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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八木追究斋木

斋木回到家后,母亲便说有客人来了。

是谁?斋木刚准备这么问就打住了。母亲并不关心自己孩子的交友情况。不只于此,无论斋木作了多少恶,无论如何被世人冷眼相待,她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斋木心想,要是知道了自己孩子所犯下的罪孽,她还能保持着那份平静吗?

当然,这是无法去确认的。毕竟斋木已经跟丹治和绪川两人发过誓,要把那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日式房间里有一名来客。这里就是斋木家的接待室,有客人拜访的时候都是在这个房间里会面。

斋木未曾见过这个男的。虽然他穿着西装,但仅凭这点是无法确认他是不是上班族的,毕竟今天是1月15日,是成人节

“你是谁?有什么事?”

“敝姓八木,叫八木刚。”

斋木思考了片刻,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八木问道:“今天的成人礼是在横滨体育馆 举行的吗?”

“你觉得我是去参加成人礼了?”斋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回问道。

“也有人是穿着便服去的。”

斋木并未理睬八木的话,继续提问:“是谁让你来的?”

“什么?”

“本打算在成人礼上做个了断 ,可我没去,所以才让你来叫我的吧。”

八木注视了斋木一会儿,说:“看来您是误解了啊。我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才来打扰您的。况且我是川崎市的市民,成人礼是在等等力体育场 举行的。”

越来越搞不懂了。鹤见毗邻川崎市,距离上确实很近。可就算是这样,鹤见在行政区域上也还是归属于横滨市,学区和成人礼的会场都跟川崎市完全不同。

八木也许是注意到了斋木满脸惊讶的表情,便冷不防地说道:“我是因为山田信介的事情来打扰您的。”

时间仿佛停止了。

十年来,斋木一刻都不曾忘记这个名字。斋木提心吊胆地度过了这十年,生怕会有人出现,来追究自己。

每年的1月15日,斋木都会尽量避免外出走动。如果在路上碰到了熟人,提到了“这么说来,今天是山田的忌日啊”之类的话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就算已经没有人在意山田的事了,但斋木还是没有办法去出席成人礼。毕竟在山田的忌日这天,当年的同班同学也会齐聚一堂的。

然而,没想到是对方找上门来了。这个人是来追究斋木、丹治和绪川共同犯下的罪行的。可是为什么是川崎市的人呢?他应该跟自己和山田上的那所小学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我虽然是川崎市的市民,但跟信介很要好,我们曾经还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学。”

伴随着内心的绝望,斋木理解了他的话。公立学校是严格按照学区来划分的,就算两家人挨得再近,横滨市民和川崎市民也是不可能在同一所小学学习的。不过,私立的幼儿园也有这方面的问题吗?斋木没有上过幼儿园,无法考虑到这一点。

“所以呢?”

斋木拼命地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您应该非常清楚我想要说什么。要在这里说吗?还是在其他地方?毕竟您还是不希望这种事传到别人耳朵里的吧。”

他指的“别人”应该是母亲吧。两人租住的是一间房龄四十年的平房,通风良好,并不适合进行秘密的谈话。

“那就出去吧。”

看到八木点了点头,斋木便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斋木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那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孩提时代,大人们曾说过:若是干了坏事,会被老天爷看到。当时的他们并不在意这句话,到处惹是生非。可是大人们是对的,若是干了坏事,一定会在哪里被其他人看到。

母亲应该注意到他们出门了吧,但她却默不作声。无论自己的孩子是顺手牵羊了,还是欺凌弱小了,母亲都丝毫不会过问。尽管如此,斋木还是没有乐观地认为,母亲就算知道了山田的事也会宽恕自己。

“讨厌的家伙又来了。”斋木嘟囔道。

“嗯?什么?”八木虽然回问了,但考虑到对方是不会一五一十地回答自己的,便又沉默了。

斋木和八木一起坐上市内公交车,前往鹤见站。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和身穿和服的女性在车站拥挤的人群中尤为显眼。斋木情不自禁地咂了咂舌。能够公然饮酒了,这让他们很是高兴吧。

山田迟钝得会拖大家的后腿,大家都不喜欢他。他还拉低了班级的平均分,连班主任都不愿跟他接近。任何人都有杀害山田的动机和机会,为什么非得是他们三个抽中了下下签呢?就算心里这么想,他们“坏小孩三人组”那天对山田的所作所为是绝不可能抹去的。

