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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心系在一起的那一条线，
现在终于断了。
我瞪着关上的电梯门，动弹不得。杰森要单飞了？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是一件大事耶！
我打了他的电话，想要成为第一个恭喜他的人，也想问他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电话却直接被转进语音信箱。我发了消息给他，一边焦急地踢着门。但几分钟后，他还是没有回复，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只要有怀疑，上Instagram就对了。
我在搜索的地方打上“#李杰森”，一大堆的照片立刻跳了出来，是那些疯狂粉丝五分钟前才拍的，照片中的他正走进一间熟悉的大楼里。
DB娱乐的培训中心。
我立刻朝我们家最近的地铁站出发，甚至没注意到我还没把飞机上的邋遢穿着脱下，脚上也还踩着马卡龙色条纹的居家拖鞋。但我浑身上下流窜着兴奋的情绪，而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得去见杰森。
我跳上地铁，我的手机便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了。我以为那是杰森回拨给我，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差点把它摔飞到车厢的另一边。但那不是杰森打来的。
是明里。嘿，你现在有空吗？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我的大脑突然停止运作了，我瞪着她的消息看，把和杰森有关的一切抛到了九霄云外。那天在俞真姐办公室外的交谈过后，明里就没有再和我说过话了。我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游移。我有太多话想要跟她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正准备要开始回消息，突然，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少女抬起眼来看着我，一认出我之后，眼睛便倏地睁大。她靠向她的朋友，低声说道：“就是她耶！就是那个女生！杰森的秘密情人！”
我的呼吸哽在喉头。她说什么？
我跳出消息应用，到搜索引擎输入了我自己的名字“金瑞秋”。屏幕上立刻出现最新的头条：李杰森的三角恋习题。
我的身子一僵。
这是什么？
文章里贴的全都是我和杰森自我疗愈日时在东京的照片。我们在原宿逛街的时候；我们在怪物咖啡厅里时；我在马里奥赛车里帮利娅拍背的样子。在我们的照片旁边，则是一系列杰森和美娜类似的照片。两人在一间餐厅吃着烛光晚餐，低头笑着；夕阳下，在汉江旁散步，他们的脸染上夕阳的颜色；两人中间摆着一碗冰激凌，里面插着两只汤匙。
我的手变得冰凉而黏腻。我不懂。
我像是不受控制般开始滑起接下来的文章，尽可能地快速扫过里头的内容。我看见了“难以抉择”和“夹在两女之间”这类的词汇。我的肚子里一阵胃酸翻搅。我觉得我要吐了。
杰森这段时间也在和美娜约会吗？
我听见身边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我。
“欸，那不是金瑞秋吗？”
“就是她耶，就是她。你有看到这句吗？‘金瑞秋善于玩弄情感，不断推拉，又给李杰森错误的信号，让他被耍得团团转。前一刻她还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下一刻，就又立刻翻脸不认人。’”
“哇喔，认真的吗？杰森值得更好的人吧。”
我的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感觉到他们的手机镜头转向了我。我用手遮住脸，缩在座位上。当地铁到站时，我便跳了起来，穿过在等待上车的人群，一路朝DB的培训中心冲去。但是培训中心里也没有比较安全，因为当我进入时，我发现年轻的练习生们聚集在大厅里，对我指指点点。
“你看那是谁？”
“我听说她怀了敏俊的私生子，所以杰森才离开她的。”
“我听说她跟美娜在巡演的时候，还差点用高跟鞋上的绑带把对方勒死。”
嗯，至少DB的八卦中心还算正常运作。
我几乎是直觉性地在走廊上转弯，然后朝独立练习室走了过去。然后我听见一首熟悉的歌。
杰森的歌。那首他在学校音乐教室弹给我听的歌。
我冲进练习室里，看见杰森坐在一张椅子上，吉他挂在肩上。敏俊也在那里，随着音乐跳着随性的舞步。他们抬起眼，同时看着我，杰森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啊。爱情鸟听见她爱人的求偶歌，马上就赶来了，”敏俊一手贴在胸口，说道，“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杰森愉快地说，对我张开双臂，像是期待我会给他一个拥抱。“我好想你。”
他想我？
上百万个念头在我脑中纠结成一团。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同时发生的一样，我的大脑没有办法把我的杰森——那个坐在这里、随性背着吉他、说着他想我的杰森，和那个在小报消息里看到的杰森——那个和美娜吃着冰激凌、开心谈笑的杰森，重叠在一起。我感到紧张又痛苦，我的肺好像没有办法在不靠外力的状态下呼吸——但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感觉，则是愤怒。
