余”,上冒颠顶,故眩晕、耳鸣、头痛且胀。肝阳升发太过,故易怒;横犯中土,故恶心呕吐;阳扰心神,故少寐多梦;火灼津液,故便秘尿赤,舌红苔黄。若肝肾阴亏,兼见腰膝酸软,健忘遗精,潮热盗汗;肝阳亢极化风,则可出现眩晕欲仆,语言不利,步履蹒跚等动风之象。
2.外感风邪
外感风、寒、火、湿、热等淫邪,引起相关脏腑的功能紊乱而眩晕,但以风邪为主要致病因素。清·刘默《证治百问》曰:“凡眩晕一时暴发者,必因风暑寒热郁于肌表,触发内之痰气,致脉络满而经络虚,使外有余而内不足,上脉溢而下脉虚,所以头重足轻,一时眩晕,若气血冲和者,候风寒暑气痰热清散即愈。”外感六淫及疠气病毒,上犯颠顶,邪气稽留,阻遏清阳,清窍被扰,则头目眩晕而痛,吹风受凉加重,或恶风寒,舌苔薄白,脉浮等症。
3.痰浊中阻
痰浊中阻,上阻清窍。又痰为湿聚,湿性重浊,阻遏清阳,故眩晕、头重如裹;痰浊中阻,气机不利,故胸脘痞闷、恶心欲吐;痰浊阻遏,中阳不振,故食少多寐;舌胖、苔腻浊而厚,脉滑或弦滑,为痰浊内蕴之象。若痰浊久郁化火,则口苦心烦,胁痛尿赤。《证因脉治》云:“饮食不节,水谷过多,胃强能纳,脾弱不能运化,停留中脘,有火则灼炼成痰,无火则凝结为饮。中州积聚,清明之气窒塞不伸,而为痰饮眩晕之症矣。”
4.气血亏虚
气虚则清阳不升,血虚则清窍失养,故眩晕如酒醉状,甚则昏仆,活动后眩晕加重,遇劳即发。心主血脉,其华在面;肝藏血,其华在爪;脾统血,其华在唇,血虚则面色苍白,唇甲不华;心肝失养,神魂失舍,故心悸少寐而多梦。脾肺气虚,则气短声低;脾失健运,则纳差倦怠。舌色淡、质胖嫩、边有齿痕、苔薄白或厚,脉细或虚弱,均是气血虚少之象。若气虚至极,出现中气下陷,则兼见食后脘腹胀满,大便溏泄。
5.肾精不足
肾精不足,不能上充于脑而致眩晕。精髓不足,则精神萎靡不振而健忘;又肾主骨,腰精虚骨骼失养,故腰膝酸软,牙齿动摇;肾虚精关不固,故滑精遗泄;肾开窍于耳,精虚不能上荣,则耳鸣时作;肾其华在发,肾虚精亏,发易脱落。若肾阴不足,虚热内生,则见颧红、咽干、形瘦、五心烦热、舌红绛少苔、脉细数。精虚无以化气,肾气不足,日久真阳虚衰,故形寒肢冷、面色
白或黧黑、舌淡嫩、苔白或根有浊苔、脉沉迟或弱。
6.瘀血阻络
瘀血内阻,络脉失和,血气不能正常流通输布,脑失所养,故眩晕时作,日久不愈;头为诸阳之会,清窍空虚,外邪得以入踞脑户,阳气被遏,气血运行受阻,瘀血交滞不解,症见头痛,痛有定处;瘀血不去,新血不生,心神失养,故兼见健忘、失眠、心悸、少神。唇、舌、面色紫暗,舌有紫斑瘀点,脉弦涩、细涩,均为瘀血内阻之象。
眩晕的治疗原则主要是补虚而泻实,调整阴阳,定眩宁志。虚证以肝肾亏虚、气血衰少居多,阴精虚者滋补肝肾阴精;气血虚者宜益气养血,调补脾肾。实证则以潜阳、泻火、化痰、逐瘀、祛风为主要治法。
1.平肝潜阳
