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是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建立70周年。每当回首那段难忘的岁月,我总是心潮起伏,不能自已。随着岁月的流逝,健在的井冈山老战士已不多了,我有责任尽可能地回忆那一段峥嵘岁月的片段,作为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
一、第一次见到“毛师长”
我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是在井冈山。那时,指战员们对他的称呼不是早期大家习惯的“毛委员”,也不是后来全党全军都习惯的“毛主席”,而是除了井冈山战士之外都很陌生的“毛师长”。
1928年4月20日前后,萧克率领宜章独立营在资兴县东南15千米至20千米的龙溪洞地区与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合了。我们是湘南暴动部队中最先与毛泽东部队会合的。萧克头一件事就是打听毛泽东是否在这支部队里。他首先遇到的是连长陈毅安,陈连长说毛泽东正在这里迎接宜章独立营,随后便领着我们十几个人去见毛泽东。走了几千米路,遇见了师部派来的通讯员,他又把我们领到前面村落有几间铺子的小街上,并大声喊道:“宜章独立营来了!”
铺子两边跑出许多人来欢迎我们,萧克迫不及待地问:“毛师长在哪里?”
一个同志指着人群中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笑容的人对他说:“这就是毛师长!”
毛泽东和站在他旁边的师党代表何挺颖走上前来与大家握手,并热情地说着欢迎的话语。毛泽东详细地向萧克询问了独立营的情况,并告诉他:“朱德同志的队伍向东转移了,我们在这里迎接你们一起上井冈山。”
大家听了萧克的传达,知道毛泽东在部队里,都很高兴。因为我们早已听到过关于“毛师长”的许多传说,能见到这位传奇人物,并在他的麾下战斗,心情特别兴奋!
二、朱毛会师庆祝大会
在宜章独立营与毛泽东率领的部队在龙溪洞会师的时候,朱德等正率湘南农军第一师、第四师转战安仁、茶陵等地,并向酃县(今炎陵县)沔渡靠拢。1928年4月26日,朱德率部到达宁冈砻市;4月28日,朱德、毛泽东两支部队在宁冈砻市胜利会师;5月4日,召开了庆祝大会。
这一天,天高气爽,雄伟的井冈山满山青翠,山明水秀的砻市,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新明丽。只见到处都是红旗、红臂章、红缨枪,闪烁耀眼,真是满眼一片红啊!威武整齐的部队和1万多名湘南农军,同簇拥着的井冈山乡亲,汇聚成人山人海,歌声笑语如同春雷震荡。
毛泽东、朱德、陈毅、王尔琢都来到了设在南边草坪的会场。上午10时,由党、政、军、民组成的主席团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主席台。主席台是用门板和竹竿搭起的,虽然简陋,但被两旁的红旗和标语板簇拥着,也很成气象。
大会司仪高声宣布:“大会开始!放鞭炮!”从树顶直垂地面的长挂鞭炮,霎时炸响,硝烟腾腾。排列在主席台前的司号员一齐吹响军号,号音嘹亮,山应谷鸣,使人热血沸腾。
军乐一停,大会执行主席陈毅首先宣布:两军会合后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王尔琢任参谋长,陈毅任教导大队长。
朱德接着讲话。他说,我们党领导的两支革命武装的会合,意味着中国革命有了新的起点。参加这次胜利会师大会的同志,都很高兴。可是,敌人却在那里难过。那么,就让他们难过去吧。我们不能照顾他们的情绪,我们将来还要消灭他们呢!这次胜利会师,我们的力量扩大了,又有了井冈山根据地,我们就可以不断地打击敌人,不断地发展革命根据地。
“现在,请毛党代表讲话!”陈毅声若洪钟,回荡在山谷中。
