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湿病的临床中药新药研究,牵涉到药材成分分析、剂型选择、标准制定等现代药学的技术与方法,也属于中西医结合研究范围。在中药新药的领域,风湿病的中药新药研究,特别引人注目。近半个世纪以来,涌现出雷公藤多苷等一批疗效好的药物。这里仅选择雷公藤制剂、正清风痛宁、白芍总苷胶囊、昆仙胶囊为例,介绍如下。
雷公藤为卫茅科雷公藤属植物,常用的药物部位是根或为去皮根。雷公藤味苦,性辛寒,具有祛风湿、活血通络、消肿止痛、杀虫解毒的功效。早在1962年,福建古田县麻风防治院徐致銮老中医,根据民间应用雷公藤治疗风湿病有效的经验,并认为麻风与“风湿”存在相似的病机,遂尝试用去皮雷公藤根煎剂治疗麻风反应,并取得了显著疗效。这是雷公藤应用于临床最早的病种,由此揭开了我国雷公藤临床应用研究的序幕,以后逐渐推广运用于类风湿关节炎、肾小球肾炎、系统性红斑狼疮等多个学科几十种疾病的治疗。
早在1936年,我国学者赵承嘏、梅斌夫首先报道从雷公藤中提取到雷公藤红素,又称南蛇藤素,系雷公藤三萜类化合物的一种重要单体。20世纪80年代开始,上海医科大学张修罗教授和张登海教授等进行雷公藤红素对免疫系统影响的研究,开创了雷公藤药理研究先河。
雷公藤内酯醇,即雷公藤甲素,是雷公藤二萜类化合物的一种重要单体,1972年,美国学者Kupcan SM等首先从我国台湾地区所产的雷公藤根中提取发现了雷公藤内酯醇。其后我国学者吴大刚、邓福孝等从雷公藤中分离提取得到雷公藤内酯醇,并应用于临床,目前关于雷公藤内酯醇的临床和基础研究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和日本津村株式会社进行雷公藤研究的全面协作,日本学者诸田隆和中国学者杨春欣等于1991年从雷公藤提取得到的单一化合物去甲泽拉木醛是一种三萜类化合物,它具有较强的免疫抑制和抗排斥作用,且它的免疫抑制作用与雷公藤内酯醇的细胞毒作用机制所致的免疫抑制效应有着不同之处,是值得进一步研究开发的重要单体。
雷公藤含有多种复合成分,其含量也常因产地、季节以及药用部位的不同而存在很大差异。研究表明,目前已从雷公藤属植物中分离并鉴定出380多个雷公藤化学单体及其衍生物,其中130多个活性单体。雷公藤内酯醇及其衍生物、雷公藤红素及其衍生物,以及去甲泽拉木醛等是研究最多的单体,目前这些单体化合物仍有许多疗效机制尚需进一步研究。
随着20世纪70年代,雷公藤用于麻风治疗取得成功后,我国成立了全国雷公藤研究协作组,掀起了各地研究机构对于雷公藤的开发研究热潮。
1980年由湖北省中西结合研究所研制,并由湖北黄石制药厂生产的雷公藤片通过省级鉴定,1985年湖北省卫生厅批注其生产,由此拉开了雷公藤制剂研发的序幕。
1981年福建省医学科学院研究院邓福孝研究员研制了雷公藤甲素软膏,即雷公藤内酯醇软膏,邀请上海银屑病研究协作组,组织8家综合型医院进行多中心临床观察,结果显示其在银屑病的治疗上取得了较好的疗效,该药由福建太平洋制药厂生产,首次将雷公藤化学单体外用治疗银屑病。
1982年由中国医学科学院皮肤病研究所研制,于江苏泰州美通药业生产的雷公藤多苷片通过省级鉴定,并于1984年由江苏省卫生厅批准生产,成为国内第一个上市销售的雷公藤制剂。
20世纪90年代以后,雷公藤制剂研究发展迅猛,特别在缓释、控释及复方等方面的研究。这对提高疗效、降低毒副作用发挥了重要作用。目前临床上使用的雷公藤相关制剂有雷公藤内酯醇软膏、雷公藤片、雷公藤多苷片、雷公藤总萜和雷公藤双层片等,大大拓宽了雷公藤的临床应用范围。
雷公藤有多种药理作用,其在风湿病中的主要作用是抗炎与免疫抑制。
