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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庄子的艺术欣赏

中国在战国时代,不仅艺术发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而且内容也非常丰富。在《庄子》一书中,不断提到“文章”(此指颜色之美)、“五色”及“钟鼓”、“六律”等的艺术。最重要的是,中国古代艺术,到了战国时代,发生了实质上的变化。日本关野雄在其所著《中国考古学研究》 一书的“艺术上之诸问题”一章中, 从许多战国时代的黑陶、明器、女俑及半瓦当的树木文和一部分青铜器上的动物、狩猎文中,指出在战国以前的青铜艺术,主要是象征统治者的权威,所以只重形式的繁缛,却又充满了阴郁苦重的气味。由上述出土的东西所反映出的战国时代的艺术,却充满了爽朗的、韵律的、生动的表现,而可以诉之于现在的感觉。他说:“我们于此可以看出从传统重压中所解放出的世界(按指有了自由的世界),开始可以听到中国古代快乐的歌声。做这些女俑的工人们,在无意识中把握到了什么才是真的艺术。”(《中国考古学研究》,页四八三)此种变化的原因,关野氏以为一是受了北方斯基泰民族艺术(Scythain art)的影响,一是因为“庶民文化的抬头”(同上,页四八五)。当时的工匠们,于不识不知之中,把技术进入于新的艺术境界,以表现新的艺术意味的情形,不仅一经庄子之目,或者再加上他的若干想象,而立即把握住了,加以描述、欣赏。并且所有对于这类的材料,他都把蕴蓄在里面的艺术精神,及精神与技巧上的修养,发掘出来,无形中成为我国尔后艺术家所追求的典型、典范。这在庄子,只不过是作为一种象征的意味,而提到这些故事,乃至想象出这些故事。但他之所以不断地提到、想到,一方面是说明了他不期然而然地流露出的艺术趣味。同时,他提到、想到如此地深刻,如此地真切,更可以证明所有这些故事,是与庄子自己的艺术精神,心心相印;甚至于是出于庄子自己艺术精神不容自已的要求而提出、想出的。除了庖丁解牛及梓庆削木为 的故事,前面已经录出之外,下面我更将其余的故事录出,以见庄子整个人格的精神,与这些故事中所表现的,限于一事一物的精神,实系一脉相通;亦犹一沤之与大海,虽量分悬殊,而本质不二。

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天道》,页四九〇至四九一)

上面的故事,主要的意思大概有三:一是告诉人读书应当突破古人所留下的语言文字,以把握藏在语言文字后面的古人的真精神,这与他所说的得鱼而忘筌的意思相通。二是人生崇高的精神、境界,只能自觉、自证,而不能靠客观法式的传授;这种意思,对道德、艺术而言,是应当加以承认的。三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各人应通过一番自觉自证的工夫去成就、把握自己崇高的精神,而不能向外有所依赖。轮扁便以他的斫轮作上述意思的例子,他斫轮的“不徐不疾”,恰恰达到了轮的本性要求的程度。这是他的技而进乎道。而这种“恰如轮的本性”所要求的程度,是来自“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得之于手,是得之于手的技巧,而应于心,是说手的技巧,能适应心所把握的东西,而将其创造了出来。这说明了技巧纯熟之至,所以手的能力,与心的要求,达到了完全一致的程度。在庖丁解牛的故事中所说的“官知止而神欲行”,是说官(手)自然止于其所应止,而神(心)自然行于其所应行, 其意与此处之得心应手无异。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取)蜩,犹掇(拾)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身也,若厥株拘(成《疏》:拘,谓斫残枯树枝也);吾执(用)臂也,若槁木之枝(成《疏》:若槁木之枝,凝寂停审,不动之至),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也。”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痀偻丈人之谓乎?”(《达生》,页六三九至六四一)

