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药研发的历史是人类对抗疾病的斗争史。在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场人人都无法躲避的伟大斗争,这场斗争永远不会结束,也不可能结束。正如本书作者在后记中所说的:“如果大家确实很想了解健康与疾病、科研与制药的故事,一直有这个需求,我这辈子是写不完的。原因很简单:基础生命科学的研究成果才刚刚为我们揭开了健康与疾病的冰山一角,还有很多很多未知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探索,去挖掘,去尝试。每一次成功都将是一个值得撰写的故事。”
在我国的媒体报道中,经常出现“科技”二字。我们认为,在一般的报道中,也许将其分为“科学”与“技术”两个方面为好,因为前者是指经过研究发现了世人尚未知晓的事或物,而后者是发明创造出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物。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罗尔德·霍夫曼(Roald Hoffmann)教授就曾撰文论述发现(discover)和发明(create)之间的区别和密切联系。一般说来,科学发现通常不会立即对现实社会产生明显影响,而技术上的发明则几乎都立竿见影地在社会中产生了实际效应,因此也更为世人所重视与推崇。然而,我们以为,衡量一个国家的科学发展水平,应看其在发展基础学科方面所做出的贡献。制药人的工作任务是致力于研发新的治疗人类疾病的有效药物,这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活动在很大程度上属于技术的发明,然而,他们成功研制出来的每一种新药都必须依赖人体生理学、药理学、医学和化学等诸多基础学科的研究成果,也一定伴随着诸多重要的科学发现。
我(梅镇彤)本人从事脑高级功能研究已半个多世纪,深知脑功能的复杂性,也深感研发治疗神经精神性疾病新药的艰难。在《新药的故事3》中有两个故事是涉及神经系统的,即肌松药物及其解药和治疗脊髓性肌萎缩症(SMA)的诺西那生。由于神经肌肉接头的基础研究已有了长足的进步,神经如何支配肌肉的机制已十分清楚,所以肌松药的诞生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神经支配肌肉对维系生命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快速有效和安全的肌松药逆转剂(解药)当然也就十分重要了。SMA是运动神经元的基因变异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只有在人类基因组图谱已完成和关于基因的研究获得巨大进步的今天,才有可能研发出治疗它的新药。这些都说明了基础生命科学研究对研发新药和人类健康的重要性。帕金森病和阿尔茨海默病是人们最熟悉的两种神经退行性疾病,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有效地对它们进行治疗,在致病机理和新药研发方面都遇到了困难。这两种神经退行性疾病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质量,特别是老年人的晚年生活受到极大的伤害。显然,我们对这两种疾病还了解得十分不够。我们必须大力推动脑的基础研究,对神经退行性疾病有更深入的了解,为研发有效治疗这些疾病的新药提供有力的科学理论支撑。
我(徐科)本人也是从事基础神经生物学研究的,专注于外周神经系统。所谓外周神经系统是指从脊髓发出的31对脊神经分布至末梢后,以神经肌肉接头的特殊结构终止于骨骼肌(包括呼吸肌)。神经生理学研究表明,人脑正是通过这些神经支配着各种肢体动作和呼吸。制药人就是在生理学工作者研究了神经肌肉接头的作用机制之后,方得以将箭毒开发成为肌松药的。我曾经研究过我国的消旋箭毒碱对神经肌肉接头的阻滞作用,我们还从几种蛇毒中分离出了阻滞神经肌肉接头的成分,并阐明了蛇毒血清和蛇药的治疗作用机制等。但出于各种原因未能开发成为肌松药,有点遗憾。还有一种被称为“重症肌无力”的严重疾病也是由神经肌肉接头活动障碍引起的疾病,它被认为是神经递质乙酰胆碱受体的自身免疫病,测定患者血液中乙酰胆碱受体的抗体已经作为诊断该病的一种重要手段。我们从中国的蝮蛇毒液中分离纯化出了一种阻遏神经传递的成分(蛋白质),而在部分重症肌无力患者的血液中确有这种成分的抗体存在。可见,生理学的基础研究与制药有着多么密切的关系。
