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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敬天

世间万物乃天生之,地养之。故人当用仁心助天生物,助地养形。如此,则天地间万物得以畅茂,资用富足,瑞应常现,天下和乐,此为企业者不可不审且详也。盐盆资源为天赐珍物,金盐人深察于资源有限,不敢以私心恣意取利,故怀敬畏感恩之心,构循环发展模式,珍惜资源,爱护万物,保一方碧水蓝天,以不失天地之心,顺四时生,助五行成。

【原文】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已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周易·系辞》)

【释义】 天在上而高,地在下故低,这样,乾坤的位置便有了定准。低与高陈列出来后,贵与贱便有了各自的位置。天的动和地的静是常定不移的,刚柔的性质便得到了说明。事物按照种类分门别类、相互区分,吉和凶就出现了。在天上是一种象征,在地上便落实为一种具体的形状,于是有了所谓的变化。

【解读】 乾坤、贵贱、刚柔、吉凶、变化,这些都是由天尊地卑这一本自然状态决定的。圣人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而后定乾坤、辨刚柔,从而提醒人们当存敬畏之心,要依据天地的准则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本段经文所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告诫人们与什么样的人交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谨慎对待。由此得知,所在团队对人生的影响很大,与自身多方面相契合的团队有利于个人的成功。反过来也一样,当个人已经进入一个团队之中的时候,就要反过来要求自己更好地适应团队,尽心地履行好自己在团队中的角色。这两个方面是相互影响、相互约束的,而这两个方面都要以敬畏之心为基础,对自然及社会环境都要有敬畏之心,这正是贤文化敬天理念的思想源泉。

【原文】 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周易·系辞》)

【释义】 所以圣人能够通达天下的志向,判定天下的功业,明断天下的疑惑。

【解读】 圣人之所以能够成圣就在于圣人与天地合其德。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都是圣人与天地合德后自然而然生发出来的内在力量和外在事功。所以,这里的逻辑基础是要取法天地,这可以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命题。人们或许有这样一个疑问,即我一定要取法天地吗?如果是,那就是按照上述的逻辑理路来进行自我的生命塑造。如果不是,那么又有两种情况:我要么取法别人,要么取法自己。如果取法别人,将会失去自我甚至迷失方向;倘若取法自我,而自我的欲望会信马由缰,如何靠得住?所以,我们只能以天地为法则,不能以人为法则。顺应天地法则,这正是敬天思想的源头,也是贤文化敬天理念的源泉。

【原文】 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周易·系辞》)

【释义】 上天产生神奇的物象,圣人便以之为法则。天地出现各种变化,圣人效法这些变化。天上垂挂日月星辰各种表象,显示吉凶,圣人模拟这些表象(以便让人们更好地生活)。

【解读】 圣人以天为法则,行为效法天地的变化,顺天而行,并按照天地的本来样子把信息传达出来。这里所说的效法天地的变化就像《论语》中说的“君子不器”,也就是说一个人不能随意给自己贴上价值标签,不能主观上固化自己的思维,要学会以变化的思维方式来认识世界和认识自我,正确认识客观事物,遵循客观规律,使思想和言行顺应而不违背自然规律。这是敬天思想的体现,也是成就人生、完善人格的必要条件。

【原文】 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周易·乾》)

【释义】 圣人先于天象而行动,上天不会违背他;后于天象而处事,依然可以遵照天的自然规律。上天都不会违背他的言行意志,更何况人呢?更何况鬼神呢?

【解读】 人如果与天地同构,与天地同心,则自然而然处处皆自恰。这个自恰就是形容生命的一种悠然自得的状态。需要前进的时候便前进,需要后退的时候便后退,进退都不失其时。所以,关键在于怎样做到与天地同构,如何能做到与天地同心。外在方面就是要“学”,内在方面就是要“敬”。要学天,要敬天,要戒慎敬畏,终日乾乾,这样才能朝着目标前进。

【原文】 钦哉!惟时亮天功。(《尚书·舜典》)

【释义】 (舜帝)让人钦佩啊!能够依据天时,建立天功。

【解读】 人能够成就事业,外在的因缘都是上天提供的,因此需要对这些外缘持敬畏之情。比如这天然盐盆就是上天赐给人们的珍贵资源,这就需要好好珍惜,怀着敬畏之心进行开采,不能只是从“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更需要站在“自然”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从而采取一种温和、理智的方法来对待自然资源,把敬天理念贯彻到经营决策和生产实践中。

【原文】 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尚书·皋陶谟》)

【释义】 舜帝于是唱起歌:“上天之命,守时几微(当谨慎诚心面对)。”

【解读】 这段话中,要特别注意的两个字是“时”和“几”,这是敬天思想的两个重要方面。“时”说明不可松懈,要持续不断;“几”则说明要用心体会天命的微妙,同时也是告诫自己要注意细微言行,不可存侥幸之心。

【原文】 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尚书·汤誓》)

【释义】 我闻说你们的各种言论,夏朝有罪于天,我敬畏上天之命,不得不对夏朝的行为进行纠正,从而取而代之。

【解读】 商汤征伐夏桀,在商汤看来,是天命的安排,所以不得不这样去做。这是一种大势所趋。《论语》中有一句话“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意思是说已经完成的事情便不必讨论,马上要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去阻挠。就是要顺势而为,要懂得利用外在的势,以减少做事情的阻力。

【原文】 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尚书·洪范》)

【释义】 第四章,五种记录时间的方法:年、月、日、斗转星移、历法度数。

【解读】 时间是我们要思考的重要概念。如果我们要问“道是什么”的话,那么最直接的回答就是“道是时间”。我们看不见摸不着时间,但是它无处不在,春秋变化,昼夜交替,草木枯荣,江水东流,如此等等,万事万物无不显示着时间的存在。我们对时间的感悟就是对宇宙本来状态的一种思考。在这种思考中,我们会发现自己在历史长河及浩瀚宇宙中的渺小,从而产生一种敬畏之心,自觉地约束自己多余的欲望,因为上天已经赐给我们很多财富了。有了这样的思考,从而使得我们的身心在这种敬天之情中保持一种内在的平衡。

【原文】 敬哉!天畏棐忱;……往尽乃心,无康好逸,乃其乂民。(《尚书·康诰》)

【释义】 要敬畏上天啊。上天之命不可测度;……尽心去做事情,不要好逸恶劳,这样才可治理国家,使百姓安居乐业。

【解读】 这里首先强调天命威严,强调了敬天的重要性。由敬天而推及人事,则要勤勉政事,不可荒废时光。对于我们而言,我们在一个岗位上,也同样要注意这两个方面。对外要有敬畏之心,对内则要不断地反身修德。

【原文】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诗经·周颂》)