我张开嘴，准备要全部发泄到他身上，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现在我们终于面对面了，我反而无话可说。我只是愣在那里。错愕终于占据了我的大脑。
敏俊来回看着我们，发现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不太对劲。“我让你们两个独处一下好了。”他离开房间，把房门轻轻关上。
杰森皱起眉头：“瑞秋，你还好吗？”
我现在才知道。他还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他还没有看到文章。在训练时，我们是不能带手机的。
我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让他看自己和美娜的照片。
杰森从我手中接过，顺着文章往下读。他的表情从困惑变成惊恐，双眼因理解而大睁。他用力咽下一口口水。
“这跟你想的不一样。拜托，瑞秋，请让我解释。”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说。
好，你解释吧，我好想跟他这么说。我从出了地铁之后就陷入了深渊，拜托快把我拉出来。告诉我一点什么，什么都好，让我不要心碎，因为现在它距离粉碎只有一线之隔了。拜托告诉我这只是一场误会，或是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我醒来之后，明天就可以忘记了。
告诉我一点什么，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但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垂下眼，看着地面。“那就开始吧，”我的声音十分沙哑，“解释啊。”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平常他要准备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时，总会直直看着我的双眼，但今天他看东看西，就是不愿看我。“大概六个月前，我给DB看了我自己写的歌，就是我弹给你听的那首。我想要单飞，也想要把那首歌当作单飞后的第一首单曲。”
我来不及阻止自己，话就脱口而出：“那NEXT BOYZ呢？敏俊呢？”
杰森叹了口气：“敏俊懂的。至于团体里的其他人……我还能说什么？我跟你说过我妈妈的事，还有音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希望我的音乐能重新变得有意义。”
我缓缓点点头：“这部分我懂啊。我不懂的是，这跟我和美娜有什么关系？”
杰森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嗯。高层同意我单飞，但有一个条件。他们想要看我单飞能不能成功。”他的视线朝我瞥来：“他们希望我录一首新单曲，跟练习生合作。”
“我们那首歌。”我开始渐渐理解了。
“对。他们本来要我和美娜出一首测试用的单曲，但在我们合唱的视频爆红之后，我……”他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觉得跟你们两个一起唱可以激起更多话题。”
我的心被他的一番话说得一揪：“所以那是你的主意？”我回想起好像一切都没有希望的那一天，韩先生在会议室里为我据理力争的场景。
杰森对我点了点头，好像他没办法承受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我们那部视频之后，我就去找了韩先生。”
“真好。伟大的李杰森又多了一个手下。”
“瑞秋，不！”杰森看着我，皱起眉头，“不是这样的。我很爱跟你唱歌，那就像是……”
“就像是我们注定要合唱的吗？”我淡淡地帮他把话说完。
“没错。就像是命中注定的。”
“那剩下的事呢？”我对着杰森手中的手机打了个手势。
“DB要求我尽我所能地，为这首歌制造各种话题，”他现在话说得很快，“你知道DB在乎的一直都是媒体关注度。他们要我和你跟美娜都进行假约会，并让狗仔跟拍我们。但是，瑞秋，拜托你谅解我。”他抓住我的手，紧盯着我的双眼：“我和美娜的那些事都是安排好的，就像计划的那样。但跟你是不一样的。那天在东京，我在飞机上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在那之后也都是真的。我爱跟你待在一起。我爱——”
“不要！”我大喊，“别说出来，你现在不准跟我说那种话。”我一阵晕头转向。我不知道我该相信什么才好，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才对，“美娜知道吗？”
他犹豫了一下。“她爸爸立刻就把计划告诉她了，”他承认道，“在汉江的那天，她只是在为了镜头摆姿势而已。我们都是。”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杰森把头埋在双手中，然后才抬起眼：“高层——他们……知道你有面对镜头的问题。他们不希望你毁了他们的计划……”他的声音无助地渐渐减弱。