适用于肝阳偏亢,头目眩晕,头胀而痛,易怒失眠,面红口苦,脉弦,舌红,苔黄等症。凡肝阳有余之证,必以贝甲类重镇之品,或佐咸降,以清泄阳热,平肝风,常用天麻钩藤饮加紫贝齿、磁石等。若肝阳夹痰浊上扰则配半夏白术天麻汤,既化痰浊,又平肝阳。也可选用龙胆、丹皮、石决明、菊花、夏枯草等清肝泻火。
2.疏散风邪
适用于风邪上犯颠顶,阻遏头部经脉,头目眩晕而痛,吹风受凉加重,或恶风寒,舌苔薄白,脉浮等症。需疏散风邪,使经脉通畅,气血调和则眩晕自止。临床常用川芎茶调散加减,若眩晕不愈,反复发作者为风邪潜窍入络,加蜈蚣、全蝎、僵蚕以搜风通络,或加入活血之品,药用红花、桃仁、当归,即“治风先治血”之意。若夹湿较甚,症见头眩如蒙,肢体困重,舌苔厚腻,则用羌活胜湿汤加减,以祛风化湿。
3.化痰和中
适用于痰浊壅阻中焦,清阳不展,眩晕如坐舟车,胸脘满闷,恶心呕吐,脉滑,苔腻等症。“无痰不作眩”,或痰热中阻,或水饮痰浊上泛,前者宜辛开苦降,药用黄连温胆汤或清震汤加减,后者可用泽泻汤加味以利水化饮,其功在潜移默化之中。
4.补益气血
适用于中气不足,血虚脑失所养,眩晕绵绵,遇劳更甚,少气懒言,面色萎黄,脉细,舌淡苔薄等症。以气虚为甚,清阳不升者,当升阳补气,可用《证治准绳》益气聪明汤,药用黄芪、党参、升麻、葛根、蔓荆子、细辛等。或用补中益气汤加减,以血虚风动者,需滋养精血之品,不宜重镇安神。药用生地黄、当归身、白芍、首乌、枸杞子、杭菊花、火麻仁等。
5.补益肝肾
适用于老年阴亏或素体肝肾不足,阴亏于下,而致虚阳上扰,眩晕欲仆,头重脚轻,耳鸣失眠,腰膝酸软,脉细弦,舌红、苔薄等症。治以滋养肝肾,养阴填精,常用左归丸加减,药用熟地黄、山药、枸杞子、山萸肉、牛膝、菟丝子、鹿角胶、龟板胶等。
6.通窍活血
适用于瘀血阻滞,脉络不通,眩晕持续反复,脉细涩,舌紫或见瘀斑等症。治以通窍活血,辛香温化,常用通窍活血汤重用川芎,加入通天草、水蛭等以加强破血之功。常用龟甲、鳖甲以填补真阴,龙骨、牡蛎以平潜肝阳,或用知柏地黄汤加减以滋阴降火。
以虚实为纲,病因为目,条辨论治。
1.肝阳上亢
主症:眩晕耳鸣,头痛头胀,遇劳、恼怒加重,肢麻,震颤,失眠,多梦,急躁易怒,舌红苔黄,脉弦。
治法:滋养肝肾,平肝潜阳。
方药:天麻钩藤饮加减。天麻钩藤饮出于《杂病证治新义》。方由天麻、钩藤、石决明、山栀、黄芩、川牛膝、杜仲、益母草、桑寄生、首乌藤、茯神组成。方中天麻、钩藤平肝息风;石决明平肝潜阳,除热明目;川牛膝引血下行,活血利水;杜仲、桑寄生补益肝肾;栀子、黄芩清肝降火;益母草合川牛膝活血利水,平降肝阳;首乌藤、茯神宁心安神。
随症加减:若见阴虚较甚,舌红少苔,脉弦细数者,可选生地黄、麦冬、玄参、何首乌、白芍等滋补肝肾之阴;便秘者加大黄、芒硝或当归龙荟丸以通腑泄热;眩晕剧烈,呕恶,手足麻木或肌肉困动者,有肝阳化风之势,中老年患者要注意是否有引发中风病的可能,应及时治疗,可加珍珠母、生龙骨、生牡蛎等镇肝息风,加羚羊角以增强清热息风之力。
2.肝火上炎
