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八六三。
取自大脑功能评估测试完整度分值后三位。
在别人眼里,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九十九点八六三。只有我知道,它的真实含义是九十八点八六三。
差了百分之一,看起来很少不是吗?
那么,对比一下另一个事实。
评价测试结果低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通常都醒不过来。
评价的维度包括情绪控制能力、情绪感知能力、逻辑思考能力、运动能力,等等。
低分值代表较重的中枢神经系统损伤,或者……精神状态极度危险。
我醒来的时候,面前的医生支起眼镜看我,他拥有完美的真实质感,他手里的记录板符合透视,且有足够自然的瑕疵,环绕着的白墙和检测仪器无一指向着现实这两个字。
沮丧像海潮一样涌了上来。我不是走进新世界的那个意识——虚拟空间当然不可用该死的医生来迎接来客,至少也是双马尾美少女之类的形象。
医生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拉我去做测试。
但那时候我其实很不清醒。因为当医生例行问出“你是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
“失忆。”我告诉医生,“我的记忆几乎全没了。”
“不奇怪。”他低着头写了点什么,一边说,“你的精神状况挺好的,分低不了,至于记忆嘛……可以慢慢找,不着急。”
测试很快结束了,我面对着一堵墙,脑袋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电极,墙顶投影出一个鲜红色的读数。
我忐忑地走出房间,医生正漫不经心地敲着数据,他看到我,转过头来说:“你顺着指示牌走吧,八五到九〇那一路。”
——没有问题吗?
我随即注意到他面前的显示屏。在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医生没有对我的数据表示出任何反应,惊讶或者惶恐,完全没有。
因为他没有记录下正确的数据。
通常来说,小数点前的那个数字总归是九十九,所以机器的显示数据隐去了小数点前的数值。于是他想当然地认为……那是九十九点八六三——一个相当不错的数值。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你们这样的很容易出去的,过几个月就都想起来了……”
“谢谢。”我故作轻松地道了个别。
我听见他还在嘀咕,不应该啊,失忆应该都出得去。
如果那时候他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我正抖得像筛子一样,连站直都勉强,刚转过墙角,整个人就瘫倒了下来,衣服上浸满冷汗。
真正测试值是百分之九十八点八六三,红色的数字投影在墙顶上。
低分值代表较重的损伤或者较危险的精神状况,失忆并不算很重的损伤,我猜,我的情况是后者……
被判定为危险的个体会被长期限制人身自由。实际上,直接处死也是可以的。杀死思维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九以下的个体合乎法律。毕竟他们通常一辈子都醒不来,或者……极度危险。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很危险吗?
我不知道。
我是谁?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以及……为什么我被评价为危险?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一点记忆——即使是残破的碎片。
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张白纸。
我抵着背后的白墙,脑海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有一个念头告诉我,这回算是侥幸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