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瑛 [38] 认为SLE总的病机是先天禀赋不足,复加外感六淫、内伤七情所致,进而化生火毒而酿成瘀热。本病好发于女性青春期及青壮年期,多与经、胎、产相关,先天禀赋不足是其发病基础。肝肾阴虚,阳气偏盛,阳盛则易内生火热;热伤营阴,耗灼津血,可致血涩不畅,滞而为瘀,瘀热相搏,胶结难化。五志过极,肝郁不达,气滞可致血瘀,气郁日久,又可化火,热与瘀相结,进一步阻塞气机、壅滞血络,终成瘀热相搏。总之,肝肾亏虚、阴血耗损为发病之本。阴血既耗,火热内起,化生风毒,毒热痼结,郁于血分;内郁之火,遇有日晒、情怀不畅、外感扰动,则热壅血瘀,瘀热相搏。瘀热或逼血妄行,或走窜经络,或郁结筋骨,或扰乱神明,种种变证由生。治疗常用凉血化瘀,主方为《千金要方》犀角地黄汤,常用主药有水牛角、生地黄、牡丹皮、赤芍、山栀、紫草等。
医案举例 [39] : 李某,男,27岁。2005年12月28日初诊。
患者颜面两颧部大片蝶形红斑1年余。近年来,颜面两颧部大片蝶形红斑,鼻梁部已有褐斑。病初曾见齿衄、抗SSA/SSB弱阳性。诊断为“系统性红斑狼疮”,治疗1年,未见明显改善,遂来就诊。察其颜面两颧部大片蝶形红斑仍存,鼻梁部褐斑清晰可见,齿衄时有,口干不欲多饮,舌质黯红、苔黄,脉细滑。
辨证:热毒血瘀,肝肾阴伤。
治法: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滋养肝肾。
方药:犀角地黄汤合二至丸化裁。水牛角片20g(先煎),赤芍药10g,牡丹皮10g,生地黄20g,紫草10g,漏芦15g,狗舌草20g,玄参10g,炙女贞子10g,墨旱莲12g,土茯苓25g,地肤子15g,苦参10g,雷公藤5g。7剂。日1剂,水煎服。嘱减少日晒,清淡饮食,忌食发物。
2006年1月3日二诊:药进7剂,患者颜面及鼻梁部色斑消减,齿衄未作,但见足跟胀,腰酸,凌晨口干。舌质红,有裂纹,苔黄,脉细滑。方药合拍,已见初效。本次所见之状乃瘀热伤阴,肝肾阴亏之征,仍以解毒化瘀,滋养肝肾为法,加用清热活血通络之品。方药如下:水牛角片20g(先煎),赤芍药10g,牡丹皮10g,生地黄20g,紫草10g,漏芦15g,狗舌草20g,玄参10g,炙女贞子10g,墨旱莲12g,土茯苓25g,地肤子15g,苦参10g,雷公藤5g,地锦草15g,大黄炭5g,白花蛇舌草20g,人中黄5g。14剂。日1剂,水煎服。
2006年1月17日三诊:药后颜面及鼻梁部褐斑日趋消淡,仅隐约可见,足跟胀除,腰酸缓解,凌晨口干不著,舌脉同前。瘀热毒邪已有清化,肝肾之阴明显来复。前方既效,守原方意,加滋养肝肾之品。方药如下:水牛角片20g(先煎),赤芍药10g,牡丹皮10g,生地黄20g,紫草10g,漏芦15g,狗舌草20g,玄参10g,炙女贞子10g,墨旱莲12g,土茯苓25g,地肤子15g,苦参10g,雷公藤5g,地锦草15g,白花蛇舌草20g,枸杞子10g。30剂。日1剂,水煎服。
2006年2月18日四诊:颜面及鼻梁部褐斑基本消退,足跟胀及腰酸未再出现,口不干渴,纳寐皆可,精神转振。舌质红,苔薄淡黄,脉细滑。原方继服巩固疗效。
患者坚持服用上方3个月,病情未见反复,查肝、肾功能均在正常范围。
路志正 [40] 认为SLE患者发病年龄一般较轻,多是由于先天禀赋不足,肝肾阴亏,精血不足,加之情志内伤。劳倦过度,六淫侵袭,阳光暴晒,瘀血阻络,血脉不通,皮肤受损,渐及关节、筋骨、脏腑而成。本病的基本病机是素体虚弱,真阴不足,热毒内盛,痹阻脉络,内侵脏腑,本病属本虚标实,心、脾、肾三脏气血阴阳虚损为本,郁热、火旺、瘀滞、积饮为标。慢性活动期的患者,以虚损为主的症状并不少见,并可贯穿于整个病程的各个证候之中。机体正气不足,气血津液运行无力,痰浊、瘀热等病理产物丛生,相互交结,极易为外邪所诱发而引起急性发作,故在临床治疗中,应密切关注患者症状以及相应化验指标的变化,及时对病情进行评价。若患者病程已久,则病症多易累及多个脏腑,而出现以精、气、血、阴、阳多方面的亏虚为主要证候的病症。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故在治疗多方面虚损时应注意顾护脾胃,令气血生化有源,滋养机体,缓解病症。
医案举例: 蔡某,男性,22岁。
患SLE、狼疮性肾炎5年。5年前缘于感冒,伴发热,并出现明显脱发症状,经服消炎药高热不退,延及3个月后,发现尿色浊白,就诊于当地医院,经肾穿诊断为SLE、狼疮性肾炎。之后鼻梁、耳部、手指肚部位渐渐出现红斑,于是使用激素治疗,由每天10片逐渐减量,至现在每天6片,抗核抗体为1∶160~1∶1000,血压为120/90mmHg,谷丙转氨酶为60U/L。就诊时见:患者觉困倦乏力,神疲,头沉,面色晦暗,鼻梁处仍可见出血性皮疹,皮肤粗糙,食欲不振,大便日2~3次,稀便,尿浊,欲睡,但多不实,梦多,吃偏凉食物易出现肢痛症状。舌质淡,边有齿痕,苔白腻,脉弦细。