【释义】 上天的运行之道,多么肃穆悠远。文王的德行纯美,实在辉煌光明。这些美好的德行,我应该收藏好以利前行。效仿文王的德行,教导子子孙孙笃实为之。

【解读】 经文先是赞叹上天之道的肃穆悠远。由敬天而引出文王的德行。可见文王的德行是敬天的一个重要结果。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自己当效法文王,并引导子孙学习文王的崇高品德。在我们的文化中,敬天和德行之间有密切的联系。因为“天”在我们的文化中具有多重含义,其中很重要的一种内涵就是天被道德化,“天”成为懿美德行的象征。于是,敬天本身就意味着要学习天的德行。

【原文】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诗经·周颂》)

【释义】 上天有命令,文王、武王当接受。成王不敢懈怠放逸,日夜辛勤以完成使命。多么煊赫啊。君王兢兢业业为百姓,国家由此享太平。

【解读】 经文先言天命有常,文王武王皆当受命,受命以管理天下。成王继承文王武王之德,丝毫不敢怠慢,终日乾乾。由此而使得周王朝国泰民安。文王武王在敬天的基础上,按照天命来行使自己的权力,管理自己的国民,日夜不懈,如此才使得周朝逐渐步入正轨。商纣王暴虐无道,蔑视上天,逆天而行,声色犬马,于是便落得亡国亡家的下场。因此,对“天”的态度是一个集体兴衰的重要因素。国家如此,对于个人而言,亦是如此。有敬天之心的人,多是谦虚随和的。因为这些人懂得对天地存敬畏之心,于是做事情也会对自己有相应的要求,不会单纯放纵自己的情欲而胡作非为。

【原文】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诗经·周颂》)

【释义】 敬畏它啊敬畏它,天命昭昭若日明,天命不易有其常。别认为上天高高在上,实际上就在我们周遭,时时刻刻都在监督着人们。我们这些凡人,切不可耍小聪明。日月照临我们头上,我们也当勤勉兼程。不断努力,显我善美德行。

【解读】 这段经文感叹对天命要敬畏,因为天命是恒常不易的,并且时时刻刻都在人们生活周遭。经文劝告人们切不可存在侥幸心理,不可耍小聪明,而应当踏踏实实地依据天命来实践,如此日积月累,则功效自能成。天命看似离我们有些遥远,并且不少人对天命本身也是持一种怀疑甚至否定的态度。事实上,这都是理解角度的问题。我们可以选择认可,也可以选择否认。但是无论我们做出怎样的选择,其目的都是指向我们自己的生命,目的在于提高自己的生命。这一点应该是不会有疑问的。那么,多一份敬畏之心,多一份对天地自然的思考有何不妥?所以,心存敬天之情,以至于一种广泛意义上的敬畏之心,对我们来说是极有必要的。我们生活在集体之中,生活在社会关系之内,我们客观上需要接受相应的束缚。这种敬畏之心恰恰可以化解外界的束缚对我们造成的困扰,也就是说我们的敬畏之心,可以使得我们从一种被动接受外界约束的心态转变为自己主动去承担相应责任的心态。这就是个人素养提高的过程,是我们主动把握生活的过程。这种转变对我们的生活、工作都是有所裨益的。从这个角度看,敬天之心是有必要的,是我们提高自我认知能力、适应环境能力,提高自我生命品质的重要条件。

【原文】 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礼记·王制》)

【释义】 天子将要出行时,要祭祀上天,祭祀社稷,祭祀祖庙。

【解读】 经文说到天子出行前的一些重要事项。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要祭祀上天,这是敬天思想的重要体现,包括祭祀社稷和祖庙,这里的一个核心概念就是敬畏之心。需要说明的是,这种敬畏之心当是由内而外发出来的,虽然它的表现形式是外在化的,但是这种情绪则是内在化的。这种情绪可以延伸到我们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对天地自然、工作家庭、亲朋好友都应有此敬畏之心,懂得尊重和包容别人,这样,别人自然而然也会对我们形成正面的回馈。

【原文】 郊特牲,而社稷大牢。……天子牲孕弗食也,祭帝弗用也。(《礼记·郊特牲》)

【释义】 祭祀上天用一头牛犊,祭祀社稷则用牛羊豕三种牲畜。……天子不会食用怀孕的牲畜,祭祀天帝时也不会用怀孕的牲畜。

【解读】 经文说明了祭祀天和社稷所用的不同祭品,强调了不能用怀孕的牲畜祭天,这些都是敬天思想的表现。敬天,内化于心而外显于具体行为中。祭祀过程中祭品的差异,便是敬天的基本表现。格外强调不使用、不食用怀孕的牲畜亦是敬天思想的一种延伸。天道崇尚生养万物,不使用怀孕的牲畜作为祭品就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那么,这里便会有一个疑问,既然尊重生命,为何还要使用这些牲畜当作祭品呢?这里其实是一个理解视角的问题,广泛说来,天地之间的众生,当然包括人类,无不是天地的祭品。我们在天地之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便有了相应的生命的轨迹。因此,我们的行为要以敬天为起点,从而确立自我在天地之间的位置,然后按照这个位置的角色去实践便是。

【原文】 是月也,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兵戎不起,不可从我始。毋变天之道,毋绝地之理,毋乱人之纪。(《礼记·月令》)

【释义】 孟春之月(农历正月),不可以发动兵事战争,发动战争必会遭受天灾。战争不可发动,若实在无法阻止,也不能由我方发动。不要去改变天的规律,不要去断绝地的道理,不要去混淆人的纲纪。

【解读】 经文着重阐述了敬天思想,并由敬天而涉及人事。不能在万物生长的季节发动战争,此时发动战争破坏了天地的生长规律,破坏了人伦基本纲纪,这样便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这告诉我们在具体的工作生活中,也要有此敬畏之心,要懂得顺应天地之德而为之,不要逆着天地之道做事情。因此,我们首先要懂得基本的天地运行之道,这就需要我们保持一种积极的学习态度,将这样积极的态度贯穿于工作、生活之中。只有先知晓天地之道,才能更好地按照天地之道去做事情。

【原文】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乐由天作,礼以地制。(《礼记·乐记》)

【释义】 乐,是天地和谐的象征;礼,是天地秩序的象征。……礼乐是受天地启发制作而成的。

【解读】 经文从两个方面说明了礼乐与天地之间的关系:第一,礼乐是天地的象征;第二,礼乐是受到天地的启发制作而成的。所以,可以说礼乐的神圣性源于天地的神圣性。敬重礼乐便是敬畏天地。那么,这里似乎有一个疑问:如果是这样,如何会有礼崩乐坏的局面呢?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礼乐本身是没有改变的,所谓的礼崩乐坏,主要说的是人们的一种内心秩序和生活秩序受到了破坏,失去了平衡。这种情况说明当时的人们不再敬畏天地,不再敬重礼乐,但是天地之道、礼乐之道仍然存在。