所以在我毫无头绪的时候，美娜就已经通通知情了。过去的几个月里，我活过的每一刻——我们在东京的自我疗愈日、他溜进学校的日子、在布瑞特伍德和他的阿姨吃的晚餐，还有布鲁克林的订婚派对——随着时间过去，便显得越来越像是一种羞辱。我只是一直想着和杰森待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我正在成为世界级的大傻瓜。我太天真了，太乐意把我自己的未来赌在一个只想着自己未来的男孩身上。他对我说的话，有哪一句是真的？
“我不相信你。那天在公园时你跟我说——你会一直陪着我。你不想跟高层一样糟糕。但你比他们更糟——至少他们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本性。但你一直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拜托，瑞秋，不是这样的。”他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迫切。“在东京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在付钱给狗仔，不让他们把照片公开。我从来不希望你透过网络知道这些事。我在想，最近就要把事情告诉你，但是……”他看着我的手机，“显然有人把照片流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文章出现在网络上，所有头条都把杰森塑造成一位无辜、害了相思病的偶像歌手。
李杰森要如何从心碎中恢复？
李杰森被困在两个女孩之间。
韩国最受欢迎的明星男孩夹在世纪三角恋之中。
“不要念出来。”他说，但是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知道DB练习生没在怕的。他们会为了向上爬而不惜一切代价，但金瑞秋和朱美娜把这件事又提升到另一个层次了。她们玩弄了深情的歌手李杰森，只为了争一个在聚光灯下露脸的机会，’”我气到念不下去了，“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知道，我本来是要来这里找你，庆祝你单飞的消息的。然后这些文章同时出现——”
我突然回想起杰森稍早前说的话，我愣在原地。你知道DB在乎的一直都是媒体关注度。
然后我就懂了。
“是DB。他们把照片流出去的，”我瞪视着他，脑中把一切线索都串了起来，“你以为是你阻止了狗仔把照片贴出来，但他们不是因为你。他们是在等DB给他们信号，好在最恰当的时间把炸弹投下来。”
“你在说什么？”杰森说。
“自己想想啊，杰森！”我大喊，“《夏日热情》就是你单飞最好的引子。他们把你塑造成一个夹在两个女生之间的心碎男孩，所以当你发行你宝贵的第一首单曲时，人们就会把那首歌和你的人生联想在一起，然后完全买账。所以他们当然会把我跟美娜丢进你的三角恋里面。我们是可有可无的练习生啊！就算观众恨死我们也没关系！”
“但这不合理啊，”他皱着眉头说，“你也听过我的歌了。歌词说的是夹在两种身份之间、两个世界之间。那跟三角恋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真的觉得DB会让你唱自我认同这种鸟主题吗？”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来回徘徊，如潮起潮落，如自由落体，又如鹰翱翔。我是半满的玻璃杯，被困在两个宇宙之间’？”我轻易就背出了他的歌词，“醒醒吧，杰森。来回徘徊，潮起潮落？两个宇宙，大众随便就可以解读成两个女生啊。你的沙堡皇后和海洋恋人。不然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把剧本设定成这样？”
“不，”他摇着头，紧张的情绪出现在他的嗓音里，“他们不会这样对我的，我跟你说，不可能！我刚下飞机，他们就打给我了。他们说有大消息要告诉我，叫我开始准备个人单曲，因为……因为……”他突然泄气下来。他知道我是对的。“瑞秋，”他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而这是第一次，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他了。
“我不知道，”我说，我的声音颤抖着，“但我知道你再也不能骗我了。”我转身准备离开。
杰森眯起眼睛：“你还好意思说。我们都知道，我不是这段关系中唯一一个说谎的人。”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又恶毒。
“如果你是说我爸去念法学院的事，那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在说那部视频。在光泽拍的那个。”我的呼吸哽在喉头，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和俞真计划了这整件事，好让你能得到高层的注意。这又比我好到哪去？我以为我把这些事情解释给你听之后，你会懂的。”
我的心一沉：“你说得对，也许我会吧。但不是像现在这样。”
把我的心系在一起的那一条线，现在终于断了。我回想着过去——年轻时的每一个我，那些替我把这个梦想活下去的我。把这当成一生志愿的十一岁的我，她对流行乐的热爱，还有享受音乐的心，一直都在替我照亮脚前的路，告诉我前进的方向，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但现在她只是我心中的一丝低语了。杰森的背叛把我整个人给粉碎了。
“再见了，杰森。”我的声音没有动摇，也没有哽咽。当我走出练习室时，我的声音是如此坚定。直到我转过身，我才用手捂住嘴，任凭泪水滚下脸颊。
他没有试着阻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