1.抗炎作用 雷公藤内酯可降低TNF-α诱导的磷酸化JNK的表达,减少类风湿关节炎成纤维样滑膜细胞(RA-FLS)的迁移,还可能参与抑制TLR4诱导的NF-κB/IL-1β免疫通路,抑制NFκB/TNF-α/VCAM-1炎症通路,调节TGF-β1/α-SMA/波形纤维化通路,从而对类风湿关节炎起到治疗作用。
2.免疫抑制 雷公藤对免疫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对细胞免疫、体液免疫的抑制上。现已明确,雷公藤可抑制T细胞增殖反应,明显降低小鼠脾细胞产生IL-2的水平,抑制脾细胞活化;对体液免疫,它能明显抑制胸腺依赖性抗原诱发的抗体反应,抑制胸腺和网状内皮系统吞噬功能。
1.类风湿关节炎 雷公藤多苷片或者雷公藤片单独用药或者联合西药(甲氨蝶呤或来氟米特或白芍总苷胶囊)可以用于治疗活动期类风湿关节炎,从而达到改善炎症指标,缓解症状/体征,延缓类风湿关节炎骨破坏的治疗效果。
2.强直性脊柱炎 研究发现,口服雷公藤多苷片可以明显改善强直性脊柱炎患者的疾病活动指数,降低炎性指标,且优于单纯服用柳氮磺吡啶的患者。此外,也有研究发现雷公藤多苷片可以对抗强直性脊柱炎的骨重建,从而延缓病情的进展。
3.系统性红斑狼疮 雷公藤对系统性红斑狼疮、盘状红斑狼疮以及亚急性皮肤型红斑狼疮都有一定的作用。临床往往与糖皮质激素合用,这不但可提高治疗效果,而且还能减少糖皮质激素用量,改善预后,防止并发症的发生。
4.银屑病 单用雷公藤多苷片能够有效治疗银屑病,可以明显改善银屑病皮损面积及严重指数(psoriasis area andseverity index,PASI)评分。
雷公藤制剂常见的毒副反应有累及消化系统出现上腹部不适、恶心、呕吐、腹痛、腹泻、食欲不振、转氨酶升高等,严重者可出现急性中毒性肝损伤、上消化道出血;累及血液系统出现白细胞、血小板下降等骨髓抑制表现;累及生殖、内分泌系统女子出现月经紊乱、月经量少或闭经,男子出现精子数量减少、活力下降等。
正清风痛宁是以传统中药材青风藤中提取的有效成分盐酸青藤碱为原料制成的现代制剂,目前主要有肠溶片、缓释片、注射液等剂型应用于临床。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称青风藤“治风湿流注,历节鹤膝,麻痹瘙痒,损伤疮肿,入药酒中用”。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国内外医药研究者开始对盐酸青藤碱及其制剂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20世纪90年代澳门科技大学刘良院士团队开始与湖南正清制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合作,进行青藤碱(正清风痛宁)制剂的研发及临床应用研究,发现了该药物抑制炎症和治疗关节炎的作用靶点为前列腺素E 2 终极合成酶-1(mPGES-1),为中药治疗关节炎的开发研制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其研究成果“抗关节炎中药制剂质量控制与药效评价方法的创新及产品研发”被评为2012年“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正清风痛宁缓释片是迄今唯一被纳入国家医保和基本药物双目录的抗风湿病中药单体化合物药物,具有抗炎、免疫抑制、镇痛等药理作用,目前主要运用于风湿性疾病的关节疼痛、关节肿大、肢体酸痛、麻木等症状。
