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在图书馆,有位朋友把我招到侧边问:“你看到《××评论》 上骂你的文章吗?”
“严某的吧!因为他们按东大的名单,每人送一份,也有一份送给我。但我早已看到严某印发的油印传单了。”
这位朋友继续沉重地说:
“不是的,又有一篇。标题是代你对严某的答复,内容却完全是下流、刻毒的人身攻击。真想不到!”
“啊!这次倒没有寄给我,我回头到你那里找着看看。”
“我叫小孩子送来。”
一直到晚上,我也没有去找了看,朋友的小孩子也没有送来。
晚上九点钟,另外一位朋友到我寓所来,又谈到这件事。我问:
“你看过吗?到底指的些什么具体内容?”
“我看过了,完全是用嬉皮笑脸的方法,作人身的攻击;无所不骂,但又没有一桩具体的内容。你最好不把它放在心下,不为此生气。”
我笑了一笑说:“假使这种刊物突然有一篇文章恭维我,我便会因此而怀疑自己的人格,感到不安的。他们骂我,我倒觉得是很自然,没有什么。”
朋友也笑了一笑:“那便很好。”
我是一个最沉不住气的人,坐着没事便又问:“即使骂得没有具体内容,你也可以举一个例给我听。”
“例如说你生财有道,顶好请你去当经济部长。都是这类无聊的话。”
我听后,觉得他们骂得很有道理。餐餐有人喂他们,他们尚且感到吃得不太饱。徐复观不要人喂,居然也能吃得饱饱的。这当然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望着非常眼红的事。其实,农人、工人都是不要人喂而自己吃饱的。
他们的用意,不仅是如此。
我听说,舐惯了人血的狗,见了生人便眼睛发红,张爪狂吠,意思是告诉他的主人:“他是来抢你的金银财宝啦!你还不动刀吗?”它只想舐主人动刀后的血,便只好情不得已地一个接连一个地狂吠下去。
他们现在的目标,大概选择到我身上。他们计算着:狗咬了人,被咬的人只会找主人算账,而不会找狗。尤其是像徐复观这种傻子,他一旦找到主人,惹得主人火起,钢刀亮处,徐复观的鲜血四流;流出的血,有的化为台北名厨的嘉肴,可以饱餐几顿;有的化为台湾银行的钞票,大家可以进拍卖店去买一套西装。这该多么要得!
拉克们!我的心血,正用在学生身上,用在祖国的文化身上。你们目前对我所用的方式,多半是无效,而会使你们白白地焦急的。不妨再试用旁的方式吧!
十一月廿七日于东海大学宿舍
一九六〇年十二月十六日《民主评论》第十一卷第二十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