贵柏在默沙东新药实验室工作多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挫折之后,他终于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心愿,即“在将来离开默沙东之前,我希望能设计一个新型的化合物,通过药效与安评,进入临床试验”。在2型糖尿病新药西格列汀的研发过程中,贵柏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在先导化合物的发现、设计和优化,临床候选药物的推荐以及合成等方面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正因为他经历过研发新药失败的沮丧,也感受过成功带来的喜悦,他对新药研发有自己深刻的认识和体会。当年,他离开默沙东实验室,开始新的职业生涯,在与国内药界同行接触并进行合作的过程中,经常谈论有关新药研发的各种问题,感到有必要为国内的同行写一本关于新药研发的书。在大家的鼓励和帮助下,他的第一本专业科普书《新药研发的故事》终于在2014年初出版了。我们俩都为这本书的面世而高兴,也为它做了不少义务宣传。家中来要书的电话铃声不断,其中有科研人员、医生、护士、药厂厂长、医学院的学生等等,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国内确实很少这样的专业科普读物,《新药研发的故事》因此也受到大家的欢迎。五年后的2019年,贵柏的第二本通俗科普读物问世了,定名为“新药的故事”,钟南山院士和陈凯先院士为之作序。两位院士高度评价了该书的社会价值,认为是一本难得的好书。次年,该书被沈阳药科大学确定为赠送给2020级新生的礼物,鼓励他们学好医药学,为新药研发多做贡献。到目前为止该书已印刷超过十次。后来贵柏笔耕不辍,接着讲述制药和制药人的故事,在新冠疫情中的2020年出版了《新药的故事2》。
其实,早在新冠病毒来袭之前,贵柏就在《新药的故事》的后记中,明确表示了他对有可能发生的全球化疫情的忧虑:“在全球化人口流动日益加快的情况下,局部控制这样的疫情暴发已经变得非常困难。只要有几天的潜伏期,致病原就很可能流入各大洲的人口稠密地区,没有哪个国家可以靠闭关自守而幸免。”这不是什么“神预言”,而是他根据近年来世界各地时有发生的局部疫情做出的推断,提醒读者有所准备。在全球疫情的笼罩之下,广大民众对了解药物研发有了新的更紧迫的需求。贵柏跟策划人和出版社紧密合作,开始了《新药的故事3》的创作。
新作《新药的故事3》依然保留了贵柏原有的风格,以他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积累把故事讲得引人入胜,以他扎实的科学理论基础把新药研发的科学真谛尽可能传递得准确无误,让读者了解每一种药背后的科学和技术。这次书中收集的故事并不都是常见病,某些甚至是罕见病,但由于近年来生物医学方面的重要突破,以及化学合成技术的进步,新药研发也有了令人瞩目的成果,这使得人们有可能来治疗这些原本无药可治的疾病。
因此,我们相信,本书中所叙述的生动而多彩的制药学史料,一定会像《新药的故事》和《新药的故事2》一样受到药理学、生理学、化学领域专业人员以及医务工作者的欢迎,对制药人来说则将是重要的启示;对普通大众来说,《新药的故事3》也不失为一本非常有益的科普好书,因为人类离不开药物,新药研发的历史也是人类对抗疾病的斗争史。
我国新药研发还远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要赶上去需要各方面的努力。在我国新药研发走向世界的历程中,关于新药研发的科普工作也是不可缺少的。贵柏能在从事制药的科技管理工作的同时,为国内撰写一系列关于新药研发的科普读物,我们十分赞赏,大力支持。贵柏能为促进我国新药尽快走向世界贡献他的微薄之力,我们也感到无比欣慰。
期望他的新作《新药的故事3》获得成功,希望广大读者能一如既往地喜欢他的著作。
梅镇彤
神经生物学家,曾任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所所长、中国生理学会
副理事长、上海女科学家联谊会理事长
徐科
神经生物学家,曾任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所学术委员会主任、上海
生理科学会理事长、《生理学报》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