斋木将八木带到了车站前的一家KTV里。虽然车站的西口外面就有一家常去的店,但斋木有意地避开了熟悉的地方,选择了一家从没有去过的店。KTV就在麦当劳旁边,这里的店员应该是不认识自己的。

把人带到这种地方来仿佛就是在说自己做了亏心事,但斋木一定要避免被其他人问到。

“你有什么事?”进入房间后,斋木开始虚张声势。

八木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他说自己上小学之后还偶尔跟山田一起玩耍。那天是成人节,学校放假,所以八木就前往山田家准备找他一起玩,然而山田出门了,并没有在家。

八木还是有点头绪的。三池公园有一个大滑梯,他经常跟山田在那儿玩,说不定山田就是去了那里。就算山田不在,他也能自己玩滑滑梯来打发时间。虽然不垫上一张硬纸板的话,屁股就会磨破,但只要去垃圾箱里翻一翻,就能找到很多被丢弃的硬纸板。

然而,来到公园的八木却看到了出人意料的场景。

“当时您也在现场吧。”

说到这里,八木打住了。他是在观察斋木的反应。斋木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当时被人目击了吗?完全没有察觉到啊。

斋木心想,自己必须否认。但是,八木的话是正确的,这一点自己是最清楚的。

这不是故弄玄虚。八木确信这一点,否则他就不会突然到初次见面的人家里造访了。

“这可不能成为证据。”

当然是不能认罪的。尽管罪行被八木知道了,但其他的人未必就会相信他说的话。事情都过去十年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揭发?——任何人应该都会这么想。

十年的岁月会让记忆也产生变化。今天是成人节这一点也太合适了,成人之际,才想起来曾经在世上引起风波的“坏小孩三人组”杀害了自己的挚友山田——一定也有人是这么想的。这个世上既有人会坦白子虚乌有的罪行,也有人会无中生有地回忆起自己幼年时期所谓的虐待经历。如果外人都是这么想八木的,那就没有问题了,一定能够熬过来的。

“确实,我曾经狠狠地欺负过山田,这一点我承认。但你说我杀了他?欺凌和杀人可是不一样的。”

“我看见了,看到你们三人对信介所做的事了。”

“那你为什么没来救他呢?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为什么事到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了才提起?”

“你们三人组的风评已经传到川崎这边来了,我所上的小学也有人被你们欺凌过。”

“有这回事吗?”

那时他们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所以不会一桩一件记得那么清楚。山田死后,他们安分下来也是因为害怕惊动警方。虽然山田之死被当作意外处理了,但还是不能放心。如果他们因为胡闹而引人注意了,说不定就会有人认为他们跟山田的死有关。

“我怕告诉警察后就会遭到你们的报复,所以便装作没看见。不过成人之后我的想法变了。在十年前的今天,死去的信介永远地停留在小学四年级了。如果当时我鼓起勇气告发你们,那么信介的死亡经过就会浮出水面,而你们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我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他好可怜。请自首吧,拜托了。”

斋木嗤之以鼻:“神经病!”

对方突然闯上门来,还以为是什么事,结果不足为惧嘛,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胆小。总而言之,他只不过是对自己放走了三人这件事,自顾自地心怀负罪感。

自己下命令让丹治和绪川动手确实是事实。恐怕也无法主张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出手,所以是清白的。自己跟丹治和绪川都是同罪,不对,被视为主谋之后可能会担上更多的责任。可是,除了自己,还有很多人欺负过山田,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八木目击的三人就是他们。

“你觉得谁会相信你说的话?”

“您是想说,您没有杀信介吗?”

“没错!”斋木断言。

说老实话,斋木起先还以为八木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然而八木却向斋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八木似乎也承认,需要三个人的证词才能告发其罪行。

八木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说:“不仅是您,还有另外两人——丹治和绪川,我也要去见他们俩,然后说服他们。事实上我已经找过丹治一次了,他现在似乎是一名公司职员。我想我还会再去见见他的。就算不是所有人都坦白也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能坦白杀害信介的罪行就够了。”

斋木并不知道丹治和绪川现在在做什么,实在想象不到丹治竟然会老老实实在公司上班。

“好吧,那你就加油啰。”