【原文】 仁近于乐,义近于礼。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礼记·乐记》)

【释义】 仁的概念与乐相近,义的概念与礼相似。乐,敦厚和美,遵照神的旨意,听从上天;礼,分别有序,遵照鬼的旨意,顺从大地。所以圣人作乐,从而与天相应,制礼与地相配。礼乐制度完备,人间的机构便可以像天地运行一样发挥各自的功能。

【解读】 经文将乐赋予仁的特点,将礼赋予义的特点,认为礼乐顺从天地的旨意,作乐制礼要以敬畏天地、与天地相应为宗旨。这些都很好地表明了敬天思想。将这些思想结合我们的生活工作,便能够给我们很好的指导和启发。首先,对天地要有敬畏之心,这是基本前提。因为我们生于天地之间,吃穿用行全在其中,天地就好比我们的大房子,家庭则是我们的小房子,因此,我们爱自家的小房子,更有必要敬畏天地这个大房子,喜爱这个大房子。在此基础上,再确立与自己性格相符合的各种目标规划。我们也只有这样,才能走得更加长远、更加安稳。

【原文】 礼乐负天地之情,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父子、君臣之节。(《礼记·乐记》)

【释义】 礼乐顺承天地之情,通达神明之德,与天地之神相和谐,凝聚而成万物,协理父子、君臣之关系。

【解读】 经文说明礼乐是在敬畏天地之情,通达神明德行意志的前提下而进行的。敬天前提下制定的礼乐,则有其内在的和谐特质,因此,礼乐也就有了协理君臣父子关系的重要作用。我们当前社会遇到的许多问题都是把自我看得过分重要而导致的。如果我们可以转化一种视角,让自我意识靠后,把天地自然放在前头,也许我们就能得到一个更为合理的视角来审视自我与外界的关系。未来是一个个性化不断增强的时代,但恰恰在这个时候,反而应该要对“自我”这个概念更为谨慎,切不可使之过度膨胀。

【原文】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论语·八佾》)

【释义】 孔子祭祀祖先的时候,好像祖先真在那里;祭神的时候,好像神真在那里。孔子说:“我如不能亲自祭祀,就如同没有祭祀。”

【解读】 对于鬼神上天等莫测的存在,孔子既不言“有”,也不言“无”,即“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是以敬畏之心对待之。用曾参的话说就是:“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原文】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

【释义】 孔子说:“我想不说话了。”子贡道:“夫子假若不说话,那学生们传述什么呢?”孔子道:“天说了什么呢?四季流转,百物生长,天说了什么呢?”

【解读】 天何尝说了什么呢?但是四时却循序运行,万物自然生长,一切规律、法则皆无言而自化。孔子在此启发学生向更深刻、更邃远的“天道默化万物”的角度进行思考。

【原文】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

【释义】 孔子站在河边,叹道:“消逝的时光就像这河水一样呀,日夜不停地流去。”

【解读】 孔子面对奔涌不息的河流,感叹人生世事变化之快,发出时不我待的感慨,亦有惜时之意在其中。对于四季流转之自然、囊括万物之宇宙,孔子有顺应心,亦有奋发志。

【原文】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子罕》)

【释义】 孔子在匡地被拘围,便说:“周文王死后,一切礼乐文化不是保存在我这里吗?上天如果要灭绝这种文化,那我也不会掌握这种文化;上天若是不想灭绝这种文化,匡人能奈我何?”

【解读】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离开卫国,准备到陈国去,经过匡地。匡人曾经遭受过鲁国阳货的掠夺和残杀,而孔子的相貌很像阳货,便以为孔子就是过去曾经残害过匡地的人,于是“拘焉五日”,囚禁了孔子。不过,在横祸当头之际,孔子却不为所动。在他看来,自己肩负传播礼乐文化的使命,天命所系,自可无畏无惧。

【原文】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论语·先进》)

【释义】 颜渊死了,孔子说:“唉!上天是要我的命呀!上天是要我的命呀!”

【解读】 颜渊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他最能领会孔子之道,并能追随践行,是孔子学问道德最好的接班人、道统的继承人。颜渊的早逝使孔子痛彻心扉,发出叹息:“天亡我!天亡我!”

让孔子悲痛不已的,不仅是对颜渊早逝的痛惜,还有对“天不助我、道将不存”的哀伤。

【原文】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论语·季氏》)

【释义】 孔子说:“君子有三种敬畏:敬畏天命,敬畏王公大人,敬畏圣人的言论。小人不知道天命不可违抗,所以不敬畏它,轻视王公大人,侮慢圣人的言论。”

【解读】 畏则不敢肆而德以成,无畏则从其所欲而及于祸。怀敬畏之心,则行有所止;无敬畏之心,则肆意妄为。那么,敬畏什么呢?首当其冲的是“畏天命”,天地有定律,四季有成规,万物有法则,天命是超人间的主宰,非人力可支配,君子敬畏天命,敬畏那些年长有德之人,敬畏圣贤之人。

【原文】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论语·泰伯》)

【释义】 孔子说:“尧真是了不得呀!真是伟大呀!崇高呀!唯有天最高最大,只有尧能效法上天。”

【解读】 帝尧德行深厚、广博,爱护下属和子民,带给民众无尽的福祉。孔子认为,这是因为“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尧依照“天道”“天命”来治理天下,因为取法乎天方能成就巍巍圣德。

【原文】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雍也》)

【释义】 孔子去见南子,子路不高兴。孔子发誓说:“倘若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让上天厌弃我吧!让上天厌弃我吧!”

【解读】 孔子周游列国,来到卫国。南子是卫灵公夫人,把持着当时卫国的政治,而且名声不好,但是她仰慕孔子的能力和品德,知道孔子来了便很恭敬地请孔子去与她会见。《史记》有载:(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原(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珮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

孔子见南子是事实,子路不高兴也是事实,孔子在此一再发誓,如果自己有不当行为,则见弃于天。很明显,“天”在孔子心目中是最高最远、最具权威性的主宰。

【原文】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论语·宪问》)

【释义】 孔子说:“没人了解我啊!”子贡说:“为什么没有人了解您呢?”孔子说:“不埋怨天,不责备人,下学人事而上达天命。了解我的大概只有上天吧!”

【解读】 孔子因为道不行于世而发出“没有人了解我”的孤独感慨。然而他并不怨天尤人,他以豁达的胸怀,将这一切归结于“天命”。孔子有一个内圣外王的理想:从学习平常的知识开始,反己自修,循序渐进,最终透彻了解根源性的道理,并推而广之,教化万民。这个理想在现世能够实现吗?要看天意,非自己所能掌握。孔子只是做应该做的事情,如此而已。因此他说:“了解我的大概只有上天了。”

【原文】 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

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勾践事吴。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诗》云:‘畏天之威,于时保之。’”(《孟子·梁惠王章句下》)

【释义】 齐宣王问道:“和邻国交往有什么方法吗?”

