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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人是男儿。”
郭京声音洪亮，回廊在城墙之上，几乎所有人清晰可闻。
吴开是翰林，饱读诗书，熟知历史，又岂能不知这两句诗的来历？
一百多年前，当大宋军队进入蜀中成都，灭亡后蜀之时，花蕊夫人发出这等感慨，上无数蜀军汗颜。
一百多年后，换作金军兵临大宋城下，昔日强悍的宋国束手无策，竟要送一群女子去讨好敌军。
此情此景，何等讽刺？
郭京朗声道：“议和，不丢人……光明正大去，满城军民可以理解。可是大伙看到了什么？皇室亲王贪生怕死，不敢出城为质，当朝卿相畏首畏尾，避之不及。
一群大男人，对金军畏如虎狼，不敢涉半分危险，无胆鼠辈令人不齿也就罢了。如今竟要送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出城，去讨好金贼。你们的脸呢？羞也不羞？”
前几日金军提议亲王质，郓王赵楷再三推脱，景王赵杞在城门口被金军吓尿，死活不愿意出城的场景，众所周知。
是以，当郭京喊出这番话的时候，许多有血性的兵卒不免有些羞愧，对议和派文官的行径十分不齿。
马车之中，一群对命运充满绝望与畏惧的女子听闻，更是说不出的难过与愤怒，一个个全都红了眼眶。
在这个不把女子当人看的乱世，竟然还有人站出来帮她们说话，心中自是感动万分。围观百姓也纷纷赞同，尤其是那些有儿女的人家，一个个全都为郭京喝彩，对吴开怒目咒骂。
吴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有些语塞，好半天才说道：“休要胡说，两国交战议和，亦可怀柔……你一个市井粗人，如何懂得？”
“我是不懂。”
郭京怒道：“但身为男儿，我可以上阵杀敌，流血流汗，但绝不会送女子去讨好鞑虏。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东京百万军民，谁家没有女儿姐妹。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如何忍心？如何下得去手？”
在场的军民百姓并不懂朝政，不懂得权术，但谁没个亲眷呢？故而感同身受，纷纷红了脸，红了眼。
“郭京，休要胡说……这些都是获罪奸臣家的歌姬…此乃议和权宜之计，你莫胡来误了大事。”
“罪臣家的歌姬……那又如何？获罪的是那些奸臣贼子，不得已委身的女子何错之有？”
郭京指着马车，怒道：“再者说……你敢肯定，马车上都是罪臣家的歌姬吗？”
“这……”吴开顿时有些语塞了。
郭京不等他反应，径直走到茂德帝姬的马车旁，朗声道：“你们这群奸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绑架堂堂长公主殿下，冒充歌姬送与金人。吴开……你想做什么？想要谋反吗？”
什么？长公主？
茂德帝姬闻言从马车里出来，脸色挂着泪痕，看感激地看了一眼郭京，然后站起身来，冷冷地看向吴开。
天家贵女，生来便有雍容气度，哪怕如今身着歌姬常服，也掩不住身上的贵气，更掩不住眼神里的怒气。
天啦，真是公主！
在场军民顿时哗然，这是做什么？朝廷要把公主送去给金人？
本来这件事比较敏感，只能暗中进行，如今郭京当真众人将事情公开，顿时让此事处于风口浪尖，无比棘手。
吴开支支吾吾道：“她是……罪臣蔡京家眷……”
“什么？茂德帝姬殿下下嫁蔡府确有其事，但太上皇之女，官家姊妹，天潢贵胄的身份从未改变吧？”
郭京冷冷道：“且不说从罪臣家眷讨好鞑虏合理与否……尔等，竟敢绑架公主……简直是活腻歪了。”
“郭京……你……坏了朝廷大事，你可吃罪不起。”
“吃罪……”
瞧着愤怒慌张的吴开，郭京怒道：“我正要拿你去问罪呢？”
“你敢……你一个小小的统制，竟然对本官……”
“我有什么不敢的？”
郭京一声吩咐，刘无忌带着早已义愤填膺的六甲神兵出手了，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吴开带领的禁军想要反抗，但六甲神兵没给他们机会，在见血之后，让一帮禁军乖乖投降。
至于吴开，被刘无忌一枪从马上打落，然后好一顿拳打脚踢，大腿直接被踩骨折，痛苦的哀嚎传遍了整个陈桥门。
然而，在场的军民百姓，没有人一个人同情，反而纷纷拍手叫好，对郭天王和六甲神兵满是称赞。
“郭京……本官要参奏……让你吃不了……”
“好，满足你。”
郭京吩咐道：“拎着他，随我前去敲登闻鼓，面君等候圣裁。”
“是。”
郭京转而向茂德帝姬道：“殿下受惊了，且先回府休息吧，臣这就带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奸贼入宫面圣，定为殿下讨个公道。”
“好，有劳郭统制，大恩不言谢。”
茂德帝姬从马车上下来，向着郭京福了一福，说道：“要不……我随统制入宫？”
“不了，殿下还是回府歇息吧。”
“回不去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若殿下不嫌弃，先去太师府小住吧，放心，那里很安全。”
郭京知道，茂德帝姬若随自己一起入宫，暂时肯定不会被送出城，但是……接下来的命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刘无忌，护送殿下回府，着五百亲兵护卫，若有人再敢对殿下不利，格杀勿论。”
“遵命。”
刘无忌欣然领命，六甲神兵对郭京奉若神明，言听计从，那是绝对的令行禁止，所以茂德帝姬的安全绝无忧虑。
“一众女眷，一并带回安置，等候朝廷安排。”
郭京吩咐一声，六甲神兵立即护送茂德帝姬与女眷们离开，军容整齐，士气高昂，看的百姓们连连点头称赞。
“走，带上那个胆大包天的狗贼，随我入宫，前去敲登闻鼓。”郭京心里明白，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必须要有个妥善的定论，否则会是个大麻烦。
郭京又看了一眼陈桥门，遥想当年太祖赵匡胤就在这城门外的陈桥驿兵变，有了大宋朝。到如今……大宋的气数……
唉！是时候了！
陈桥门前这一闹，本就非同小可，听闻郭京还要去敲登闻鼓，围观百姓纷纷来了兴趣，消息像长腿一样，迅速传遍全城。
成千上万的百姓涌上街头，跟着郭京的脚步，一起跟随郭京，向皇城宣德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