这时,毛泽东站了起来,千万双眼睛注视着他。他身材高大,目光炯炯,头发背向脑后,显得气度不凡。他的讲话,通俗易懂,生动有趣。他在讲完会师的意义后,明确地规定了红军的任务:我们红军不光要打仗,还要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现在我们虽然在数量上、装备上不如敌人,但是,我们有马列主义,有群众的支持,不怕打不败敌人。
他还形象贴切地讲了孙悟空与如来佛的故事。他说,敌人没有孙悟空的本领,即使有的话,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因为我们有如来佛的本领,他们逃不出我们的手掌。他还讲了战术问题,说十个指头有长短,荷花出水有高低,敌人也是有强弱之分的,“雷公打豆腐,专拣软的欺”,只要我们抓住弱的猛揍他们一顿,打胜了立即分散,等强的来了,我们就同他们玩“捉迷藏”。这样,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可以把敌人放在我们手心里玩啦。
他生动的讲话,激起了阵阵掌声和欢笑声。
朱、毛两军的会师,在中国革命史和中国军事史上都意义非凡。这保存了一批优秀的红军政治干部和军事干部,聚集了湘赣边界武装力量的精华,壮大了井冈山根据地的武装力量,坚定了边界党、政、军、民建立和发展罗霄山脉中段政权的信心与决心。
三、我当了宣传队员
上井冈山后,我在教导队的学员队接受了一段时间的训练。教导队队长是萧克。这是培养红军下级军官和赤卫队指挥官的学校。学员每天早晨练操,上午上课或学习,下午以班或组为单位开会、讨论,晚上多半是三五人在一起讨论自己的心得体会。学习的内容在政治方面,主要是学习马列主义,学习十月革命经验,分析政治时事形势,同时也学习党的文件和自己印发的材料;军事上主要是学习军事技术、红军的战略战术等。每天都安排得很紧张,就像后来的培训班一样,突击培训我们这些新入伍的战士。
短时间受训后,我被分到了二十九团宣传队。宣传队长是伍若兰,队员有我和欧阳侃、欧阳选、彭儒等。我们每天提着石灰桶到处刷标语,向人民群众宣传红军的政策,还配合建立苏维埃政府的工会、农会,做发动群众的工作。
我们的队长伍若兰是朱德的夫人。她是湖南耒阳人。1926年冬,她接受党组织的派遣,到耒阳从事农民运动,担任社会主义青年团县委宣传部部长,干得有声有色。1928年2月,朱德、陈毅率领的军队夺取了耒阳县城,成立县苏维埃政府,伍若兰负责妇女部的工作。不久,她与朱德结为革命伴侣。有一首山歌就是唱的她的事迹:
红军队里多英雄,
双枪女将建奇功。
横扫敌人如卷席,
英雄威震七溪岭。
有一次,伍若兰带着我们到一个与敌人交界的村子去宣传。我们正在墙上写着标语,被10多个敌人发现了,他们见我们人少,端着长枪冲过来扬言要抓活的。伍若兰命令我们赶快撤离,她却镇静地放下手中的石灰桶,从腰间抽出两支短枪,“叭!叭!”两声枪响,冲在前面的敌人应声倒下,后面的敌人脚步犹豫了。伍若兰掉转身跑了,并很快追上了我们。幸亏我们跑得快,没有人员伤亡。
四、担任二十九团党委和军委秘书
不久,我被调到二十九团少共青年团委当秘书,不久即任中共团党委秘书。
我这团党委秘书的工作,主要是开会做记录,起草会议决议;写通知、布告;刻写蜡版,油印材料;搜集报纸,整理情报等。
中共中央在莫斯科召开的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是由秘密交通员送到井冈山的,用药水写在白手巾上。当时,由宋任穷用药水冲洗出来,我与三十一团党委秘书谭政刻写蜡版,油印后发给参加会议的人员讨论。我和谭政列席了会议,做记录。曾记得毛泽东做了长篇讲话,总的是肯定六大的决议,只是关于富农问题的条款有缺陷。
我在二十九团当团党委秘书时间不长,陈毅便把我调到军士兵委员会当秘书。他后来又任军委书记,我也成了军委秘书。军士兵委员会有两个秘书,曾日三和我。我俩的分工是曾日三负责记录会议要点,我负责详细记录,有闻必录。行军时写布告等,也是我的差事。我虽然没有学过速记,但记录很快,陈毅很满意。
我有幸在陈毅的亲自指导下做秘书工作,一段时间里和他接触频繁,耳濡目染,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受益匪浅。