孟子答道:“有的。只有仁爱的人才能够以大国的身份侍奉小国,所以商汤侍奉葛伯,文王侍奉昆夷。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够以小国的身份侍奉大国,所以周太王侍奉獯鬻,越勾践侍奉夫差。以大国身份侍奉小国的,是以天命为乐的人;以小国身份侍奉大国的,是敬畏天命的人。以天命为乐的人,安定天下;敬畏天命的人,安定自己的国家。正如《诗经》所云:‘畏惧上天的威灵,因此才能够安定。’”

【解读】 齐宣王在此与孟子探讨了外交的问题。孟子总结两种情况,一种是邻国比自己弱。一种是邻国比自己强。这两种情况下,所循之“道”有所差异。孟子认为,大国要遵循仁义之道,与小国友好相处,小国也不能夜郎自大,要主动与大国搞好关系,这就要求大国能够以天命为乐,顺应规律,不欺小凌弱,要替上天来行使职责;小国要能畏惧天命,服从天命。只有做到这两个方面,才能出现大国安定天下,小国安定国家的和谐局面。

【原文】 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

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孟子·梁惠王章句下》)

【释义】 乐正子去见孟子,说道:“我同鲁君讲了,他打算来看您。可是有一个他所宠幸的小臣臧仓阻止了他,他因此就不来了。”

孟子说:“一个人要干件事情,是有一种力量在促使他;一个人不想干某件事情,是有一种力量在阻止他。干与不干,不是单凭人力所能做到的。我不能和鲁侯相遇,是天意如此。姓臧的那个小子,他怎么能做到使我不和鲁侯相遇呢?”

【解读】 这段对话有一个背景:鲁平公打算外出拜访孟子,但是受到一个宠爱的小臣臧仓的阻止。臧仓认为,平公以国君的身份去拜访孟子,并不妥当;且孟子办理母亲丧事的规格超过其父,于礼不合。鲁平公果然听了臧仓的话,没有来见孟子。孟子从学生乐正子这里听说了此事后,认为能否与国君相见在于天命,而不在于人。是天命、天意支配这件事情成与不成。

【原文】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吴。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孟子·离娄章句上》)

【释义】 孟子说:“天下崇尚道义的时候,道德不高的人为道德高的人所役使,贤能不够的人接受非常贤能的人的领导;天下抛弃道义之时,力量小的为力量大的所役使,弱国为强国所役使。这两种情况,都是由天决定的。顺从天意的就会生存,违背天意的就会灭亡。齐景公曾说过:‘既不能命令别人,又不接受别人的命令,只能是绝路一条。’因此流着眼泪把女儿嫁到吴国去。如今弱小国家以强大国家为师,却以听命于人为耻,这好比学生以听命于老师为耻一样。如果真以为耻,最好以文王为师。以文王为师,强大国家只需要五年,弱小的国家只需要七年,政令就一定可以推行于天下。《诗经》说过:‘商代的子孙,数目不下十万。可是上天认为商朝命数已尽,授命于文王,他们便都成为周朝的臣下。之所以如此,可见天命无常。周朝受命于天,商朝的后裔都能臣服周室,在周朝的宗庙助祭行礼。’孔子也说过:‘仁者一视同仁,不分高下,无有差别。国君有仁爱之心,就能天下无敌。’如今一些诸侯想要天下无敌,却又不行仁政,这就好比要解除炎热却不用凉水冲洗。《诗经》说:‘有谁能解除炎热却不用凉水冲洗呢?’”

【解读】 本段的核心主旨有二,一为“天命”,二为“仁政”。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顺逆的关键,在于能否施行“仁政”。只有做到了“仁政”,无论大国小邦,均可政行于天下无所阻也。

【原文】 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孟子·万章章句上》)

【释义】 叫他主持祭祀,所有神明都来享用,这便是天接受了;叫他主持政务,工作井井有条,百姓都感到安适,这便是百姓接受了。天授予他,百姓授予他,所以说,天子不能够拿天下授予人。舜辅佐尧二十八年,这不是某一个人的意志所能做到的,而是天意。尧逝世了,三年之丧完毕,舜为了要使尧的儿子能够继承天下,自己便躲避到南河的南边去。可是,天下诸侯朝见天子,不到尧的儿子那里,却到舜那里;打官司的,也不到尧的儿子那里,却到舜那里;歌颂的人,也不歌颂尧的儿子,而歌颂舜。所以说,这是天意。然后,舜才回到首都,坐了天子之位。而如果舜居住在尧的宫室,逼迫尧的儿子(让位给自己〕,这是篡夺,而不是天授了。《太誓》说过:“上天的看法,就是百姓的看法;上天的听闻意见,就是百姓的听闻意见。”正是这个意思。

【解读】 万章对尧推荐舜、舜终得天下这件事存在疑问,于是向孟子请教。孟子认为,舜最后得到天下,是因为他辅佐尧二十八年,成绩斐然,得到了老百姓的信任。在孟子看来,君王是没有权力把天下授予他人的——即便你伟大如尧。天子只有推荐的权力,真正的决定权在人民。民心所向,即天命所向。因此,“天意”从根本上讲是“人意”,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统治者只有顺应民心,做让老百姓满意的事,敬天保民,崇德厚生,这样才能得到天下老百姓的拥戴。“以天为则、以史为鉴、以民为心”,正是孟子所确立的民本思想的主要内容。

【原文】 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

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后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听伊尹之训己也,复归于亳。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孟子·万章章句上》)

【释义】 万章问道:“有人说,‘到禹的时候道德就衰微了,天下不传给贤良,却传给自己的儿子’。这句话有道理吗?”

