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和朱标两人一愣,倒没想到朱橚竟是在一直考虑祭酒的言论。
接着朱元璋问道。
“橚儿认为祭酒言论如何不妥?”
朱橚思考片刻抬头答道。
“父皇,祭酒的言论中,好似只是把八股看做科考攀登的工具。”
“考生们甚至连书本上的内容都无需理解参透,只要足够应付科举考试即刻。”
见朱元璋二人微微颔首做沉思状,朱橚接着道。
“儿臣记得,在我大明身具功名之人无论学位高低都可免除赋税徭役?”
“近年来,多少踏上科举之路的考生为了考取功名不顾家人父母的死活,一心钻进了八股研究上,最后只是考取秀才功名便收手作罢了。”
“以私心来说他们确实没有做错,但是如此一来,一个地方秀才举人的数量日益增多,却都不再进取。”
听到这里,朱元璋和朱标抬起头来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朱橚顿了顿接着道。
“在儿臣的封地开封,就有类似鲜明的实际例子。”
“一户士绅,虽然家中无人为官,但因为有三个子孙高中举人的缘故,名下田产无数,最后家中族人甚至于地方商贾都将田产挂在他们名下,以躲避税收。”
朱橚停顿的空档,朱标双掌一拍,焦急地道。
“父皇,如此一来,地方士绅田产越来越多,赋税比例严重倾倒在了农户身上。”
“长此以往定然是会引发农户与士绅的矛盾,大明江山社稷危矣!”
朱元璋此时听着二人的话也把问题考虑了清楚,惊出了一头冷汗。
君不见自己当初起义不就是因为和官家商贾之间矛盾激化不可调和吗?
这样下去很可能最后也会有一批像他们这样不堪压迫的人站起来奋起反抗。
想到这里朱元璋有些庆幸地看着朱橚。
他们一直以来都未曾发现的问题,没想到朱橚结合国子监祭酒的言语和自己封地的实际情况,三两下便分析了个透彻。
虽然朱元璋和朱标二人从未派遣特使在地方考察文人的数量以及赋税问题,但是难道开封存在的情况,北平就没有了?
朱橚见自己解释半天,终于是和二人说清了其中的利害,心中不禁暗自吐槽了一句。
“简简单单一句士绅在田产上卡bug就能解释的话,费了这么多口水。”
就连一旁的朱允炆看到眼前的状况此时眼中也是精光闪烁,满是钦佩之色。
心中早已掀起无数惊涛骇浪的朱元璋,扭头看向朱橚,沉声说道。
“橚儿,你既然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那么可有应对之法助朕解决这危机?”
朱橚看着朱元璋和朱标拧成川字的眉头,仔细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
“儿臣认为,我们着重应该考虑如何改变文人之间这种高人一等,追名逐利的风气。”
“儿臣建议,可以在文人赋税的比例上做一些调整和改动。”
朱元璋闻言松了松眉头,抬手示意朱橚接着说。
“秀才和举人之类底层文人雅士,为了刺激他们奋发向上,还是要减免赋税,但是不能一概而论直接免除。”
“至于再往上的榜眼、进士之类在朝堂内有一官半职者,领了朝廷俸禄,自然便是和书生区别而论了。”
“再就是中举之后的士绅应该把他们的户籍独立出来,个人名下田产设限,这样也可以有效防止族人或是地方商贾的投机取巧。”
“这样一来,书生们依然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应付接下来的科举,并且也不会荒废农田,导致农户的压力骤增。”
“同时,未来的大明各县也不会挤满了秀才举人,书生们有了继续往上赶考的动力。”
朱元璋和朱标听完朱橚的解决办法,眼前一亮,连连鼓掌。
朱元璋呼出一口浊气叹道。
“好啊,此法绝妙,看来封你为御前监察使是朕最正确的决定。”
“不仅能发现分析问题关键所在,还有办法解决防治,朕甚喜!”
并且,一旁的朱标此时也面带笑意,看着朱橚。
朱橚的本事二人早就有所体会。
所以方才朱橚开口之后二人便拿出了心中自己的方法和朱橚作比较。
相比之下,无论是在全面性还是可实行性上都是相差甚远。
朱橚此法,兼顾了朝廷,书生和农户三者的压力,不可谓不完美。
想到这里,朱元璋已经等不及了,当即就要回身对蒋瓛下令回宫颁布法令。
此时朱标张嘴冷静提醒道。
“父皇不可心急,还是要仔细思量,早做准备。”
“在儿臣看来,从祭酒的话就可知文人免除赋税徭役的规矩和书生们为此而读书的思想已经成为了一种风气。”
“当观念成为风气,就不是一时半刻一两条诏令可以更正和解决的了。”
朱元璋经过朱标这一提醒,冷静下来,回身对着朱橚吩咐道。
“橚儿,看来朕还是需要你尽快拟出条陈才行啊。”
傍晚时分,朱元璋在奉天殿看着朱橚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法令条陈,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朝中文人间的风气定会逐渐转变成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想到这里,朱元璋马上吩咐身边的内侍道。
”即刻将法令条陈送往三省六部传阅,明日早朝便将此事定下。“
朝中依靠八股中举为官的士绅得知条陈后的反应不可谓不大。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他们门下的学生,名下正如朱橚所说,挂靠了很多田产。
这样一来,他们名下田产被朝廷剥削充公,不仅仅是他们自己凭空失去了很多利益。
就连把田产挂靠给他们的那些族人和商贾,一时之间也是没法交代。
这条陈,在他们看来,不仅仅是在针对书生,更是在针对大半个朝堂上的士绅,打所有人的脸。
当即便派了小厮传信召集所有士绅,欲在朝堂之内一同起势,豁出去这条命,也一定不能让皇上颁布。
一旦颁布,全国知晓,到时再让皇上收回成命可就为时晚矣了。
刘祭酒此时在国子监内已经送走了送来条陈拓印的内侍,双手紧紧攥着草案,眼神阴鸷。
此时门外小厮上前通报道。
“祭酒大人,兵部侍郎李高大人前来拜访,说是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