1.抗炎镇痛作用 一是抑制关节滑膜炎症及增生。实验研究证实,盐酸青藤碱对Ⅱ型胶原纤维蛋白诱导的胶原诱导型关节炎大鼠的滑膜A型巨噬细胞增殖和纤维组织增生均有明显抑制作用,并可减少滑膜的炎性细胞浸润。二是抑制炎性介质释放。从青藤碱对基因表达影响的研究中发现,青藤碱对IL-1β基因表达的抑制作用较强,是抗炎作用的基础之一。研究表明,一定浓度的青藤碱对COX-2诱导PGE 2 合成表现出较强的抑制作用,这说明青藤碱具有一定的COX-2选择性抑制。
2.免疫抑制 青藤碱可明显抑制树突状细胞的CD80和CD86的mRNA表达,提示青藤碱可减少树突状细胞表面协同共刺激分子的表达,使抗原提呈过程中T细胞的协同刺激作用受到限制,最终导致T细胞异常活化被抑制。
1.类风湿关节炎 通过甲氨蝶呤联用青藤碱与甲氨蝶呤联用来氟米特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随机对照研究 [79] ,结果显示两组在改善疾病活动度方面具有相似的疗效,但前者安全性更高。临床观察研究 [80] 表明,甲氨蝶呤联合青藤碱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疗效要优于甲氨蝶呤单药治疗。
2.骨关节炎 通过穴位离子法导入治疗膝骨关节炎,发现盐酸青藤碱可以显著改善症状及局部炎症,其疗效与美洛昔康相当 [81] 。通过对比青藤碱联合盐酸氨基葡萄糖与单用盐酸氨基葡萄糖治疗膝骨关节炎的临床观察性研究发现,前者可以明显改善骨关节炎的临床症状,控制炎症反应,且具有良好的安全性 [82] 。
3.强直性脊柱炎 青藤碱联用柳氮磺吡啶片可以有效地缓解患者的临床症状,在随访一年过程中患者的BathAS活动指数(BASDAI)、BathAS功能指数(BASFI)、腰背晨僵时间、C反应蛋白等指标改善方面均优于单用柳氮磺吡啶的患者,且不良反应少 [83] 。
4.急性痛风性关节炎 临床研究证实,通过关节腔内注射青藤碱可以有效改善急性痛风性关节炎患者的肿痛症状 [84] 。
皮肤潮红、灼热瘙痒、皮疹;偶见胃肠不适、恶心、食欲减退、头晕、头痛、多汗;少数患者发生白细胞减少和血小板减少;罕见嗜睡。
白芍为毛茛科植物芍药的干燥根,具有养血调经、敛阴止汗、柔肝止痛、平抑肝阳作用。白芍的药效成分单体主要为一组糖苷类物质,包括芍药苷、芍药内酯苷、羟基芍药苷、苯甲酰芍药苷,统称为白芍总苷。其中芍药苷占总苷量的90%以上,是白芍的主要有效成分。由安徽医科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研制的白芍总苷胶囊,经研究发现具有多途径抑制自身免疫反应,以及止痛、抗炎、保肝的作用。对类风湿关节炎、系统性红斑狼疮、干燥综合征等自身免疫病有一定的疗效。
1.调节免疫 促进抑制性Th2细胞增生,从而调节辅助性T细胞亚群Th1/Th2平衡,抑制自身免疫;下调促炎细胞因子的水平,如TNF-α、IL-1、IL-2等。
2.抗炎作用 研究显示白芍总苷能够抑制局部促炎因子的合成,如PGE2、白三烯(LTB)。
3.镇痛作用 通过实验研究发现,白芍总苷可以提高实验动物痛阈,且该镇痛作用不能被纳洛酮阻断,提示其镇痛作用可能与吗啡受体无关。
1.类风湿关节炎 1993年由上海仁济医院等5家综合型医院对白芍总苷唯一的制剂白芍总苷胶囊(三九药业公司生产)治疗类风湿关节炎进行了双盲、多中心平行的Ⅱ期临床研究,总共纳入450例患者,对照组为甲氨蝶呤。通过对患者的症状、体征及实验室指标进行观察,发现两组疗效上无显著差异,而白芍总苷不良反应发生率显著低于甲氨蝶呤组。这表明白芍总苷对类风湿关节炎的确切疗效和良好的耐受性。
2.系统性红斑狼疮 SLE目前临床治疗仍以糖皮质激素与免疫抑制剂为主。研究显示,配合白芍总苷治疗不仅可以提高疗效,且可以减少SLE患者治疗过程中激素与免疫抑制剂的使用剂量,降低不良反应发生率、感染发生率及疾病复发率,具有一定的临床运用价值。