孟子答道:“不,不是这样的;天让授予贤良,便授予贤良,天让授予儿子,便授予儿子。从前,舜把禹推荐给天,十七年之后,舜逝世了,三年之丧完毕,禹为了让位给舜的儿子,便躲避到阳城去。天下百姓跟随禹,就好像尧死了以后老百姓不跟随尧的儿子却跟随舜一样。禹把益推荐给天,七年之后,禹死了,三年之丧完毕,益又为了让位给禹的儿子,便躲避到箕山之北去。当时朝见天子的人、打官司的人都不去益那里,而去启那里,说:‘他是我们君主的儿子啊。’歌颂的人也不歌颂益,而歌颂启,说:‘他是我们君主的儿子啊。’尧的儿子丹朱不好,舜的儿子也不好。而舜辅佐尧,禹辅佐舜,经年历久,为老百姓谋幸福的时间长。启很贤明,能够认真地继承禹的传统。益辅佐禹,经过的年岁少,对百姓施与恩泽的时间短。舜、禹、益之间,相去久远,他们的儿子贤明或者不贤明,都是天意,不是人力所能为的。

凡事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却自然办到了,是天意;不是人力所能招致的,却自然来到了,是命运。一个平民之所以能拥有天下,他的德行必然要像舜和禹那样,而且还要有天子的推荐,所以孔子就没能拥有天下。世代相传而拥有天下,却被天所厌弃的,一定是像夏桀、商纣那样暴虐无道的,所以益、伊尹、周公便没有得到天下。伊尹辅佐商汤推行王道于天下,商汤去世了,太丁未立就死了,外丙在位二年,仲壬在位四年,太丁的儿子太甲又继承王位。太甲推翻了商汤的法度,伊尹便流放他到桐邑。三年之后,太甲悔过,自我怨恨,自我惩戒,在桐邑那地方,能够以仁居心,向义努力;三年之后,便能够听从伊尹对自己的教训了,然后又回到亳都做天子。周公未能得到天下,正如同益在夏朝、伊尹在殷朝一样。孔子说过:‘唐尧虞舜以天下让贤,夏商周三代子孙继位相传,道理都是一样的。’”

【解读】 是“禅让”还是“子孙继位”?“子孙继位”是否就意味着道德衰微?在万章看来,禹道德德行衰微,他把天下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孟子对此持否定态度。他认为,禹去世后,天意属启,是因为启的贤明。启若不贤,天命会降临到其他贤者的身上。在孟子看来,不管禅让还是世袭,都只是外在形式,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能不能“施泽于民”,给民众带来恩惠,赢得民众的拥护。既然天下的所有权在于天意,天意又是根据民意来行事的,授贤还是传子,则需要根据民意的变化而变化。此段仍然是孟子仁政和民本思想的体现。

【原文】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渴,寒暑不能使之疾,袄怪不能使之凶。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养略而动罕,则天不能使之全;倍道而妄行,则天不能使之吉。故水旱未至而饥,寒暑未薄而疾,袄怪未至而凶。受时与治世同,而殃祸与治世异,不可以怨天,其道然也。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如是者,虽深,其人不加虑焉;虽大,不加能焉;虽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

天职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臧焉,夫是之谓天情。耳目鼻口形能,各有接而不相能也,夫是之谓天官。心居中虚以治五官,夫是之谓天君。财非其类,以养其类,夫是之谓天养。顺其类者谓之福,逆其类者谓之祸,夫是之谓天政。暗其天君,乱其天官,弃其天养,逆其天政,背其天情,以丧天功,夫是之谓大凶。圣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备其天养,顺其天政,养其天情,以全其天功。如是,则知其所为、知其所不为矣;则天地官而万物役矣,其行曲治,其养曲适,其生不伤,夫是之谓知天。

故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所志于天者,已其见象之可以期者矣;所志于地者,已其见宜之可以息者矣;所志于四时者,已其见数之可以事者矣;所志于阴阳者,已其见知之可以治者矣。官人守天而自为守道也。(《荀子·天论》)

【释义】 大自然的运行变化有自己的规律,不会因为尧之治而存在,也不会因为桀之暴而消亡。用正确的治理措施适应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办得好;用错误的治理措施对待大自然的规律,事情就会办糟。加强农业,节约用度,那么天不可能使人贫穷;衣食充裕而又能适应天时变化进行生产活动,那么天也不能使人困苦;遵循规律而又不出差错,那么天也不可能使人遭祸。所以水涝旱灾不能使人饥渴,寒暑变化不能使人生病,自然界反常的现象不可能致人灾祸;反之,农业荒废而用度奢侈,那么天就不可能使人富裕;衣食不足而又懒于劳作,那么天就不可能使人保全;违背事物规律而胡乱行动,那么天就不可能使人安吉。所以没有水旱灾害却发生饥荒,没有严寒酷暑却发生疫病,自然界没有灾异却出现凶灾。遇到的天时和太平时期相同,可是遭到的灾祸却与太平时期大不相同,这不能埋怨天,而是人自己的行为招致的。所以说,明辨了自然界的规律和人应采取的行动,就可以称得上圣人了。

不必刻意去做就成功了,不必刻意去求就获得了,这便是“天职”。如此,天道虽然深奥,圣人不会随意测度;天道虽然精微,圣人也不会刻意去考察,这就叫作不与老天争夺职分。天有天时,地有地利,人有人治,就是说人与天地并立为三。舍弃自身参与的能力,而一味追求与天地为三,那就糊涂了。

“天职”建立以后,“天功”已经完成,人的形体也具备了,人的精神就产生了,好恶、喜怒、哀乐,都藏于其中,这就叫作“天情”。耳、目、鼻、口、形,各有不同的感触外界的能力,却不能相互替代,这就叫作“天官”。心居中心而主宰五官(耳、目、鼻、口、形态),这就叫作“天君”。裁择其它的物类来奉养人类,这就叫作“天养”。能裁用万物供养人类的就是福,不能利用万物违逆人类的需要就是祸,这就叫作“天政”。遮暗“天君”、混乱“天官”、废弃“天养”、违逆“天政”、背反“天情”,以至于丧失“天功”,则为大凶。圣人清明其“天君”,端正其“天官”,周备其“天养”,顺应其“天政”,涵养其“天情”,进而来保全他的“天功”。如此,圣人就会知道他所应做的事情和不应做的事情;就能够在天地间尽职而役使万事万物了。圣人的行动完全合理,养民之道完全顺适,他的存在不会伤害到万物,这叫作知天。

所以一个真正大巧的人,在于他有所不为;一个真正大智慧的人,在于他有所不思虑。从天那里可以了解到的是通过天象,可以知道节候的变化;从地那里可以了解到的,是通过土地的适宜生长,可以知道农作物的繁衍;从四季那里可以了解到的,是根据节气变化安排农事;从阴阳变化可以了解到的,是从阴阳调和中知道治理的道理。掌管天文历法的人只是观察天象,而圣人则是按照这些道理治理天下。

【解读】 在这段文字中,荀子指出,大自然的运行是有其本有规律的,它无所偏袒,无痕无迹。顺应这个规律就吉祥,违背规律就有凶灾。所以圣人只考虑顺应自然,而不是考虑如何改变自然。

【原文】 治乱天邪?曰: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时邪?曰:繁启蕃长于春夏,畜积收臧于秋冬,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时也。地邪?曰:得地则生,失地则死,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地也。《诗》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此之谓也。

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计其功。《诗》曰:“何恤人之言兮?”此之谓也。(《荀子·天论》)

