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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序幕,这些名字

它们构成一个家族?一个民族?它们真实存在吗?从童年起它们就在我内心住下,如同狂舞的蝶蛾,在我周遭扑棱翅膀,飞来飘去,其中有些我从能听懂话起就记住了,是父亲、几个姑妈和母亲偶然说到的,其实母亲对它们也颇为陌生,另一些是我在《塞尔奈毛里求斯人杂志》内页里恰巧读到的,父亲每周都会收到这本杂志,全堆在架子上他那沓经济学的老书和一套《不列颠百科全书》旁边,再有就是飘舞在信封上边、照片背面的。所有姓名都源于一本皮革装订的栗色小簿子,与阿克塞尔·托马·费尔森同时代,放在书橱顶的架子上,童年时期,我总把它当作旧时代的电话黄页来读:

公元1814年

毛里求斯年鉴

和殖民地名录

簿子里既有潮汐时刻表和飓风一览表,也含岛民名单,岛上的居民像是一艘巨型石船上的旅客——的确如此,曾几何时,大家都乘船经大海而来——在印度洋中间抛锚停泊,这里的海由众多洋流汇聚而成,有南极洲的洋流,非洲远海的南大西洋源源不断的潮水,印度群岛温和的水流,还有来自澳大利亚西岸的涌浪。这里,在岛上,混杂着众多时代、不同血统、多样的生活、纷繁的传说、最著名的冒险经历、最鲜为人知的瞬间,有水手、士兵、富家子弟,也有农夫、工人、用人、无地劳工。拥有这些名字的人,出生,过活,又死去,不断被替代,一代一代传递下去,像覆盖在半浸于海中的岩石上的绿沫,滑向无法预料又在所难免的结局。

我想说这些名字,哪怕只说一次,为的就是叫出口来,为了记住,而后忘却:

建筑师,德拉巴尔,嘉斯当彼德,萨尔杜,艺术家,艾丽莎·贝纳尔小姐,马尔维纳小姐,孔斯当·奥杜阿尔,福勒利,律师,德皮奈,费戴尔伯,泥瓦匠,马歇尔,埃提米耶,马商,贝克,布朗,茹罗,芒肯,萨里斯,土地测量员,霍阿特,阿洛,糖果商,博德,贝利匈,库伯,杜姆兰,商人,菲莱尔,弗洛朗,封德摩恩,吉朗,高德绍尔,库莱热,拉朔弗莱,拉法尔格,勒堡诺姆,雷歇尔,勒加尔,勒努瓦,玛彼耶,马亚尔,马尔谢,佩里纳,皮涅纪,雷维耶尔,鲁斯当,苏菲尔德,塔司德伯瓦,维古勒,雅尔丁,办事员,贝加,贝内什,布莱,布冬,夏鲁,贡布,科尔松,德米亚内,德鲁恩,杜普雷,吉盖尔,古拉米,泽西,科耐尔,考克,勒克莱齐奥,马林,马尔托瓦,帕斯奇耶,庞隆,格雷尔,撒莱斯,索泽耶,萨瓦尔,特鲁盖兹,提亚克,威利厄,扎姆蒂奥,女裁缝,寡妇布洛德,阿奈特·梅松图尔纳,莫洛,诺加拉,圣-阿芒,拍卖师,夏斯托,马里尼,蒙古斯特,马车夫,布勒托纳什,拉夫什,拉古阿尔岱特,油商,巴尔博,拉珀戴尔,帕德,白铁匠,巴罗,杜博瓦,勒古尔,钟表匠,阿兰,舍戴尔,艾斯努福,音乐家,勒利艾弗尔小姐(钢琴),佩里松(小提琴),维岱(笛子),扎纳蒂奥(吉他),接生婆,寡妇瓦莱,健康官,布朗谢特,贝尔纳,批发商,昂泰勒姆,库雷,弗罗贝尔维乐,乐萨吉,皮托,西巴尔德,维黑,沃赫尼兹。

以及所有的自由民,手工业者,雇员,路易·古比东,埃卢瓦·让维耶,泽菲尔·弗朗索瓦,儒勒·布易雷特,让-巴蒂斯特·桑苏西,穆罕默德·阿里,阿卜杜勒·阿兹姆,巴图塔夫人,卡多尔,巴杜尔·科翰,祖蒙·拉斯卡尔,泽拉布丁,卡西姆·穆尔玛玛德,扎马尔·奥特米,伊赛普·拉菲克,马达尔·萨基尔,穆图塞姆·索尔托木图,夏弗拉亚·马拉加。

以及所有有名无姓的男男女女,仆人,女厨师,洗衣女工,烫衣女工,奶妈,花匠。

被买来再被卖掉,在档案里留下的唯一痕迹是出生和死亡日期,由某位叫做T·布拉德肖的奴隶记录员,以犹豫不决的笔迹记在《奴隶登记簿》里。

玛丽·约瑟夫,共和国六年牧月二日简礼付洗,朱斯蒂娜,1786年12月12日去世,拉法,1787年5月8日,罗宾,1825年5月2日,还有我幻想过的,英年早逝的玛丽·凯瑞希,十七岁已育有一子,1860年乘坐达芙妮号(船长苏利文),从加拉地区(莫桑比克海岸)的提莫托到路易港,她得天花一月后病逝,被埋进土坑,盖上石灰,没有其他仪式。

这些名字出现、消失,在我头上形成无声的穹顶,仿佛在对我诉说什么,呼唤我,我想去辨认它们,一个接一个,可我只从旧书页和墓碑上捕捉到零星的几个名字,微不足道的几个音节。它们是宇宙的尘埃,覆盖我的皮肤,撒落在我的发梢,风再大也无法吹去。对我来说,这些名字中,这些生命里,举足轻重的是那些被遗忘的人,被轮船从大洋彼岸偷来的男男女女,丢在沙滩上,弃置于码头湿滑的台阶,其后暴露于灼热的阳光和啃咬的皮鞭。我没有出生在那个国家,我没有在那里长大,我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可我感到内心承载着它的故事,它生命的力量,无论走到哪里,都如千钧重负。我的名字叫杰雷米·费尔森。开始幻想那里之前,我的旅程早已开启。 zL9stBsbOdxe7u0rzXkP0uXwiczVtrU/8wgL8+0DfV0/g5ek3D2KQMHU5gEVs8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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