3.银屑病 一项白芍总苷治疗银屑病的临床研究显示,相比于对照组阿维A联合复方氟米松方案,通过比较两组PASI评分及皮损总面积发现,前者治疗有效率显著优于后者,同时两组不良反应发生率无显著差异,说明白芍总苷胶囊在银屑病患者的治疗中具有一定的临床应用前景。
4.干燥综合征 干燥综合征患者临床上主要通过羟氯喹进行干预治疗,通过运用白芍总苷联合羟氯喹临床研究发现,二者联用可以显著提高有效率,不仅在改善口干、疲乏、肢体疼痛等临床症状方面显著优于羟氯喹单药组,而且在血沉、IgG等实验室指标改善上也显著优于单药组。
白芍总苷胶囊的不良反应主要为消化道症状,如大便性状改变、腹痛等,一般程度较轻,停药后可恢复。
由广州白云山陈李济药厂有限公司与四川省中药研究所共同研制而成的一种中药复方新药。复方由昆明山海棠、淫羊藿、枸杞子、菟丝子组成,具补肾通络、祛风除湿的作用。昆仙胶囊是国家中药“九五”科技攻关项目的唯一保留的成果,并于2006年上市,列入2013年RA中西医结合诊疗指南、2013年骨关节炎中西医结合诊疗指南、风湿免疫疾病(系统性红斑狼疮)超药品说明书用药专家共识、2016年中华中医药学会类风湿关节炎病证结合诊疗指南。研究发现,昆仙胶囊对机体免疫功能具有双向调节作用,同时发挥多靶点抗炎、保护骨髓系统和生殖系统的作用,对类风湿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系统性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病有确切疗效 [85] 。
1.抑制免疫 全程干预免疫抑制。抑制成熟的树突状细胞功能,降低抗原提呈;抑制淋巴细胞增殖、诱导细胞凋亡;抑制NK-κB活力从而降低多种炎症因子的合成。
2.调节免疫 对机体免疫功能的双向调节作用。一方面,可以增强机体正常细胞免疫及体液免疫,如淫羊藿在体内具有免疫刺激活性,但对体内已处于活化状态的T细胞具有免疫抑制作用。另一方面,可调节IL-1、IL-2、IL-6、TNF-α、NF-κB等细胞因子的水平,重塑T淋巴细胞凋亡平衡免疫稳态,抑制IL-1β刺激RA滑膜成纤维细胞的增殖及RANKL的分泌。
3.抗炎作用 体外研究显示,昆仙胶囊可以抑制滑膜细胞的增生,诱导细胞凋亡。抑制环氧化酶和诱导型一氧化氮合酶的表达及其诱导的产物前列腺素E2等炎性物质的生成,从而发挥直接的抗炎作用。
4.骨保护作用 对糖皮质激素继发的骨质疏松具有预防作用。可以抑制破骨细胞的活性,促进成骨细胞的功能,改变OPG/RANKL基因及蛋白表达量从而抑制骨溶解。
1.类风湿关节炎 昆仙胶囊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随机、阳性平行对照、多中心开放试验研究结论表明 [86,87] ,昆仙胶囊、MTX以及两者联合用药均能显著改善RA患者症状、体征和实验室指标,缓解疾病活动性,而昆仙胶囊具有起效时间较快、不良反应较少的优势。
2.狼疮性肾炎 昆仙胶囊降低狼疮性肾炎尿蛋白的临床试验结果显示 [88] ,昆仙胶囊能显著减低尿蛋白、提高临床疗效。一项回顾性分析发现 [89] ,在糖皮质激素联合环磷酰胺治疗狼疮性肾炎肾病综合征患者中,加用昆仙胶囊的患者24小时尿蛋白定量、血肌酐(Scr)、尿素氮(BUN)水平改善更显著,且治疗后肾功能具有明显改善。
3.强直性脊柱炎 一项随机、平行对照临床研究结果显示 [90] ,相比于单用柳氮磺吡啶的患者,使用昆仙胶囊治疗者4周末达到ASAA20反应的比例显著升高,治疗过程中症状改善及炎性指标下降也明显优于柳氮磺吡啶组。
长期应用本品会出现性腺抑制,少数患者会出现胃肠道反应,如服药后出现恶心、胃脘不适、纳差、胀痛、胃痛、便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