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那以后十年多的时间里，冈村君一直和我以同样的步伐、在同一条学习的道路上前进。那是刚好中学五年级那一年春天的事了，我问他说：“毕业以后你想进什么学校啊？”“当然和你一样啦！”他立刻高声回答我说。而我从上中学一年级时就开始扬言说自己将来要从一所文科大学毕业，然后做一名伟大的艺术家。

冈村君对数学的低能程度从那时开始愈加明显了起来，他在全年级的成绩排名和稳坐头把交椅的我相比要差很多。先前提到的数学就不用说了，物理、化学等凡是需要用到数学知识的那些学习科目都让冈村君头大。他还讨厌一个科目，那就是历史。“历史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一条延长线罢了。”他一直这么认为。他最喜欢的，首先是外语，然后是器械体操、绘画、唱歌等。其中，他的英语水平在他上四年级时，可能就已经达到可以毕业的程度了。因为他那时就已经在看许多杂七杂八的原版小说和哲学类书籍了。并且，他家还给他请了来自西洋的家庭教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甚至连德语、法语等西欧的语言他都已经会读、会说了。他的嗓子和舌头似乎天生就适合用来发出地道的外语，就连学校里教的那些无聊透顶的教材的文章，一经他的嘴巴朗读出来，听上去都显得格外流畅，让人感觉那些话语在忽然之间都化作了美如珠玉的文字。那时日本文坛正是莫泊桑的作品最吃香的时代，就在我们大家还在借助那些很不靠谱的译文来充内行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用原文流利地读出来了。

“你看，用法语去读的莫泊桑就是这么漂亮的！”

有一次，他把莫泊桑的短篇小说《水上》第一页读给我听，然后这样说道。

就算我对法语一无所知，也能感觉到，那确实是相当美妙的文章。这下我终于理解了，为何通晓如此美妙外语的冈村君最近忽然疏远了日本文学。现在想来，我当时一定是受他的朗读影响，第一次培养起了对外语的兴趣和理解能力。

外语也就罢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他酷爱器械体操。虽说垒球、网球、柔道等运动他都有涉猎，但其中最为擅长的还是器械体操。在学校的操场上，他不是在看书，就一定是在单杠或是双杠上转动他那柔软灵巧的躯体。小时候个子一直很小的他，从十三四岁开始，身体忽地发育起来，变成了一个肌肉发达、个子高大、兼具优雅和健壮于一身的青年。他的头发就像假发一样黑亮，他的皮肤总是雪白的，风吹日晒似乎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他的手和脚修长且精干，看起来很适合从事那些轻快灵巧的运动。每天就算离开学校回了家，他也总是待在自家后院里的操场上。一小时，两小时，他总是兴致勃勃地一个人练习倒立、翻跟头等技巧，完全不知道疲倦。 gltA1wckQVVtRfNTvY6bX008eRzyCGQ34XJqaj0e4gvwTLrPzDXZUUkkZB5yS3l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