诊断:四诊和参,本病属“血痹虚劳”范畴,证为气血阴阳俱虚。
治法:益肾健脾,以滋化源。
处方:太子参12g,炒苍白术各12g,炒山药15g,莲子肉15g,炒芡实12g,炒杜仲12g,桑寄生15g,旱莲草12g,女贞子15g,炒黄柏6g,怀牛膝12g,炒苡仁30g,益母草15g,14剂,水煎服。另予代茶饮方,药用西洋参6g,麦冬10g,石斛12g,绿萼梅10g,玉米须30g,金樱子10g,白茅根30g。7剂。
服药14剂后乏力改善,食欲逐渐增加,睡眠状况好转。续服半年诸症稳定。
赵炳南 [41] 认为:本病的病机是阴阳、气血失和,气滞血瘀,经络阻隔为本,临床病象以体质极度衰弱,精神萎靡,少食纳呆,失眠,健忘,脱发,皮肤发生红斑(或无),月经失调,关节痛,有时伴有低热,血沉快,白细胞计数降低,脉沉细数为主。但由于外邪毒热的作用和影响,在整个病程中又会相继或反复出现,整体或某脏腑的毒热现象,是为标。治法上,以益气阴、调气血、活血化瘀通络治其本,清热解毒、补肝肾、养心安神治其标。根据病人不同阶段和不同特点,标本兼治,扶正祛邪兼顾。
医案举例 [42] : 杨某,女,32岁。1983年4月3日初诊。
患者于3年前因尿频而就医,经检查,确诊为系统性红斑性狼疮,合并肾功能损害(狼疮性肾炎)。症见:腰膝酸软,疲乏无力,浮肿,尿少尿频,夜间次数尤多。化验检查:尿蛋白(++~+++),血红蛋白80g/L,白细胞计数4.0×10 9 /L,狼疮细胞阳性,舌苔薄白,脉沉细无力。
西医诊断:系统性红斑狼疮,狼疮性肾炎。
中医辨证:肾气虚,膀胱失约。
治法:补肾气,收涩固精。
处方:生黄芪20g,太子参10g,补骨脂10g,山药15g,肉苁蓉30g,韭菜子10g,芡实20g,沙苑子15g。水煎,日服2次。
以上方为基础,根据病情变化加用药味。小便频数明显时,加锁阳10g;肢冷、腰膝冷痛时加上肉桂6g。服药半年后,自觉症状消除,尿蛋白阴性,血红蛋白100g/L,白细胞计数6.0×10 9 /L。狼疮细胞阴性。嘱继续服用中药以巩固疗效。随访至1985年底,一般情况良好,能坚持轻工作。
范永升 [43] 认为:SLE患者素体禀赋不足,肾精亏损及七情内伤、气血失和是发病的内在基础,感受外界的六淫疫疠之邪是导致本病的外部条件。故本病病机是本虚标实,本虚以肾虚阴亏为要,标实以热毒、瘀血为主。因虚致实,因实致虚,互为因果,使病情迁延反复,缠绵难愈。从现代医学角度来看,SLE与遗传有关,实为中医之禀赋不足也。SLE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自身抗原激活免疫系统后,出现一系列免疫损伤,如免疫复合物所造成的血管炎,炎症因子引起的发热等,这些都表现为中医一派热毒之象。SLE患者的血液流变学指标中全血比黏度高切、黏度低切、血浆比黏度、红细胞压积、红细胞电泳时间均比正常人高,表明SLE患者体内存在浓、黏、凝聚状态。甲皱微循环表现异形管袢增多、流速减慢、红细胞聚集等微循环明显障碍,证实了SLE血瘀证候的微观特征。因此,SLE的基本病机是热毒血瘀肾虚。
医案举例 [44] : 患者某,男,8岁,2009年8月3日初诊。病史:鼻梁两侧呈蝶形红斑,低热,颜面潮红,查抗核抗体1∶160,抗dsDNA抗体(+),血沉84mm/h,尿蛋白(++),曾服强的松、雷公藤总甙片等无效。现自诉口干潮热,失眠盗汗,便结溲黄,舌暗红苔少,脉细数。
西医诊断:系统性红斑狼疮。
辨证:热毒阴虚证。
治法:凉血解毒,滋阴消斑。
处方:青蒿鳖甲汤合犀角地黄汤加减。青蒿12g,炙鳖甲8g(先煎),升麻6g,生地黄10g,牡丹皮6g,赤芍10g,水牛角10g(先煎),紫草6g,重楼12g,凌霄花5g,白僵蚕6g,徐长卿12g,红枣10g,知母6g,地骨皮6g,麦冬10g,生甘草5g,7剂,水煎服,每日1剂。
二诊:失眠、汗多症状减轻,口干仍明显,大便仍干,仍以滋阴消斑为主,上方加铁皮石斛12g,改生地黄20g,服14剂。
三诊:面颊红斑好转,症状稳定,尿蛋白(+),舌质淡红,苔薄白,脉细。治守前法,上方去紫草,地骨皮,服28剂。
四诊:蝶形红斑完全消失,邪去正扶,通络以巩固疗效,上方去炙鳖甲、水牛角,加青风藤8g,威灵仙12g,嘱其再服28剂。随访1年余,蝶形红斑未见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