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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长久以来努力想完成的梦想，最后还是不够满足我，
又或者是我在努力的过程中
就会失败。
隔天早上，我被旅馆房间门外的一声巨响给吓醒。是DB帮我送客房服务的早餐来了吗？我把房门打开，却连一声尖叫都还来不及发出，就被一团带着苹果花味香水和彩色发夹的东西给击中。
“大惊喜哟！”
“我的天啊！”朱玄和慧利抱住我，我则尖叫出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的表姐在布鲁克林办了一个订婚派对，好炫耀她的婚戒，”朱玄边说边在我床上坐下，“所以我们就决定来拜访一下我们的小小国际巨星啦。”
“我觉得我们的惊喜给得满成功的啊。”慧利胜利地咧开嘴，“噢，别这样嘛，干吗哭呢？”
我大笑起来，我的茶树晚安面膜被流下脸颊的泪水洗去。我一直沉浸在纽约的乡愁中，都忘了我有多想念首尔……而这对双胞胎就像是首尔直送来的礼物。
“你现在没在忙吧？”朱玄问。
我瞄了一眼放在饭店房间桌上的功课。我应该要今天把作业做完的，今天是我这趟旋风之旅的唯一一个假日，“嗯……”
“因为我想说我们可以去逛街。”慧利说。
我的眼睛一亮：“逛街？”
“我们在巴尼斯百货里有一间专属的私人包厢。”朱玄边说边挤眉弄眼。
私人包厢？巴尼斯精品百货？“给我一分钟。”我说，然后朝我的行李箱冲去。
我钻进浴室里，换上一套白色牛仔短裤和一件丝质薄荷绿的上衣，头发扎成一束蜈蚣辫，肩上挂着小背包，“请带路。”
“你们觉得这件怎么样？”朱玄穿着一件下摆打褶的白色丝绸洋装，袖子则是抓皱的薄纱长袖。她转了一圈，回头看着我们。
我向后靠在私人包厢中的贵妃椅椅背上，从水晶玻璃杯中啜饮着加了柠檬片的气泡水。“是很可爱啊，但去参加婚礼类的派对，宾客应该不要穿白色比较好吧。那是新娘的颜色。”
“拜托，那只是一个订婚派对而已呀，”朱玄说，一边对我吐了吐舌头，“再说，这也不是今晚要穿的。这是为了去参加我们的公司舞会。你知道自己要穿什么了吗？”
舞会。我完全忘了。双胞胎的爸妈每年暑假都会办一个公司舞会，而我每一次都有参加。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摇晃着水杯，盯着里头的柠檬。
“我今年……可能没有时间。”我说。
“不——瑞秋！”慧利说，“你一定要来！”
“对啊。”朱玄说，“这是我们的闺蜜传统耶！我帮你们俩化妆，然后大吃寿司，一边看我爸妈跟首尔最讨人厌的有钱人们周旋，最后回家穿着礼服看《贱女孩》啊！”
我微笑着，一边感受到缓缓升起的罪恶感：“我知道，而且我也很爱啊。我只是不知道我今年暑假有没有空。”
“没有时间吃免费寿司和看林赛·罗韩？”朱玄的嘴巴张大，“流行乐坛是不是把你的灵魂都吸干了？你已经累到连玩都不会玩了耶。”
我虽然嘴上大笑着，但内心不禁一阵瑟缩。朱玄也许是在开玩笑，但她不知道自己命中红心。
“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了。”慧利果断地说。她从架上抓起一条点点花纹的雪纺纱短裙，举到我面前：“你需要一条参加订婚派对的裙子。”
“什么？我不能去你表姐的派对啦！我又不认识她！”
“当然可以。”朱玄实事求是地说，一边扯下更多条裙子让我试穿。
“没什么好争的，瑞秋，”慧利微笑，“就当作一个好玩的实验吧。”
“好吧好吧，”我举起双手，“我放弃。”
“很好，”朱玄说，一边把一条银色的无肩带洋装丢到我身上，“就从这件开始吧。”
上一次来布鲁克林大桥公园的时候，这里并没有独角兽型的葡萄酒喷泉，也没有粉色的充气球池，里面塞满迷你迪斯科彩球。我也很确定DJ迪波洛并没有在一间亚克力树屋里直播自己混音的现场，全身上下还撒满了荧光亮片。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然后转向双胞胎：“是怎样？”
“我们家晚上把这个公园租下来了，直接打造成派对会场，”朱玄说，“这些东西明天早上就会全部撤走了，所以我们最好趁现在好好享受！”
我童年记忆中的旋转木马旁，摆了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堆满戒指造型的马卡龙，还有一座自助棉花糖吧台，上面可用的配料从可食用的亮片到草莓口味的跳跳糖，应有尽有。城市的天际线成为这一切的背景，而我视线所及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在发着光，散发出一种全然无遮掩、衷心的快乐。但也许是因为她们头上都戴着一顶发光皇冠的关系吧。当我们走进公园更深处时，我看见杰森站在独角兽喷泉旁，视线在人群中搜索，像是在等人。我不禁屏住呼吸。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脸上便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才意识到他是在等我。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我意外地看见敏俊和大镐正站在他身边，喝着喷泉里的葡萄酒。敏俊看着我，露出微笑，朝我举起酒杯。
“你终于到啦，瑞秋。”他说，一边用手肘撞了撞杰森，“这家伙差点就要派出搜救队去找你了。”
“嗨，瑞秋。”大镐边说边喝着他的红酒。
“现在是怎样？”我说，眼神来回扫过眼前的人，最后回到双胞胎身上，却看见她们脸上挂着心知肚明的微笑。
“我们还是让杰森解释吧。”慧利说。
杰森害羞地微笑着，眼神在和我对视时变得温和。“我只是希望你在回到故乡时能有一点美好的回忆。当你回想起你的第一次演唱会之旅，我希望你记得的不只是没完没了的饿肚子录影和狂换一千次衣服。我希望你也有一些不愿忘记的回忆。我请赵家双胞胎帮忙，她们说要来参加订婚派对，所以——”他耸耸肩，表现得轻描淡写，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非常得意，“我的惊喜计划就这么顺利完成了。敏俊和大镐是跟双胞胎一起飞过来的，要跟我们一起庆祝。”
