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见父皇开口便断绝了自己去岭南的念想,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朱元璋。
“父皇,儿臣如今锦衣玉食,生活无忧,除去岭南这一要求外,实在不知该向父皇讨什么赏。”
朱元璋眼见朱橚如此顽固,气急之下道。
“你难道口口声声让朕同意你去岭南,就是为了施展所学,报效朝廷吗?”
朱橚正襟危坐回答道。
“正是!”
“那好,朕给你这个机会。”
“太医院那帮酒囊饭袋一个个没有真才实学,却眼高于顶,朕最近瞧他们不顺眼的很。”
“你若是想替朕分忧,就去太医院管管他们,教教他们如何行医吧!”
朱元璋吹胡子瞪眼,想也没想就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桌子底下,朱樉暗戳戳地拉着朱橚的半边衣袖,就连斜对面的朱标也一个劲儿的对着朱橚使着眼色。
父皇脾气暴,别说这些皇子了,全朝中人谁不知道。
他们都不希望老五一时冲动接下父皇这军令状,太医院那帮老学究,不好相与啊。
说不好,就要和那些个老骨头一起老死在太医院了。
哪知,朱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卑不亢道。
“若是儿臣能治理好太医院,还望父皇下旨同意我南下一事。”
朱元璋一愣,他没想到朱橚竟然是倔到了这种程度。
缓过神来,也同样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好,如若你真能治理好太医院院风,教好那些个饭桶,朕许你南下又如何!”
第二日一早,朱橚早早穿了昨日內侍送来的太医院院服,站在了太医院门前。
既然接了父皇治理太医院的军令状,自然就不能以王爷身份强压太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他朱橚如今要做的。
整了整衣衫,朱橚踏步跨上了太医院的门槛。
一进院门,朱橚便被殿内的景象惊了一跳。
殿内满地堆砌地尽是些民间不可多得的珍惜药材,甚至药效还未熬净的药渣就随意地倒在一边空地上。
七八位太医正围着一个浑身标注了穴位的木人七嘴八舌激烈的议论着。
此时,殿内面对着外头的一位老者发现了走来的朱橚,随即闭了嘴拍了拍身旁的老者,又接连拍了拍其余几位老者。
老者们顺着先前那人的目光看去,皆是一怔,随即整了整衣衫,躬身道。
“下官见过周王殿下。”
众人虽然不太明白朱橚为何到来,更加不明白朱橚为何身着太医院院服。
但是人在屋檐下,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没办法不恭敬。
紧接着,人群中走出一位领头模样的老者,在朱橚身前站定躬身道。
“下官孙之州,不知周王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周王殿下赎罪。”
说这话的时候孙太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昨日倒是有人来通知过今日周王会来太医院暂代总管之位。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周王一时兴起和圣上玩闹,没想到周王殿下竟是真的来了。
来干嘛?来管理他们?这.
虽然众位太医都是知道了太子病症是眼前这位周王治好的,但是说白了,难保是碰了运气吧。
所以实不相瞒,别说众位太医了,就连他都觉得,他们行医的年岁怕是比周王殿下年龄都要大了,这管教,不合适吧。
朱橚伸手扶起了躬着身子的孙太医,又冲着其他几位太医摆了摆手。
“诸位太医不必多礼,在这太医院中,不必当我是周王。”
“想必我来之前已经有人通报过了吧,大家在太医院中,唤我总管就是了。”
“是!总管。”
人家周王都这么说了,太医们能有什么意见,一个个都是低头又行了一礼。
朱橚见众人又行礼,也没有再阻拦,拦也拦不住,并且他深知,众人行礼是骇于自己皇子的身份罢了。
待众人直起身来,朱橚指着身后一滩的药渣道。
“我想问问,这是谁配的方子?”
其中一位老者有些不明所以地站出身来。
“下官配的.总管。”
说出总管二字时,老者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还未习惯喊一个比自己岁数小一半的小子做总管。
“王太医,这药,有问题吧?”
此时朱橚已经在一旁孙太医的提醒下知晓了此人姓王,遂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孙、王太医,包括队伍中其余几位太医都是一愣神。
他们一直都是根据古医术来配药的,这药也一直用的好好的,能有什么问题?
看着众人不解的神色,朱橚在药渣旁蹲下两只手一只手拿了几种药材的渣子道。
“诸位,药配的没问题,问题在于火候。”
“诸位请看,我左手均是性寒之药,而右手恰是性热,性热药材与性寒药材若是一起下锅,一同出锅。”
“那么最后的结果便是,这几味性寒药材率先挥发,而直至出锅性热药材药性还未挥发完全。”
“诸位回忆一下,这药方本是消炎镇痛,活血化瘀之效,为何服用之人却只起到了消炎镇痛的目的。”
“服用之后反而浑身虚弱,寒气入体呢?”
众人听完朱橚的解释均是目瞪口呆,随后陷入了沉思。
原因是朱橚说的竟然一点没错,甚至连服药之后的病人症状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火候这个事儿,之前大家是真的没有注意,众人心里都在暗暗咂舌若是这药长期服用,寒气积累对于身体的危害。
可是再如何,朱橚想凭这件事就想让自己等人服气,还是有些不够格啊。
因为不论先后,哪怕一同丢下去,一锅水熬成一碗水,药效也还是会完全被熬出来不是吗?
朱橚当然也没想过凭着小小的一件事就能让太医院这帮老顽固对自己心服口服。
站起身,朱橚回顾四周只见王太医张了张嘴鼓起勇气试探道。
“今日我等观总管医术了得,太医院中倒是有些疑难杂症,不如拿出来,总管和我等共同探讨,也好让我等从中学习。”
这话说的谦虚,明眼人谁听不出来,王太医是准备挑个难杂的病例难住朱橚,也好给朱橚一个下马威。
谁料朱橚正愁下一步不知该怎么迈出呢,眼见王太医送上门来,心中暗道。
“来得好!”
半个时辰后,朱橚就从一摞厚厚地线订病例中找出了一位时间最近的,就是她了。
只见纸上分明写着。
魏国公徐家三女——徐妙锦,哮喘三年,太医院共诊七次,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