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最大的情感隔离发生在父母跟孩子之间。很多父母跟孩子之间的情感非常隔离,他们没办法跟孩子分享爱恨情仇,经常只跟孩子谈学习。
在一些家庭里,孩子未成年的时候,父母把学习看作是孩子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事情。我们不妨体会一下,父母在跟孩子讨论学习的时候,他们作为父亲或者母亲角色的情感体验被掩盖了,扮演的是老师甚至是监工的角色,而孩子也感受不到父母对自己的爱。严重的情况是,父母通过学习来虐待孩子,比如让孩子在很长时间内只做一件事情——学习,这也是很多孩子厌学的原因之一。
孩子学习成绩不好,原因多半是他们跟学习之间没有情感连接。因为他们是被逼着学习的,所以他们很难表现出对学习的热爱,或者跟学习之间的感情,他们往往认为自己在替别人做一件对别人的未来非常重要的事情。
从人性的角度来看,如果我们做事情的时候觉得是在替别人做,动力就会非常小,甚至为负数。为什么动力还能为负数?意思就是,这件事情也许本来是我愿意做的,现在我却变得不喜欢做,甚至变得仇恨做这件事情。
所以,父母只跟孩子谈学习,逼着孩子学习,实际上是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把孩子天然的学习动力,变成了被强迫。
学习本身是一件充满乐趣的事情,同时学习也是一件有挑战的事情。如果父母能够与孩子的情感连接在一起,接受这样的挑战,孩子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充沛的情感支持。但是如果学习隔离了父母跟孩子之间的情感交流,甚至成了父母虐待孩子的工具,孩子与学习的关系就会受到极大的破坏。
举个例子,孩子做数学题时,很多父母是这样做的——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看电视,在家里走路都是走的“猫步”。而一说到跟学习有关的事情时,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对孩子进行威胁,比如“你如果学习成绩不好的话,你以后可能就会在街上扫地,吃得比别人差,住得也比别人差,好多地方都不如别人”。
还有,孩子在学习上犯了错误时,父母可能会夸大,比如仅仅是某一次粗心犯的错误,被父母夸大成:“你从来都是如此粗心,你如此粗心,考试的时候怎么办?”这已经有催眠或者暗示的味道,使孩子以后在不会出现粗心犯错误的情况下,一想到父母对自己的暗示,就有可能做出一些粗心的事情来,比如让自己的考试成绩变得不理想。
围绕孩子的学习成绩,父母会制造很多奖励和惩罚的措施。这种功利教育的本质是情感隔离。
我们在训练小动物的时候会采取惩罚和奖励的措施,这表示我们跟小动物之间没有情感连接。但是,对高等生物——人来说,如果父母仅仅采取行为主义的奖励和惩罚措施的话,实际上就是情感隔离,意思是“你不过跟小动物一样”。
这种做法在父母跟孩子的关系中注入了功利的因素。也就是说,我爱你是有条件的,你必须成绩好,我才爱你,否则,我不爱你。这是会极大伤害情感品质的做法。这跟功利主义或者势利眼是差不多的。实际上,有太多的父母对孩子都非常势力。
父母如此功利地对待孩子会影响孩子的人际交往,因为他看人也会非常功利或者势力。情况严重的话,孩子以后会报复父母。比如父母慢慢衰老,不再像以前那么强壮和健康的时候,孩子就会认为爸爸妈妈没用了,“就像我当年考试的时候,考得不好被认为没用一样”。这可以被认为是一种潜意识的报复,不是孩子有意这样做的。
孩子做一道数学题目的时候,面临的是一个挑战,因为数学题本身可能就有足够的难度。
此时,父母错误的做法是:“你如果做不出来的话,我会认为你遇到‘强敌’了,你就会知道自己多差。”甚至还会说:“你现在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了吧,你知道自己能力不怎么样了,没必要骄傲了吧。”很多父母都会这样“趁火打劫”。
还有,孩子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父母脑袋里往往响着一个声音“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于是,父母可能会主动放弃跟孩子一起享受快乐的机会。他们会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往孩子身上泼冷水,孩子就会感到“让我高兴的事情不会让父母高兴”。孩子心里就会有这样一种潜意识:我永远都不可能满足父母对我的要求。于是,孩子就会慢慢地变成总是对自己不满意的人。
很多成年人,他们已经远离父母,甚至自己已为父母,却还在“拼命”学习或者工作,永远不满足,为什么?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满足过他们的父母。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处在无穷无尽的忙碌中,而不知道自己在想办法满足谁。
无论怎样努力,父母还是不满意,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生命可能也因此受到破坏。很多人就这样白白地活了一辈子,永远不能让别人满意,也永远不能让自己满意。这种感觉和当初父母的情感隔离有关。
作为父母,如果永远都不告诉孩子“我满足了”,孩子就永远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能被满足。父母给孩子加更多的砝码,让孩子像围着磨盘转的驴子一样永无止境地学习、工作,然而驴子不知道它是不是可以满足主人。
很多父母没有把自己的感受表达出来,甚至是没有感受的,因为他们情感隔离得太厉害,已经到了潜意识水平。既然他们没有感觉到,就更没有办法表达。
在假期里,比如寒暑假、周末等,孩子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做作业,而且经常都需要完成一大堆作业。
我从小学一年级的假期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每一个假期,都有做不完的作业,非常痛苦。我就想,老师需要多大的情感隔离,才会这样破坏我在寒暑假和其他假期中的乐趣。如果他们能稍微体会,我在寒暑假应该好好玩的时候还牵挂作业没做完,还经常熬夜的话,他们可能就不会做这样有“施虐”色彩的事情。
我真的非常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能够好好过假期,既然是放假就不应该有太多作业,有这么多作业要做何必放假?
现在,假期作业少了。但我们发现,有不少孩子,尤其是高年级孩子,假期仍丝毫不敢松懈。如果整个社会竞争的模式不改的话,这个问题也没办法解决。这不是哪所学校、哪些老师的问题,而是竞争模式的问题。我们的竞争模式跟我们太情感隔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