五、惨痛的“八月失败”
井冈山的“八月失败”,要从永新联席会议谈起。
1928年6月23日的龙源口大捷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进入鼎盛时期。毛泽东、朱德趁热打铁,派出红二十八团开往安福,二十九团开往莲花,三十一团驻扎永新的石灰桥、吉安的天河一带,分兵发动群众,开展土地革命,建立红色政权,扩大红军和地方武装。
正在井冈山军民撒大网抓大鱼的高兴劲头上,湖南省委和湘南特委浇了一盆冷水过来。
1928年6月下旬,湖南省委先后派袁德生、杜修经,分别带了《中共湖南省委对湘赣特委和四军军委的工作决议案》和6月19日、6月26日的两封指示信到达永新。决议案和指示信指责边界党有“保守主义”的观念,存在对敌人力量估计过低、对革命力量估计过高的“左”倾冒险思想,要红四军主力攻打永新敌军后,杀出一条血路,打回湘南,解决经济给养问题,要毛泽东担任赴湘南作战的前敌委员会书记,随军出发。
毛泽东对于错误指示当然不会“毫不犹豫”地执行。6月30日晚,他在永新县城商会楼主持召开了湘赣边界特委、四军军委、永新县委联席会议,研究湖南省委的决议案和指示信。毛泽东分析道:现在是统治阶级政权相对稳定时期,我们的战略必须是逐渐推进的,波浪式推进的,决不能分兵冒进,不应改变“对统治势力比较强大的湖南取守势,对统治势力比较薄弱的江西取攻势”的正确策略。会议赞同毛泽东的分析,一致通过不执行湖南省委错误意见的决定,部队不去湘南,继续留在井冈山做巩固和发展根据地的工作,并向省委写了报告。袁德生、杜修经当时也参加了这一会议。会上他俩并无异议,同意了大家的意见。
会后,杜修经却利用二十九团部分官兵家乡观念浓厚的情绪,诱导他们并力主打回湘南,动摇了军心,为二十九团的溃散埋下了祸根。
1928年7月初,敌人开始对根据地实行又一次联合“会剿”。湖南敌人吴尚部从酃县、茶陵进攻永新;赣敌胡文斗、王均、金汉鼎部由吉安、安福进攻永新,两敌夹击永新,妄图达到“清剿”的目的。
7月12日,为打破湘赣两敌的会合,红二十八团、二十九团按计划攻克了酃县县城。向永新进攻的湘敌大吃一惊,随即掉头回救。当赣敌赶到永新时,湘敌已经离开19个小时了。如果红军大队此时能进攻茶陵,然后返回永新夹击赣敌,粉碎敌人“会剿”是手到擒来的事。
事实却让人伤心,问题就出在二十九团的溃散上。
二十九团是由湘南农军组建的,普遍存在着浓厚的家乡观念。部队打到酃县后,湘南近在咫尺,战士们的回乡观念变成了无纪律的行动。他们不请示领导,自发召开士兵委员会,提出了极有诱惑力的口号:“打回老家去,回家割稻子!”甚至连向导都找好了,准备7月13日擅自回湘南。
朱德、陈毅得知此情,立即召开了军委扩大会和士兵代表会,千方百计地解释和劝阻,但都没有效果。陈毅将酃县发生的情况迅速报告给了在永新的毛泽东。毛泽东接信后,立即回信告诉部队,赣敌已驻永新,并准备进攻宁冈,要求部队不能去湘南,应挥戈东指,援救永新,解宁冈之困。陈毅及时传达了毛泽东的信,劝说部队先回去解宁冈之围,再考虑开往湘南之事。这才勉强调动部队,开到沔渡。到了沔渡,二十九团又变卦,坚持回湘南家乡。二十八团虽然反对去湘南,却也不愿回永新,而要去赣南。
7月15日,军委扩大会又在沔渡召开,讨论部队的行动计划。会上,杜修经跳到前台,坚持部队要开往湘南,强调这是省委指示。会议议而难决,部队情绪严重混乱。两种针锋相对的意见一直吵到水口,各支部又派代表开会。会上,当二十八团团长王尔琢激烈地发表意见反对去湘南时,杜修经竟指责说:“是你听省委的,还是省委听你的?!”二十九团党代表龚楚也是赞成回湘南的,他在暗中鼓动,与杜修经串通一气,使部队情绪更难控制。
在支部讨论时,我发言反对回湘南,也遭到围攻。主张回家乡的人骂我“怕死”“家乡都不要了,没有良心!”
我反驳他们说:“不是怕死,但不能无谓地去送死。湘南的反动势力强大,我们都有体会,中途回去的同志差不多都被杀光。毛委员讲了,建立根据地要波浪式发展嘛,发展到湘南的时候再回去也不迟。现在留在井冈山革命最好。”
他们反驳说:“我们要回到湘南去革命,不在这里革命!”