主症:头晕头痛,病势较剧,面红目赤,口苦,胸胁胀痛,烦躁易怒,寐少多梦,小便黄,大便干结,舌红苔黄,脉弦数。
治法:清肝泻火,清利湿热。
方药:龙胆泻肝汤加减。龙胆泻肝汤出自《医方集解》,方由龙胆、栀子、黄芩、木通、泽泻、车前子、柴胡、甘草、当归、生地黄组成。方中龙胆草大苦大寒,既能清利肝胆实火,又能清利肝经湿热;黄芩、栀子苦寒泻火,燥湿清热;泽泻、木通、车前子渗湿泄热,导热下行;当归、生地黄养血滋阴;柴胡、甘草疏肝清热调中。
随症加减:若肝火扰动心神,失眠、烦躁者,加磁石、龙齿、珍珠母、琥珀,清肝热且安神;肝火化风,肝风内动,肢体麻木、震颤,欲发中风病者,加全蝎、蜈蚣、地龙、僵蚕,平肝息风,清热止痉。
3.外感风眩
主症:头晕目眩,头痛,遇风加重,或恶风寒,舌苔薄白,脉浮。
治法:疏散风邪,定眩宁志。
方药:川芎茶调散加减。川芎茶调散出于《奇效良方》,方由川芎、荆芥、细辛、白芷、羌活、防风、薄荷、甘草组成。方中薄荷、荆芥、羌活、白芷疏风止痛,清利头目;细辛散寒,长于治少阴经头痛;防风辛散头面风邪;炙甘草益气和中。全方既可清利头目,又可制约风药的过于温燥与升散。
随症加减:若夹风寒,症见身热无汗,恶寒拘紧,头痛身痛,时时眩晕,治以散寒为主,加羌活、独活、柴胡、前胡等;若夹风热,症见身热无汗,恶寒拘紧,头痛身痛,时时眩晕,治以散风热为主,加葛根、钩藤、甘菊、夏枯草等。
4.风痰上扰
主症:眩晕有旋转感或摇晃感、漂浮感,头重如裹,头胀,恶心、呕吐痰涎,食少便溏,舌苔白或白腻,脉弦滑。
治法:化痰息风,潜阳定眩。
方药:羚角钩藤饮加减。羚角钩藤饮出自《通俗伤寒论》,方由羚羊角片、桑叶、川贝、生地黄、钩藤、菊花、茯神、白芍、甘草、淡竹茹等组成。方中羚羊角凉肝息风;钩藤清热平肝,息风解痉,桑叶、菊花清热息风;地黄凉血滋阴;白芍养阴泄热,柔肝舒筋;甘草酸甘化阴缓急;川贝、竹茹清热化痰;茯神平肝宁心安神。全方清热息风,化痰定眩。
随症加减:若风痰夹瘀,加丹参、水蛭化瘀通络;若兼脾虚而清阳不升,表现困乏无力者,加黄芪、生晒参、葛根补气升清阳;若见肝阴亏损,加龟甲、山萸肉、石决明等育阴潜阳。
5.痰浊中阻
主症:眩晕如坐舟车,头重如蒙,视物旋转,胸闷作恶,呕吐痰涎,食少多寐,苔白腻,脉弦滑。
治法:燥湿祛痰,健脾和胃。
方药:半夏白术天麻汤加减。半夏白术天麻汤出自《脾胃论》,方由制半夏、天麻、茯苓、橘红、白术、甘草组成。方中制半夏燥湿化痰,降逆止呕;天麻平肝息风止眩;白术、茯苓健脾祛湿,治生痰之源;橘红理气化痰;甘草、姜、枣调和脾胃。
随症加减:痰浊郁而化热,痰火上犯清窍,表现为眩晕,头目胀痛,心烦口苦,渴不欲饮,苔黄腻,脉弦滑者,加用黄连温胆汤清化痰热,药用黄连、竹茹、枳实、制半夏、橘红、甘草、生姜、茯苓等;若素体阳虚,痰从寒化,痰饮内停,上犯清窍者,用苓桂术甘汤合泽泻汤温化痰饮;头晕头胀,多寐,苔腻者,加藿香、佩兰、石菖蒲等醒脾化湿开窍;呕吐频繁,加代赭石、竹茹和胃降逆止呕;胃脘痞闷、纳呆、腹胀者,加厚朴、白蔻仁、砂仁等理气化湿健脾;耳鸣、重听者,加葱白、郁金、石菖蒲等通阳开窍。