上面这段话,再度证明庄子实是把由技巧而进于艺术的情形,称之为“道”。他所说的“累丸”的情形,乃是技巧修养的过程。“吾处身也”一段,乃是技巧修养的精神根据。庄子克就人生自身而言体道,是忘知忘己,有如槁木死灰,以保住其虚静之心。克就某一具体之艺术活动而言,则是忘去艺术对象以外之一切,以全神凝注于对象之上,此即所谓“用志不分”。以虚静之心照物,则心与物冥为一体,此时之某一物即系一切,而此外之物皆忘;此即成为美的观照。痀偻丈人所说的,实即由忘知忘己以呈现其虚静之心,而将此虚静之心凝注于蜩翼(艺术对象)之上;此时蜩翼以外之一切,皆已将其忘掉,而蜩翼即无异于天地万物。这正是美的观照的具体实现。

但若仅止于此,而无技巧的修养,则只能对蜩翼作美的享受,并不能作“承蜩”的美的创造。若技巧的修养不是根据于这种美的观照的精神,则其技巧亦将被拘限于实用目的范围之内,而难由技以进乎道,即难进入于艺术的领域。“用志不分”,是以美的观照观物,以美的观照“累丸”(技巧之修养)。“乃凝于神”之神,是心与蜩的合一,手(技巧)与心的合一。三者合为一体,此之谓凝于神。因凝于神,则当其承蜩(创造艺术)时,非自外取,而犹取之于自身之所固有,所以能“掇之也”。庄子所要求的艺术创造,必须如造物者之“雕刻众形而不为巧”(《大宗师》,页二八一),即巧而忘其为巧,创造而忘其为创造,则创造便能完全合乎物的本质、本性。这才是最高的艺术创造,但这必须通过精神与技巧的修养而始能达到。

颜渊问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津人操舟若神。吾问焉,曰,操舟可学邪?曰,可。善游者(善于游泳者)数能(成《疏》:数习则能)。若乃夫没人(犹今日之所谓‘蛙人’),则未尝见舟(言虽平日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但见舟即能操之)。吾问焉而不吾告,敢问何谓也?”仲尼曰:“善游者数能,忘水也。若乃夫没人之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彼视渊若陵,视舟之覆,犹其车却(后退)也。覆却万方陈乎前(言舟之颠簸万端在己之前),而不得入其舍(而无所动于其心),恶往而不暇(从容也)。以瓦注(以瓦作赌注)者巧,以钩(钩带)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殙(昏乱)。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外重者内拙。”(《达生》,页六四一至六四三)

“有所矜”之“矜”,恰与“忘”相反。因主观与对象合一,遂与对象相忘,而大巧以出。“矜”是对象与主观有距离,而主观感觉受有对象压力之心理状态。如此,则主观轻而对象重,此之谓“外重”。何以“外重者内拙”?因己(内)与对象(外)判而为二,并感觉受有对象之压力,则内将不能运用自如而不能不拙。其所以内外判而为二,乃因内未能沉浸于外之中,即自己之精神,未能沉浸于对象之中;于是对象即未能为自己之精神所涵摄,主客之间,无形中发生一种抗拒。“没人”所以喻己与物冥的精神;故物为己所涵摄,遂能“物之”而操纵自如了。

纪渻子为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已乎?(成《疏》:堪斗乎?)”曰:“未也,方虚憍(骄矜)而恃气(意气)。”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成《疏》:见闻他鸡,犹相应和,若形声影响也)。”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成《疏》:心神尚动,故未堪也)。”十日又问。曰:“几矣,鸡(他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同上,页六五四至六五五)

按所谓“木鸡”之“木”,即痀偻丈人之“若厥株拘”、“若槁木之枝”。“其德全”之“全”,即梓庆的“外滑消”,亦即孔子所说的“用志不分”。此与前引各故事,精神是一致的,而其达到“木鸡”之工夫过程,正同于梓庆削木为 的工夫过程,亦即是同于庄子的人生体道之工夫过程。所以此一故事,是由斗鸡的游戏活动,以追溯到鸡的艺术主体性,因而借此以显示艺术精神之修养过程及其呈现之情状。

孔子观于吕梁,县(悬)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成《疏》:塘,岸也)下。孔子从而问焉,曰:“吾以子为鬼;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水之旋回处)俱入,与汩(司马云:涌波也)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同上,页六五六至六五八)