农军回乡情绪太普遍、太可怕,不赞成回乡的遭到孤立。
由于杜修经的坚持,军心已散,军委只好同意二十九团回湘南,先打郴州。考虑到二十九团孤军行动的危险,二十八团也跟随掩护。
打郴州,二十九团是前卫,士气很高,每天行军50多千米。二十八团是不赞成打郴州的。二十九团虽打得勇敢,但守敌范石生部队的武器装备好,没有打进去。二十八团增援上去,才打垮敌人,占领郴州,缴获不少武器。黄昏,敌人就反攻合围上来了,敌我力量悬殊,只好撤军。
撤军的场面非常惨,不是撤军而是溃散。二十八团一听到敌人的枪声,各部都蜂拥到了街上,没有命令,没有指挥,官不管兵,兵不问官,建制混乱,不集合就向南跑。南面是湘南,就是往家乡跑。谁也制止不住。胡少海团长试图集合,由于没有来得及打扫战场,少数敌人散兵还躲在暗处对集合的队伍放冷枪,给二十九团的集合撤退带来了很大麻烦,几次集合好了,冷枪一响,又被敌人打散了,溃不成军。最后胡少海团长下了严厉命令,士兵才跟着走。但有些意志薄弱的就落伍掉队了,有的干脆溜掉了。胡少海又派人回去找。由于队伍散了,人心乱了,东奔西逃,找不回几个人来。和我同村出来的几个人都不见了。
只有萧克采取连长抓排长,排长抓班长,班长抓士兵“层层节制”的办法控制住了100多人的队伍。胡少海带回团部和特务连、通讯排八九十人。这样,一个1000多人的二十九团只剩下不到200人回到了井冈山。二十九团溃散的指战员,一部分跑到广东乐昌被土匪胡凤璋消灭;一部分星散在郴宜地区,多数也被消灭。
幸亏二十八团损失不大,还能打回井冈山。但在回井冈山的途中,也出了事:二十八团二营营长袁崇全叛变投敌。
袁崇全当时带领几个连和军部的机枪连、五连打前卫。8月25 日,当部队到达崇义新地圩时,他突然改变行军路线,伙同副营长向敌刘士毅部投降。刚得到这个消息时,朱德、陈毅、王尔琢等就商量对策。我参加了会议,做记录。我清楚地记得,朱德主张派部队把袁崇全“打”回来,王尔琢则主张“喊”回来。朱、陈考虑到袁崇全崇拜一个人——王尔琢,遂决定派王尔琢带领军部警卫排去追。那时被袁裹胁的叛变部队已登山了,准备打仗,一听到王团长高声喊话,没任何抵抗地就回来了。当时袁崇全正在庙里打麻将,听到喊话,一出来就碰上王尔琢,二话没说,拿着驳壳枪对准王尔琢一连打了几枪,正打中胸部。王尔琢当场牺牲了。袁崇全只带着几个人投敌了。
听到王尔琢牺牲的消息,干部、战士非常悲痛。第二天,朱德为他主持追悼大会时流下了眼泪。陈毅也悲痛地讲了话。当时,我们就把王尔琢埋在上犹县附近的一个地方。
郴州受挫、王尔琢牺牲之后,部队情绪很低落。途中休息时,朱德讲话,勉励部队,鼓舞士气。陈毅也讲了话。他的诗人气质使他的讲话不同凡响,富有鼓动性和感染力。他高喉敞嗓地说:我们革命是要经过艰难困苦的,在困难的斗争中,有些同志英勇壮烈地牺牲了。我们永远怀念他们!但不管怎样,革命是一定要胜利的。打个败仗要什么紧!再干就是。打到只剩下一个团,朱德当团长,我当团党代表;剩下一个连,朱德当连长,我当连党代表;剩下一个班,朱德当班长,我当班党代表。打到没有枪的时候,就用刀砍,刀没有,还有拳头,还有牙齿嘛!总之,一句话:革命到底!
