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汉字、汉文跟欧洲的拉丁文相比,认为汉字、汉文是东亚的共同文字、语言。可是,拉丁文的时地差别没有汉文那么大,直至现在拉丁文仍可用作口头语言。世界各地天主教的神父们,现在仍然用拉丁文来互相交谈。阿拉伯文也是如此。相对而言,汉文因各地发音、读法迥然不同,无法成为口头语言。因此,过去汉字文化圈各国人要沟通,只好用笔谈的方式。
例如,日本的慈觉大师圆仁(794—864),于唐文宗开成三年(838)留学唐土,十年后回日本写成《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他刚到中国,跟扬州的一个和尚交流,情况如下:
登时,开元寺僧元昱来。笔言通情,颇识文章。问知国风,兼赠土物。彼僧赠桃菓等。近寺边有其院。暂话即归去。
“笔言通情”就是笔谈,下面的“暂话”实际上也指笔谈,而不是口头交谈。
在近代以前的汉字文化圈,这种笔谈方式的交流相当普遍。过去朝鲜、日本、越南的知识分子都以儒家或佛教的汉文经典作为教学对象,因而基本上都能写出正规的汉文,却很少有人学习过汉语口语。学习口语的翻译人员,在这些国家算不上是上层士人。因此,各国人无论在外交场合或私人交流时,虽然一般都伴有翻译人员,但总以汉文笔谈方式进行沟通。不仅中国文人和近邻国家的文人交流,近邻国家之间,如清朝时期越南和朝鲜使节在北京见面,或朝鲜通信使去日本跟日本文人交流,无不用笔谈方式。
各位想想看,两国文人对面而坐,各执笔,中间摊开一张纸,此方写文章交给彼方,彼方看了写回答,回示此方,这样一言不发,默默地进行笔谈。如有隽语妙言,也许会相视而笑。其实,双方语言不同,所写的汉文,彼此的读法又完全不同,只能眼到,无法口到、耳到,却可以心到,这岂不是天下奇景?这种笔谈的交流方式在别的文化圈是无法想象的特殊现象。虽然如此,这种方法到现在也还在一定程度上管用。各位如果去日本旅游,碰到困难,无法跟当地人沟通时,不妨试试看,应该还派得上用场呢。
[1] 亀井孝,大藤時彦,山田俊雄. 日本語の歴史 第2巻:文字とのめぐりあい[M]. 東京:平凡社,1963.
中村完. 漢字文化圏の展開[M]//佐藤喜代治. 漢字講座 第1巻:漢字とは. 東京:明治書院,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