“杰森……”我想着我脑中想说的一切：你太贴心了。谢谢。不敢相信你为我这么做。这简直就是一场梦。但环顾四周，我突然又感受到一股焦虑。这座公园里满满的都是宾客。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是NEXT BOYZ的粉丝怎么办？
当他看见我的表情，杰森的微笑扭曲了一下。“怎么了？”他问。
“我只是……我是很开心啦……但如果有人认出我们呢？”我问。杰森和敏俊都在这里，他们两个会引起的骚动非同小可。而我今天可不打算面对他们粉丝的骚扰，或是向DB解释，为什么我和杰森一起参加布鲁克林派对的照片会在网络上流传。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好了起来，我不想再应付这些。
“瑞秋，这里是布鲁克林，”朱玄很快地说，肯定地握了握我的手，“这里的人宁死也不会承认他们认得，或是喜欢某个闪亮亮的韩国歌手，好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打量四周，发现她说得对——没有人在对着名人DJ拍照，或是偷看某个二十几岁的偶像歌手，在球池里和他美丽的红发好莱坞演员未婚妻接吻的画面。我开始放松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说。我转向杰森，露出微笑，“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谢谢。”
“好啦，好啦！”敏俊插嘴道，“我们现在可以开始玩了吗？最好在这家伙喝独角兽汁喝到醉之前开始喔！”
他用大拇指比向一旁的大镐，后者明明才喝了一杯，脸却已经涨得通红。
“看起来很糟糕吗？”大镐问道，一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你看起来很棒啊。”慧利说，她自己的脸颊也因为别的原因而涨成了粉红色。
敏俊摇摇头：“我的兄弟啊，你现在真的是大苹果里的一颗苹果。”
杰森转向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想要先做什么？”他边问边对我伸出手。
我对他咧开嘴，当我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揽着我的腰时，一股熟悉的晕眩感再度席卷而来，“你觉得呢？”
我们同时大叫出声：“甜甜圈秋千！”
我们在公园里闲晃，先是来到巨大的甜甜圈造型秋千旁，敏俊试着在荡到半空中时后空翻（幸好顺利地落在后方热带岛屿造型的充气床上），然后又跑去树屋旁，敏俊和慧利高唱着《我是你的傻瓜》的歌词，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我的头发贴在脖颈后方，脚也跳舞跳到疼痛不已，但我很兴奋，我们所有人都在纽约，参加一场没有人认得我们的派对。杰森和我抓着彼此尖叫着，他抱着我，让我沉浸在一整团温暖的枫糖与薄荷气息之中。
歌曲渐渐淡去，DJ（唱片骑师）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这里谁在恋爱啊？”他问。前方的群众中，我看见双胞胎的表姐和她的未婚夫欢呼起来，他们的朋友紧紧包围着他们。“就是这样！现在，我要放的音乐可能有点新，但这首歌才刚登上韩国流行歌排行榜的榜首，我知道你们一听就会爱上了！准备好啦！”
当音乐开始时，群众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我听见杰森的声音从音响中传来，我倒抽一口气。
这不是随便一首韩文歌。
这首登上榜首的歌，是我们的歌！
我双手捂住嘴，愣在原地。
杰森的表情无比错愕，双手举向空中，像得了冠军的奥运选手。“是我们！”他大喊。“我们是第一名！”我们四周的人跟着歌曲欢呼，随着音乐摆动，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而我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们都爱这首歌。
我尖叫着，在原地蹦跳：“我们是第一名！我们是第一名！”
他大笑起来，把我举起，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的手碰触着我的腰，而我心中有个什么东西破碎了。我这阵子试图隐藏起来的情绪，全都流泻了出来。
然后我突然理解了什么。
我和杰森第一次接吻时，心里充满了恐惧。我害怕长久以来努力想完成的梦想，最后还是不够满足我，又或者是我在努力的过程中就会失败。我害怕我会让我的朋友、俞真姐和我家人失望。但恐惧没办法喂养你的梦想。
它只会喂养出更多的恐惧。
如果我只想要跟随我的心，把握机会呢？如果我想要胜过这个产业中无穷无尽的批判和竞争呢？如果我想要不畏惧地抓住自己的幸福，不管那是以何种模样出现呢？而我知道我和杰森之间的感情，不管是以什么名分存在，都会在我心中激起火花。我不是应该要跟随那道光亮，看看它会引导我走去哪里吗？我不是应该要和让我的心都能歌唱的男孩，手牵着手、自由谈笑吗？
就算这代表我也许得放下我的梦想？或者我得换一个新的梦想？
当他终于转向我时，他的脸带着我以往熟悉的光芒，我觉得像是有一千朵烟火在内心绽放。我们靠向彼此，而就在我们的嘴唇相碰之前，他顿了顿，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就悬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但我没有抽开身子。我伸出双手，环住他，然后吻了上去。我听见我的朋友们吹着口哨，在我们身边欢呼，但在那一刻，我眼中只有我和杰森。
在那一刻，一切都很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