他把失败讲到头了!他号召大家要经得住失败的考验,要敢于当失败的英雄。朱德、陈毅的讲话,对部队士气是极大的鼓舞。部队到了桂东打了一个胜仗。
在我们下山后,毛泽东很不放心,一直惦着我们的消息。当听说二十八、二十九团在湘南吃了败仗后,立即亲率三十一团一个营到桂东接应我们。
一天,我和文书李兆魁正在吃饭,看到窗外有部队走过,赶紧出来,一问,原来是毛委员派来的,心里格外高兴。大家嚷嚷着:“这下有办法啦。”
经历劫难,我们又回到了井冈山。二十九团只剩下100多人,已不成“团”,被取消编制,所有人员编入二十八团。团长胡少海到二十八团当了一营营长。我到二十八团任党委秘书。
一天,我正在路上走,迎面碰见毛泽东,他亲切地问我:“你也回来了?”
我说:“毛委员,我回来了!那时我就不同意去湘南。我是拥护建立根据地的思想的,也曾同他们争辩过。但他们骂我怕死,连家乡都不要了。”
“好啊,好啊!”毛泽东又很关心地问我工作分配了没有,当我告诉他已分配了时,他很高兴,叮嘱我要好好工作。
六、失败后更显英雄本色
我们从湘南失败回来,听到了井冈山守山胜利的传奇故事。
红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开赴湘南后,留守井冈山的红军只剩一个营。不久,敌人以数倍于我的兵力来进攻。部队采用毛泽东“以少胜多”的战术,在黄洋界上英勇抗敌,激战一整天,打得敌人狼狈逃窜。赣敌被击伤营长一名,士兵数十名;湘敌伤亡更重,死伤数百。黄洋界保卫战挫杀了湘赣两敌“会剿”的威风,振奋了井冈山军民的士气。毛泽东得知黄洋界保卫战胜利的消息后,写下了《西江月·井冈山》,歌颂了人民战争的胜利。
最有趣的是,部队中的几个秀才仿照京剧《空城计》的唱腔编了一段《空山计》,把毛泽东比喻成孔明。《空山计》很快在部队传唱开来,有几句唱词我至今还记得:“我站在黄洋界上观山景,忽听得山下人马乱纷纷。举目抬头来观看,原来是蒋贼发来的兵……来!来!来!我准备着南瓜红米、红米南瓜,犒赏你的众三军!来!来!来!请你到井冈山上谈谈革命……”
这几句唱词,在部队流传甚广,我也喜欢哼唱。
杜修经对“八月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毛泽东看到他时,狠狠批评了他。可他认识并不深刻。毛泽东给中央、湖南省委的信中建议给他处分,并请以后不要再派像杜修经这样不懂事的“学生娃子”来了。不久,杜修经搞地方工作去了。
总结了“八月失败”的教训,部队有了很大发展,一些规章制度逐渐建立起来了,如“进一步宣布革命军队的三大任务:打仗消灭敌人;打土豪筹款子;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支部建在连上,小组建在班排”,“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等等,都有了明确的规定。在军事斗争上,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提出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方针。这些举措和经验,都闪烁着毛泽东、朱德的智慧。
毛泽东在讲解“集中以应付敌人,分散以发动群众”的军事斗争原则时,形象地比喻说:“这就像渔翁打鱼一样,撒网就是将部队分散下去,收网就是将部队集中起来,集中起来干什么?抓鱼!”生动幽默的比喻,辅以手势,使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对于开展土地革命,建立苏维埃政权的工作,毛泽东提出采取波浪式前进,不搞同时开花的策略,以免群众受到损失。
井冈山上的毛泽东,既是我们尊敬的师长,又是普通的一员。他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模范。有次开会时,毛泽东和他的弟弟毛泽覃有了意见分歧,毛泽覃生气地走出去了。毛泽东有些火了,追上去吼了一声:“站住!”
毛泽覃边走边嘟囔:“共产党不是家长制!”
听了这话,毛泽东停住了脚步,有些后悔。事后,毛泽东为此多次做自我批评,说:“我得罪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弟弟毛泽覃。”
这件事,对大家的教育很大。
毛泽东有渊博的马列主义理论知识,注重调查研究,善于把马列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他非常了解中国革命的特点,是“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他认为要领导革命取得胜利,就必须发动农民在农村进行土地革命,建立人民武装,开展武装斗争,建立革命根据地和革命政权。毛泽东创立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些思想。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对后来革命的发展很重要,可以说,中国革命胜利的曙光,就是从这里亮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