【释义】 治或乱,是天造成的吗?日月、星辰、历象,这在大禹、夏桀时代都是相同的。大禹,天下大治,夏桀,天下大乱。可见治或乱,不是天造成的。治或乱,是四时造成的吗?农作物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也是大禹和夏桀所共同面对的。大禹,天下大治;夏桀,天下大乱。可见治或乱,不是四时造成的。治或乱,是地造成的吗?万物依附大地生长,离开大地就会死亡,这又是大禹、夏桀所共同面对的。可见治或乱,不是地造成的。《诗经》说:“天生高大的岐山,周太王使它的名声增大;太王已经使它的名声增大,周文王继承后,又使它安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天不会因为有人厌恶寒冷就停止冬天的到来,地也不会因为有人厌恶辽远就改变它的宽广,君子不会因为小人喧哗不休就停止他的善行。天有常道,地有常数,君子有常规。君子执守做人标准,而小人却只计较功利得失。《诗经》说:“实践礼义而没有差错,何必害怕别人的闲言闲语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解读】 荀子反对那些祈求天神的各种迷信仪式。他认为,国家的治或乱,与自然界没有任何关系,天道自然是平等的,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样的。自然不可怕,“人祸”才是最可怕的。世人的种种违背礼仪的行为,才是出现怪异、乱世的根源。因此,小人只计功利,变化无常。君子却能效法自然,遵循一定的行为准则。

从表面上看,荀子的《天论》是一篇有关宇宙观、自然论的哲学文本。但实际上,《天论》中的“论天”是为了“论人”,论“礼义”。因此,《天论》篇的落脚点在于由自然至治道,论述的是礼义作为治道的政治合理性与价值合理性。

【原文】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大学》)

【释义】 曾参说:“一个人若是被很多双眼睛注视着,被很多只手指点着,这难道不是严肃可怕的吗!”

【解读】 我们的一言一行应该慎之又慎,因为人们在监督。当我们独处的时候,似无人看见,似可以苟且,然而威严肃穆的上天也在注视着一切。所以古人所说的敬畏,首先就是要敬天。因为心怀对天的敬畏,才能让自己的行为符合天道,才不至于在独处时自欺欺人。

【原文】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大学》)

【释义】 《诗经》说:“殷商还没有丧失民心的时候,还是与上天的要求相称的。请用殷商为借鉴吧,守住天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到民心,就能得到国家,失去民心就会失去国家。

【解读】 天命与人心相通。得到民心,就能得到天命;敬天,也就是要敬畏万民。

【原文】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庸》)

【释义】 天所赋予人的东西就是性,遵循天性就是道,遵循道来修养自身就是教。

【解读】 《中庸》把修养自身作为人生的核心问题。如何修养自身?需要遵循道,也就是遵循本性做人做事,因为人的本性是先天赋予的,是人之为人的原始特征,是最为真实的人性。所以,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要遵循上天赋予的本性修养自身。这体现出《中庸》主张尊重先天赋予人的特性、顺应天意及天性等“敬天”思想。贤文化指出世间万物都由天生地养,人类更是如此,应当用先天赋予人的仁爱之心顺应天地之道,使万物畅茂,资用富足,瑞应常现,天下和乐。

【原文】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

【释义】 达到了中和状态,天地各归其位,万物就可以生长发育了。

【解读】 “中”就是不偏颇,“和”就是要有节制,《中庸》所说的“中和”就是要人们守正道、守仁义,守住道德仁义之心态,这是对天命的顺应,也是对万物秩序及社会伦理的顺应和遵从,这样天地就会有序运行,万物生机蓬勃,社会和谐有序,这是遵循和敬仰天道的结果,也是人们在社会生活中应该遵循的准则。贤文化提倡敬天,主张以仁心做人做事,不偏颇,有节制,顺应天地之道,致中和,利万物,使天地间万物得以畅茂。

【原文】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中庸》)

【释义】 天地提供的空间如此浩渺博大,但是人们生活于其中依然有不满意之处。因此,君子说的中庸之道,是要人们以仁心对待一切,节制欲望,放下偏见。这种中庸之道,从大处说,能够包容万物;从小处说,任何细微的事物也不会落下。

【解读】 这段话道出了人心和天道之间的关系。天道博大,为人们提供了广阔的生活空间。人们如果不懂得知足和感恩,任由无限的欲望肆意蔓延,利欲熏心,为所欲为,显然是对天道的违逆和践踏,必然会受到天道的惩罚。只有敬天道、懂感恩、善克制,才能与自然和谐相处,享受美好生活。贤文化提倡敬天道,并以自然资源开发为例,主张在盐盆资源开发中,保持“中和”之仁心,提出盐盆资源为天赐珍物,资源有限,不敢以私心恣意取利,怀敬畏感恩之心,构循环发展模式,珍惜资源,爱护万物,保一方碧水蓝天,以不失天地之心,顺四时生,助五行成。

【原文】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中庸》)

【释义】 君子践行的中庸之道,发端于日常生活的所知所行,其为人处世中体现的至高境界彰显于天地之间。

【解读】 这句话表明大道就在生活中,日常言行、起心动念体现人们对周围事物的态度,也影响着人与万事万物的关系。自然环境及社会环境就是人们生活于其中的“天”,坚守中庸之道,绝不忽视看起来很微小的事情,以敬畏之心对待每天所面对的事情,用仁心助天生物,助地养形,把自身精力用在有助于天地间万物畅茂的事业中,建设资用富足、瑞应常现、天下和乐的美好生活,此为个人之“敬天”,亦为群体之“敬天”。有责任意识和担当精神的现代企业,更应该从日常经营管理的方方面面践行“敬天”之道,使“敬天”精神成为事业的主旋律。

【原文】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中庸》)

【释义】 君子不可以不修德养性;想要修德养性,不可以不侍奉亲人;想要侍奉亲人,不可以不知道人性;想要知道人性,不可以不知道天理。

【解读】 这段话把“知天理”作为人格修养的最高目标,同时也把“知天理”视为“尽人事”的基础。这体现出《中庸》高度重视天理、天道,并且主张在生活中体察天理、实践天道的敬天思想,也反映出“天地滋生万物,万物要顺应天地”思想。贤文化继承了传统文化的敬天思想,指出世间万物乃天生之,地养之,人当用仁心顺应天地生养万物之道,珍惜资源,爱护万物,保碧水蓝天,以不失天地之心。

【原文】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近思录·道体》)

【释义】 无极即是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到极处而归于静。静到极处而又回归于动。一动一静,互为起点,分出阴阳,遂形成天地。阴阳变化。生出水、火、木、金、土五行。五行之气流布,于是产生四季更替。五行归一于阴阳,阴阳又归一于太极。太极本于无极。五行的生成,各随气质禀性。无极的本真,阴阳五行之精微,神妙交合,于是象征天的乾成为男,象征地的坤成为女。乾坤阴阳两气相交感,化育成万物,万物生生不息而变化无穷。