虽然佯装不知,但斋木内心还是有些许不安。

比起其他男人,丹治和绪川两人是很有骨气的,但还是不如自己有毅力。若是八木纠缠不休,他们说不定会妥协。

斋木已经很久没跟这两人联系过了。然而,既然出现了八木这名目击者,或许就不可避免地要跟丹治和绪川商量一下了。

斋木看了看八木。他肌肤苍白,谈不上健康;脑袋有点大,四肢却很瘦弱,感觉不太协调。这种体形的人里,没见过有擅长打架的。就算他人高马大,自己这边有三个人,也能够轻松把他打趴下。

没错。

只要堵住这个家伙的嘴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为保险起见,斋木还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你很有胆量嘛。”

“什么?”

“随随便便就说别人是罪犯,你难道就不怕被灭口吗?照你说的话来看,我就是杀害山田的凶手咯?”

斋木笑眯眯地询问着,打算告诉他这仅仅是开个玩笑罢了。

“这点毋庸担心。我提前做好了准备,在一份文件上记录了我今天跟您谈过的事。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份文件就会被公之于众。”

“你把文件交给某个人了?”

“就算是吧。”

“给谁了?”

“您觉得我会说出来吗?”

斋木正准备爆粗口,打算使用暴力让他说出来,但还是犹豫了。如果自己为了得到文件而做出这种事的话,那就等同于承认八木所说的话了。

况且,就算那份可疑的文件被公布了出来,只要没有物证,就没有人会相信。相比之下,对八木使用暴力而被问罪则要危险得多。

“你认为自己准备得很周到,真是笑死人了!我会害怕到动真格地杀了你?这种情况是怎么说的来着?被迫害妄想?算了,根本无所谓。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文件,随你怎么散播好了。”

八木目不转睛地盯着斋木,斋木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最先移开目光的是八木。

“你是学生?”

八木点了点头。

“专科生?”

“不,是大学生。”

明明还在靠父母养着,却大肆宣扬自己那任性的正义感,想要为山田报仇。他是想要抵消没有去救山田的负罪感吧。

“学生就该好好学习。我跟你可不一样,已经是社会的一分子了。脑瓜聪明的人就看不起建筑工人吗?我可是靠这份工作赚钱孝敬老妈的,今天才刚见面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斋木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觉得当建筑工人被人瞧不起了,而是想通过这番话来掩饰自己对山田的内疚。

“您是建筑工人吗?”八木觉得很意外。

“不可以吗?”

“我并没有说不可以,我只是觉得您对自己的这份工作引以为豪。”

“什么?”

“如果您不觉得自豪,那就不会亲口说出来了。这个工作很危险吧?毕竟是在高空作业。”

“才不危险,我都系好了安全带。”

“安全带?”

“系有救生索的腰带。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不过正因为必须采取这种安全措施,所以才很危险啊。这个工作很了不起啊!”

斋木本以为八木是在讽刺,但看来他是出自真心的,便不由得有点难为情,迫不得已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好端端地从大学毕了业的吧?你是大学毕业生哦,所在的职位反正都会肆意使唤我们这些蓝领。什么狗屁自豪!居然还嘲笑我!”

“我没有要嘲笑您的意思。”

“还说没嘲笑?!”

“您说您是蓝领,那就是吧。可是大学生就不能过问蓝领的罪责了吗?”

斋木扑哧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职场上的前辈们经常说资本家对他们蓝领颐指气使,自己只是为了模仿他们的话而说出了“蓝领”这个词,并没有深刻的意义在里面。

“您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吗?主角是一个杀死了放高利贷的老婆婆的男人。如果您还没有读过的话,我推荐您读一下。我想这一定能启发您今后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随你怎么说!”

斋木说完便站了起来,留下八木自己离开了KTV。什么狗屁陀思妥耶夫斯基!上过大学就很了不起吗?

然而,斋木的内心却担忧得不得了。他们三人对山田所犯下的罪行,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八木是知道的。虽说现在并没有证据,但这还是让自己很不爽,同时还有内疚的感觉。八木若是对这种内疚纠缠不休的话,三人之中说不定就会有人沦陷。

必须想想办法了,要尽快跟丹治和绪川取得联络。 8ZLCU1OUwJs55lsOpL6fgzYmBMFKS0W/XME3ag/uJTlwXk6EtNw9KgIYSL8jQv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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