6.气血亏虚
主症:头晕目眩,动则加剧,遇劳则发,面色
白,爪甲不荣,神疲乏力,心悸少寐,纳差食少,便溏,舌淡苔薄白,脉细弱。
治法:补养气血,健运脾胃。
方药:归脾汤加减。归脾汤出自《严氏济生方》,方由白术、人参、黄芪、当归、甘草、茯苓、远志、酸枣仁、木香、龙眼肉、生姜、大枣组成。方中黄芪、人参、白术、当归健脾益气生血;龙眼肉、茯神、远志、酸枣仁养心安神;木香理气醒脾,使其补而不滞;甘草调和诸药。全方有补养气血,健运脾胃,养心安神之功效。
随症加减:若气虚卫阳不固,自汗时出,易于感冒,重用黄芪,加防风、浮小麦益气固表敛汗;脾虚湿盛,泄泻或便溏者,加薏苡仁、泽泻、炒扁豆、当归健脾利水;气损及阳,兼见畏寒肢冷,腹中冷痛等阳虚症状,加桂枝、干姜温中散寒;血虚较甚,面色
白无华,加熟地黄、阿胶、紫河车等养血补血,重用参芪以补气生血。
7.肝肾亏虚
主症:眩晕缠绵难愈,视物昏花,两目干涩,少寐健忘,心烦口干,耳鸣,神疲乏力,腰酸膝软,遗精,舌红苔薄,脉弦细。
治法:滋养肝肾,养阴填精。
方药:左归丸加减。左归丸出自《景岳全书》,方由熟地黄、山药、枸杞子、山萸肉、牛膝、菟丝子、鹿角胶、龟板胶组成。方中熟地黄、山萸肉、山药滋阴补肾;枸杞子、菟丝子补益肝肾;鹿角胶助肾气,生精补髓;牛膝强肾益精,引药入肾;龟板胶滋阴降火,补肾壮骨。全方共奏滋补肝肾,养阴填精之功效。
随症加减:若阴虚生内热,表现咽干口燥,五心烦热,潮热盗汗,舌红,脉弦细数者,可加炙鳖甲、知母、青蒿等滋阴清热;心肾不交,失眠、多梦、健忘者,加阿胶、鸡子黄、酸枣仁、柏子仁等交通心肾,养心安神;若水不涵木,肝阳上亢者,可加清肝、平肝、镇肝之品,如龙胆、柴胡、天麻等。
8.瘀血阻窍
主症:眩晕,头痛,多为刺痛,部位固定,兼见健忘,失眠,心悸,精神不振,耳鸣耳聋,面唇紫暗,舌有瘀点或瘀斑,脉弦涩或细涩。
治法:活血化瘀,通窍活络。
方药:通窍活血汤加减。通窍活血汤出自《医林改错》,方由赤芍、川芎、桃仁、大枣、红花、老葱、鲜姜、麝香、黄酒组成。方中用赤芍、川芎、桃仁、红花活血化瘀通络;麝香芳香走窜,开窍散结止痛,老葱散结通阳,二者共奏开窍通阳之功;黄酒辛窜,以助血行;大枣甘温益气,缓和药性,配合活血化瘀、通阳散结开窍之品,以防耗伤气血。全方共奏活血化瘀、通窍活络之功。
随症加减:若见神疲乏力,少气自汗等气虚证者,重用黄芪,以补气固表,益气行血;若兼有畏寒肢冷,感寒加重者,加附子、桂枝温经活血;遇寒加重者,或当风而发,可重用川芎,加防风、白芷、荆芥穗、天麻等祛风。
1.针灸疗法
气血亏虚者以培补脾肾两经为主,用补法、灸法,取穴:脾俞、肾俞、关元、足三里;肝阳上亢者取肝胆两经为主,针用泻法,取穴:风池、肝俞、肾俞、行间、侠溪;痰湿中阻者和中化浊为主,针用泻法,取穴:中脘、内关、丰隆、解溪。外感风邪者以手足少阳经和阳维脉为主,针用泻法,取穴:风池、天柱、列缺、束骨、手三里、曲池、颈夹脊穴、外关等。