【解读】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五行,天地万物的运行,自有其规律。万物生生不息,自然造物之功,无穷无尽。人类受上天滋养,受阴阳五行的化育。天道之无穷,在上天的造化面前,人类应该谦恭,所以记得要永远敬畏上天。

【原文】 乾,天也。天者,乾之形体;乾者,天之性情。乾,健也,健而无息之谓乾。夫天,专言之则道也,“天且弗违”是也。分而言之,则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乾。(《近思录·道体》)

【释义】 乾,象征天。天,是乾的形体,乾,是天的性情。所谓乾,就是健,健而不息叫作乾。天的内涵,总体而言,全在道里面,“上天尚且不违背”指的就是这个道。分而言之,则以形体称作天,天主宰着一切,故又可以称之为帝。就其运行四时化生万物等功用而言又可以称作鬼神,就其那不可测的妙用而言可称为神,就其性情而言称它为刚健的乾。

【解读】 天是万物的主宰,它运行四时,化育万物,从不违时,不失信,不失道。所谓天行健,就是说天的运动刚强劲健,故称之为乾。天无不体现着道,所谓生生不息,不过是依循自然之道。天从不同的方面看也有很多叫法,例如天、帝、鬼神、乾等,所以说敬鬼神也好,敬上帝也好,其实就是要敬天。

【原文】 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近思录·道体》)

【释义】 就上天所赋予万物的角度说称命,就万物所禀受的角度说称之为性。

【解读】 这里的命、性,其实是一回事。我们的性,乃天地所赋予,只是在尘俗中逐渐被熏染甚至变得歪曲。与天地相应,就是顺性,回归我们最初的本性,就是要尊重天地运行的规律,顺其自然。

【原文】 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近思录·道体》)

【释义】 一切的物都是由上天生成的,就像所有的事都是由仁心做成的。所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没有一物不体现出仁。“上天是明亮的,和你一起同来往。上天是明亮的,和你一起同游逛。”没有一事不体现着仁心。

【解读】 天虽不言,却烛照一切,没有什么可以在上天的眼睛下躲藏。天与我同在,故而当独处之时,也不能有一丝欺瞒。时刻保持仁义之心,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就是对天的敬畏。

【原文】 观天地生物气象。(《近思录·道体》)

【释义】 观察天地生长万物的景象。

【解读】 为人处世的道理无不蕴含在天地万物之中,所谓敬天,就是要从天地生长万物的景象中去一一探究,在体悟天地万物的生长过程中去涵养自身。

【原文】 万物之生意最可观。此“元者善之长也”,斯所谓仁也。(《近思录·道体》)

【释义】 世上万物出生时的形态最好看。这就是《乾坤·文言》“元者善之长也”的含义,这也就是所谓的仁。

【解读】 比如刚出生的婴儿,最为纯洁无瑕;比如刚抽出的新芽,最是鲜嫩翠绿,比如刚盛开的鲜花,无一毫纤尘。人之本性,正如刚出生的万物一样,是纯洁美好的,是最善的东西了,而在仁义礼智四善之中,仁是首善。

【原文】 天地自然之理,无独必有对,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近思录·道体》)

【释义】 天地及自然之中的理,都可以找到一一对应的地方,全都是自然而然,并非可以人为安排。每每半夜想到这些,就激动得忍不住手舞足蹈。

【解读】 人事的道理并不是孤立的,它总与天道对应。譬如说到仁,没有比天地化育万物的“仁”更仁了,说到“诚”,没有比天地四时井然有序、从不违时的“诚”更诚了。所以,我们于人事之中,要对天心怀敬畏,从天地自然之中探究应对人事之理。

【原文】 鬼神者,造化之迹也。(《近思录·道体》)

【释义】 鬼神,就是那神妙的造化者所留下的痕迹。

【解读】 如果说世界真有什么鬼神的话,那一定是宇宙,它以其鬼斧神工,造化万物。星辰运转,四季更替,宇宙的神妙莫测,无不充盈着道的真谛。故而人唯有敬天,如敬鬼神,一个人所言所行,都不得有丝毫欺惘,因为天地神明无所不见。

【原文】 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塞而不知顺吾性者,则亦未如之何矣。(《近思录·道体》)

【释义】 天地本源之性是万物之性的同一根源,不是一人所能独有的。只有德行崇高的人能够守道而行。所以,他要立身一定让众人都能立身,他的智慧遍及一切事物,他的爱一定广泛地爱一切人与物。他不追求一己成就而是使人都有成就。虽然如此,对那些自己蔽塞了天性而不知道顺着天性发展的人,拿他也无可奈何。

【解读】 我们要以天地本性为人的本性。天地化育万物,同被阳光雨露,从不分彼此,万物总是在自然中恣意生长,无所拘束。故要敬天,就须让人性也如天性一样,做到“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

【原文】 一故神。譬之人身,四体皆一物,故触之而无不觉,不待心至此而后觉也。此所谓“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近思录·道体》)

【释义】 天地万物本为一体,所以才有神妙不可测的神奇,譬如人身,四肢是一体,所以碰到任何一个地方,其他地方就有感应。这就是《周易》所说的“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的意思啊。

【解读】 一物失调,则会在另一物上有所感应。譬如,君王失德,上天就会降下灾难征兆;君王有德,上天则会降下祥瑞。因此,观察一个人有无德行,行动上有无亏欠,只需从天地中其他事物上考究。

【原文】 “知天”如知州、知县之“知”,是自己分上事,己与天为一;“事天”,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须是恭敬奉承,然后能无失。尚与天为二。此便是圣贤之别。(《传习录·徐爱录》)

【释义】 “知天”的“知”如同知州、知县的“知”,都是自己分内的事。所谓“知天”就是指自己与天合而为一。“事天”就像孩子侍奉父亲,臣子侍奉君主一样,必须恭敬供奉,然后才能做到自己没有过错。不过,就是这样,也还没有做到与天合一,这就是圣贤的区别。

【解读】 一个人学习天道,有三重境界,分别是:俟命、事天、与天合而为一。但凡一个人只管去修养自身,一任命运如何安排,至于那生死贫富之事则不去理,这样才能精进,然后才能看到天,这就叫“俟命”。既见到天,侍奉天之时必然十分恭敬,无一丝欺惘,这就叫作“事天”,然而这还只是到达贤人的境界,要到达圣人的境界,这就是“与天合而为一”了。

【原文】 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者也。生民之困苦荼毒,孰非疾痛之切于吾身者乎?不知吾身之疾痛,无是非之心者也。是非之心,不虑而知,不学而能,所谓良知也。良知之在人心,无间于圣愚,天下古今之所同也。世之君子惟务致其良知,则自能公是非,同好恶,视人犹己,视国犹家,而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求天下无冶,不可得矣。(《传习录·答聂文蔚》)

【释义】 人,是天地的心。而天地万物本与我一体。百姓的困苦荼毒,就是我自己的切肤之痛。如果连自己的切肤之痛都不知道,就是没有是非之心了。这是非之心,是不必去思量和学习就有的,这就是所谓的“良知”。良知在人心中,无论圣人愚人都有,天下古今相同。世间君子,只需努力去致良知,就能明辨是非,与百姓同好恶。由己及人,视国如家,而以天地万物为一体。

【解读】 人既然是天地的心,当谈及敬天时,如何敬天呢?这关键就在于致良知。良知本是人人都有的,这良知与天地万物同体,所以致良知就是与天下的老百姓好恶相同,与天地万物的恻隐之心相同。所以致良知也就是敬天!

