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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秋时代是以礼为中心的人文世纪

《诗经》中出现过九个“礼”字, 只有《周颂》中《丰年》与《载芟》的“以洽百礼”,才与祭祀有关;而这两首诗根本是与农业密切相关的诗,亦即是与农民生活密切相关的诗。其余七个“礼”字,皆与祭祀无关,这可证明在《诗经》时代,礼的内容已经开始转化了。孟子说“《诗》亡然后《春秋》作”,从思想史看,《春秋》也正是紧承《诗经》时代而继起的。通过《左传》、《国语》来看春秋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不难发现在此一时代中,有个共同的理念,不仅范围了人生,而且也范围了宇宙,这即是礼。如前所述,礼在《诗经》时代,已转化为人文的征表。则春秋是礼的世纪,也即是人文的世纪,这是继承《诗经》时代宗教坠落以后的必然的发展。此一发展倾向,代表了中国文化发展的主要方向。当然,在这一个长的时代中,会保有过去时代的残骸,乃至有礼以外的事象。不过我们为了把握思想上发展的主要倾向,只好在这里暂时把其他方面省略掉。

由前面所陈述,已知礼的观念,是萌芽于周初,显著于西周之末,而大流行于春秋时代;则《左传》、《国语》中所说的礼,正代表了礼的新观念最早的确立。《诗经》上言“礼”,多和“仪”连在一起,或多偏重于“仪”的意义,这是由祭祀仪节及彝的威仪的意义,互相结合而来,是重在生活的形式方面。但到春秋时代,则有时将礼与仪分开, 而使其与生活之内容密切关联着,这是礼的意义进一步的发展。春秋时代说明礼的内容时,已没有一点宗教的意味,很明显的是以周初彝的观念为主。《左传·桓公二年》晋师服曰:

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

《左传·昭公二五年》鲁叔孙昭子曰:

君子贵其身, 而后能及人,是以有礼。

《国语·周语》太史过曰:

昭明物则,礼也。

按晋师服及周太史过所说的,都以为礼是出于事之宜的义,与正名有密切关系;则《汉书·艺文志》谓“名家者流,盖出于礼官”,不能说没有一部分根据。叔孙昭子则从生活的自觉向上(“贵其身”),推己及人(“而后能及人”)以言礼。总之,都不在从事神上求礼的起源。

其次,在春秋时代的许多道德观念,几乎都是由礼加以统摄。敬是周初最重要的道德观念。由敬而重视彝,由彝而扩大到礼。因礼与敬的关系,是经过了彝的观念的转手,所以敬与礼的关系,至春秋时代而始明显地说了出来。《左传》僖公十一年:“礼,国之干也。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僖公三三年:“敬,德之聚也。”成公十三年:“礼,身之干也。敬,身之基也。”僖公三三年晋臼季谓“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这是最先看到有道德意义的“仁”字,成为以后孔子以礼为仁的工夫之所本。 成公十五年楚申叔时谓“信以守礼,礼以庇身”,昭公二年晋叔向谓“忠信,礼之器也;卑让,礼之宗也”,这是把忠信和礼连在一起。昭公二六年晏子谓“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这是把所有的人伦道德,皆归纳于礼的范围之中。《国语·周语》内史兴说“且礼,所以观忠信仁义也”,这是以礼为一切道德的一贯之道。春秋时的道德观念,较之春秋以前的时代,特为丰富;但稍一推究,殆无不以礼为其依归。

因为礼是当时一切道德的依归,所以一谈到礼的具体内容和效果时,也几乎是包括了一切的。

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左传·隐公十一年》)

夫礼,所以整民也,(《左传·庄公二三年》)

礼,国之干也。(《左传·僖公十一年》)

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左传·襄公二六年》)

礼,上下之纪,天地之经纬也,民之所以生也。(《左传·昭公二五年》)

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左传·昭公二六年》)

夫礼,所以正民也。(《国语·鲁语上》)

非礼不终年。(《国语·晋语一》)

夫礼,国之纪也。(《国语·晋语四》)

礼以纪政,国之常也。(同上)

不仅如此,在过去,监察人的行为,以定人的祸福的是天命,是神;现在则不是神,不是天命,而是礼。《左传》由礼以推定人的吉凶祸福,说得几乎是其应如响。因此,有人怀疑这是《左传》的作者追加上去的。但礼既是当时的时代精神,是一般人所共同承认的轨范,有如今日的所谓法治的法,则行为因出轨而受祸,亦如今日毁法犯纪的必无好结果,并不是不合理的推测。并且在人类各个时代中,常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预测,乃至预言,在许多预言中,记事者常常仅将其应验者加以纪录,则“多言而中”,亦事理之常。例如《左传》僖公十一年,周召武公因晋侯受玉而堕,因认为“其无后乎”。僖公二二年,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而追记辛有适伊川,“见披发而祭于野者”,因推断“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僖公三三年周王孙满因秦师的“轻而无礼”而断其必败。成公十三年鲁孟献子因晋卻锜的“将事不敬”而断其先亡。成公十五年楚申叔因子反的“背盟”而断其不免。昭公十一年晋叔向因单子的“视下言徐”而断其“将死”。尤其是定公十五年,子贡观邾隐公来朝,见“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而断定“二君皆有死亡焉”;因为“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简直说由礼可以看出人的生死。我们不能不承认,上面所举的,都是很合理的推测。在人事中的合理推测,虽然不能像物理现象中的因果关系,但不能说它没有某程度上的公约数。在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像这类的推测,乃至占卜的预言,必远超过于左氏所记。其未验者无纪录之价值,故为史官所遗。其多言而中者,乃许多同一事象中之特例。亦犹今日看相算命中,偶有所合,辄被人转相传述,不足为异。 KWFVqtD4oC81w2Z1Az4nyP1pAjQJrerviS12WOAs/ioylHmWxeVdpqf1VApGBp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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