按上面的故事,是象征人在险恶环境之中,而依然能保持“被发行歌”的艺术生活。而此种艺术生活之获得,实由其蹈水的技巧,乃进乎道的技巧。他所说的“故”、“性”、“命”,实际是说明他的技巧修养上的三个过程:因为是山上的悬瀑,所以他首先要与山相习,相习之至,有如故旧,这即是“故”;进一步要与水相习,相习之至,有如性成,这即是“性”;再进一步而感觉自己与此悬瀑为一体而不可分,有涉险之巧而忘其为巧,这即是“命”。庖丁是自己的精神与牛为一体,以至“目无全牛”,所以能“批大郤,导大窾”,而“恢恢乎其于游刃有余地”。此一蹈水丈夫之精神,是与此悬瀑为一体,心无险巇,所以能“与齐俱入,与汩偕出,从水之道”而“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这亦即是庖丁的“官知止而神欲行”。所以此丈夫虽说“吾无道”,乃是行文的曲折,实同于庖丁的技而进乎道。

在上面的故事后面,紧接着是梓庆削木为 的故事。此故事的原文已录在前面,这里应当补充若干解释。“ 成,见者惊犹鬼神”,这是形容 的极高的艺术性。从“必齐以静心”到“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是说明他由忘欲忘知忘世,以呈现出美的观照的虚静之心。“其巧专而外滑(外物可以乱心之事)消”,这即是孔子所说的“用志不分”。“以天合天”,是说以自己虚静之天性,与 之“天性”,冥合而为一;即孔子所说的“乃凝于神”。因为“凝于神”,所以此时他所要创造的 ,不在外而在他精神之内,此即所谓“然后成见(现) ”。此时“加手”去创造,不是以主观去追求客观的 ,而是以自己的手实现自己精神中之 ,而此精神中之 ,又系客观之木之可以为 者,毫无歪曲地进入于虚静之心的“表象”。这是主客合一以后的创造,此之谓“以天合天”。这正是“ 成惊犹鬼神”的原因之所在。

工倕(尧时巧臣)旋(以手运旋)而盖(宣颖云:犹过也)规矩。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求),故其灵台(心)一而不桎。(《达生》,页六六二)。

按上面简单几句话,实透出了艺术最高的技巧与心灵。技巧的进程,首先须有法度;若以木匠而言,即应当有规矩。但欲由一般的工艺进而为艺术,则须由有法而进于无法,在无法中而又有法。有法而无法,乃是把法的规格性、拘限性化掉了,实际是超过了;这是超过了法的无法,所以在无法中而又自然有法。这是“工倕旋而盖规矩”的意义;规矩是代表方法的。最紧要的是“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的两句话。“指与物化”,是说明表现的能力、技巧(指),已经与被表现的对象,没有中间的距离了。这表示出最高的技巧的精熟,和庖丁的“官知止而神欲行”,及轮扁的“得之手而应于心”,是同样的技巧境界。但这种技巧的精熟,更须有一个精神的来源,此即是“不以心稽”。以心求对象(心稽),是对象与自己的心还有距离。对象与自己的心还有距离,则由心所运用的手,也不能不与对象有距离,这便不能手与物化。“不以心稽”,乃是心与物已合而为一,用不上以心稽。这与庖丁的“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完全是主客一体的精神状态。而其所以能主客一体,是因忘知忘欲的心的虚静。因为虚静,故“徇耳目内通”于心的对象,是前后际断、左右缘绝的孤立化的对象,所以灵台是“一”。但此时之“一”,乃成立于虚静之心上,心对于它,是不将不迎,无所沾滞,此之谓“灵台一而不桎”。

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宣云:此不能画者)。一史后至,儃儃(李云:舒闲之貌)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司马云:谓箕坐也)裸(司马云:将画,故解衣见形)。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田子方》,页七一九)