2.推拿疗法
可选用掐人中;拿肩井、曲池、合谷、委中、承山、昆仑、太溪。
病案一
蔺某,女,51岁。
初诊:突发眩晕,不能起坐,恶心欲吐,心悸不安,自觉胃中辘辘有声。舌白滑润,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脉象濡滑而沉,一派水饮上泛之象,先用苓桂术甘汤方,以消饮定眩。
桂枝10g,茯苓15g,白术12g,炙甘草6g,半夏10g,陈皮6g,泽泻10g,3剂。
二诊:眩晕渐减,心悸稍安,胸闷恶心未除。脉沉濡,舌白润,仲师云:“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继用前法增损。
桂枝10g,茯苓20g,白术12g,炙甘草6g,干姜3g,半夏10g,陈皮10g,泽泻10g,焦三仙各10g,3剂。
三诊:眩晕已止,诸证渐安,已能下地活动,微感胸闷,纳食欠佳,舌白脉沉,用《外台》茯苓饮以运中阳。
茯苓15g,白术10g,桂枝6g,枳实6g,厚朴6g,白蔻仁3g,焦三仙各10g,3剂。
药后诸症皆安,停药休息数日而痊。
按:此案眩晕系饮邪上泛,蒙蔽清阳,其脉沉苔滑,口不渴,胸闷呕恶,水声漉漉,皆是水饮之征,故用苓桂术甘汤以化饮定眩定悸,二诊加干姜、焦三仙以运中阳,阳气振奋则水饮自消,三诊用《外台》茯苓饮加味以消余邪,大法治饮宗仲景“以温药和之”之旨,治在中焦,以脾属土,饮乃水类,土能制水,脾健则饮自消弭。
(选自《赵绍琴医案集》)
病案二
俞某,女,54岁,职工家属。
患者近半年来在无明显诱因情况下出现头目眩晕,甚则昏厥,持续半小时左右,伴肢体抖动,心悸惕惕。检查心电图及脑电图均正常。迭进平肝潜阳化痰之剂,罔效。于1988年12月14日收入病房,X线提示第5颈椎肥大性改变,遂请颜师会诊。
刻诊:眩晕时作,胸闷心慌,胃脘不适,面色萎黄少华。脉细软,舌淡红、苔薄白。年逾半百,气血已衰。瘀血阻滞,清阳不升。治当益气升阳,活血化瘀。
处方:益气聪明汤加味。
黄芪12g,党参9g,炒升麻4.5g,葛根9g,蔓荆子9g,白芍9g,炙甘草2.4g,通草9g,细辛4.5g,化橘红4.5g,水蛭粉1.5g(另吞),4剂。
药后眩晕减轻,昏厥未作,上方去橘红,续服十余剂,治愈出院,门诊随访,未见恢复。
按:《景岳全书》云:“眩运,掉摇惑乱者,总由气虚于上而然”,该例患者年逾半百,眩晕半年,甚则昏厥,面萎少华,虽经平肝潜阳之剂无效,可知病机非独在肝。颜师辨证重在益气升阳,加入化痰之品,随症加减。可见中医治病,贵在辨证,切忌胶柱鼓瑟。
(选自《颜德馨临床经验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