上面的故事,常为后来的画论者所引用。郭象对此的解释是“内足者神闲而意定”,犹嫌笼统。此画史之意境,与梓庆由心斋所达到的意境,实完全相合。他的“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是他的“虚静之心”,“不敢怀庆赏爵禄”,“不敢怀非誉巧拙”,乃至“无(忘)公朝”。及其“解衣般礴裸”,这是他的“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他在这种虚静的精神状态之下,乃能“用志不分”,主客一体,这当然是一个伟大画家的精神境界。

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成《疏》,满镞也),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适矢复沓(王先谦:言矢已发,而其次适矢,复重入扣也)。方矢复寓(方沓矢,复寄杯于肘上)。当是时,犹象人也(成《疏》:木偶土梗人也)。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成《疏》:非忘怀无心,不射之射也)。尝(试)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背逡巡(成《疏》:犹却行也),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寇而进(让)之。御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郭《注》:犹纵放也)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按犹眩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同上,页七二四至七二五)

按上面的寓言,意味深远。列御寇之“犹象人”,这是与梓庆、画史及木鸡同一境界,故能成其射的艺术。但所有艺术家的精神修养,都是以一具体的艺术对象为其界域。在此一界域之内,有其精神上的自由、安顿之地。但一旦离开此一界域,而与危慄万变的世界相接,便会震撼动摇,其精神上的自由、安顿,即归于破坏,于是艺术的根基也便动摇了。现代艺术家的反艺术倾向,正可由此加以了解。伯昏无人的话,是就整个人生的精神修养,以成就整个人生、人格的境界。在此境界之内,精神所涵的不仅是某一种特定的具体的艺术对象,而是涵融着整个的世界,而将之加以艺术化。此时可以不必特意要求某一特种艺术的成就;但若有所成就,则在此立基的某种艺术,便不是作为个人的象牙之塔而存在;乃是作为全世界、全人生的艺术化的象征而存在。道家在人生中落实的道,与一般之所谓艺术精神的区别,庄子与一般艺术家的区别,正是此处的列御寇与伯昏无人的区别。

大马(大司马)之捶(锻)钩(腰带)者,年八十矣,而不失豪芒。大马曰:“子巧与?有道与?”曰:“臣有守也。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钩。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是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成《疏》:况乎体道圣人,无用无不用,故能成大用。)物孰不资焉。”(《知北游》,页七六〇至七六一)

按上一故事,系说明某一艺术之成就,是来自忘众用以成其某种艺术之用,故无用不仅为美的观照得以成立的重大因素,也是艺术技巧修养过程中的重大因素。此是上述各故事中之“忘”的境界的另一说法。然忘众用以成一用,则其心仍系于一用而未能完全解脱,其成就终限定于某一特定之艺术品。“无用无不用”,乃由整全的人格、精神之无用,以成就“与物为春”之大用。此处亦透露出庄子乃至庄子学徒,与一般的艺术家的同中之异。而这种异,乃是艺术精神自觉的程度之异,其同为艺术精神,则并无二致。

上面所引的各故事,并非出于《庄子》一书中之特定一篇;而各篇之作者,只能说是出于庄子及其学徒,可能也非成于一人乃至一时。但这些故事中所含的内容,几乎完全是一贯的。约略言之:(一)非常重视技巧。这种技巧,要达到手与心应、指与物化的程度。(二)手与心应之心,乃是心与物相融之心,亦即是主客一体之心。(三)要达到心与物相融,须经过“齐以静心”的工夫;这即是庄子之所谓“心斋”、“坐忘”。这是艺术家人格修养的起点,也是艺术家人格修养的终点。(四)由上述的精神所达到的技巧上的特别成就,与一般的技巧相较,庄子及其学徒便称之为道;此即庖丁所谓“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进乎技,是由实用的要求与拘束,而达到艺术的自由解放。(五)庄子的所谓道,与艺术家的道的关系,正如前所述的列御寇之射,与伯昏无人之射一样,有偏与全之别,而无本质之别。最重要的是,在这些故事中的内容的一贯性,正是来自庄子所体现出的艺术精神的根源性、整全性。而在庄子,则谓之“体道”。 JGhBHF4qVwkRqlBXa8WMuX+2VXNphGN3+RU5zHS3iDkWvrsC7ea4qjdMDYeY4h5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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