【原文】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道德经》)

【释义】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够长久存在,是因为它们不是为了自己而生存,只是自然地运行着,所以反而能够长久存在。因此,圣人与事无争,反而能领先;将自己置之度外,反而能保全自身。这不正是因为无私心,反而能成就自身吗?

【解读】 天地是长久永恒存在的。天地长久永恒存在,并不在于它占有了什么、凭借了什么,而是因为它的本性:无私。天地孕育、滋润、涵养、成就了万物,所以能够长久存在。得道的圣人也是如此。世间万物乃天生之,地养之,所以人应该学习天之无私,以仁爱之心立于世。

【原文】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道德经》)

【释义】 执持盈满,不如适时停止。显露锋芒,难以长久保全。金玉满堂,不能长久守藏。富贵骄横,自己招致祸根。功业圆满,便要退而归隐,这是自然规律。

【解读】 《红楼梦》中的《好了歌》可谓对这段文字最生动的注解:“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功成身退,乃天之大道。人们应该尊重并适应规律。

【原文】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道德经》)

【释义】 精神与肉体合二为一,能不分离吗?聚合精气以致柔顺,能像婴儿那样吗?清除杂念静观心灵,能没有瑕疵吗?爱护百姓治理国家,能自然无为吗?天地动静开合,能保持宁静吗?明白事理通达四方,能不用心机吗?生养万物而不据为己有,助长万物而不自恃己功,这就叫“玄德”。

【解读】 道家倡导的智慧以及获得智慧的途径不同于儒家。道家提倡阴阳相谐,天人合一,无为而治,守静玄览。这体现道家敬畏天道、尊重自然的精神。

【原文】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道德经》)

【释义】 少言语才合乎自然。所以,狂风不会持续太久,暴雨不会持续一整天。谁造成了这种现象呢?是天地。天地尚不能长久,何况是人呢?所以,求道者,要同于道;修德者,要同于德;失去道和德的人,行为也会有失常理。同于道者,道乐于助之;同于德者,德乐于助之;同于失道、失德者,失败也乐于助之。如果诚信不足,别人自然不会信任他。

【解读】 有句俗话,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化也;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也。求道,也是一样。人的生存和发展,都应该明白和适应这种天道规律。

【原文】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道德经》)

【释义】 知道雄强,但要安守雌柔,甘愿做天下的溪涧。甘愿做天下的溪涧,永恒的德性就不会离去,最后复归到婴儿的状态。知道光明,但要安于暗昧,甘愿做天下的范式。甘愿做天下的范式,永恒的德行就不会出差错,最后复归到无极的状态。知道荣耀,但要安守卑辱,甘愿做天下的河谷。甘愿做天下的川谷,永恒的德性就会富足,最后复归本初的状态。本初的道分散形成万事万物,圣人运用它成为百官之首。所以,完善的制度是不可割裂的。

【解读】 总认为自己是珍珠,就时刻担心有被埋没的危险;把自己当作泥土,总有一天会成为一条路。这是老话,也是真理。

【原文】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庄子·人间世》)

【释义】 匠人石到齐国去,途径曲辕之地,看到一棵被当作神社的栎树。这棵栎树树冠之大,可遮蔽数千头牛;树干粗壮,足有十几丈;树木高如山,也可用来造十余艘船。观赏这棵栎树的人群,就像赶集市一样,匠人则不瞧一眼地走了。匠人的徒弟,站在栎树旁看了个够,追赶上匠人说:“自我跟随您学艺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壮美的树木。可您却不看它一眼,这是为何?”匠人石回答:“不要再说它了!这棵树一无是处,用它做船只会沉没,用它做棺椁会朽烂,用它做器皿会毁坏,用它做屋门会流脂且不合缝,用它做柱子会被虫蛀。正因为没什么用处,所以才能如此长寿。”

【解读】 如何在混乱艰险的人间实现自我保全,庄子提出的办法是“无用为大用”。

【原文】 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谓之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此官之所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则失所为立之矣。臂之若修兵者,以备寇也,分修兵而反以自攻,则亦失所为修之矣。(《吕氏春秋·孟春纪第一》)

【释义】 最初产生生命的是天,而养育生命的则是人。能养天之所生且不加损害的,那是天子。天子的一举一动都以保全天下生命为要务,这正是职官设立的由来。如今世上的昏庸君主,则设立很多冗余的官职妨害生命,这就失去了设立官职的本意了。譬如训练军队是为了防备贼寇,如今训练军队却是为了自相攻伐,那就失去训练军队的本意了。

【解读】 天地人被称为“三才”“三圣”。天地化育万物,万物在天地之间自由地生长、繁衍,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仁慈。人君所要做的不过是不伤害天地的和气,襄助天地化育,让万物能够自然而然地生长发育。然而,历史上却有不少君主通过设置冗官和颁布烦琐的政令妨碍万物的生长,破坏百姓的正常生活。天道蕴含着万物生长的道理,怎么可以不敬畏呢?既然要心怀敬畏,又怎么可以不按照天道去做呢?

【原文】 天生阴阳寒暑燥湿,四时之化,万物之变,莫不为利,莫不为害。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寿得长焉。长者,非短而续之也,毕其数也。毕数之务,在乎去害。何谓去害?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大咸,五者充形则生害矣。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则生害矣。大寒、大热、大燥、大湿、大风、大霖、大雾,七者动精则生害矣。故凡养生。莫者知本,知本则疾无由至矣。(《吕氏春秋·季春纪第三》)

【释义】 天生出阴阳、寒暑以及四时的更替、万物的变化,没有一样不对人有利。圣人能洞察阴阳变化的合适之处,能辨析万物的有利一面,有利于保全生命,因此精、神安守在形体内,寿命就能够长久。所谓长久,不是说寿命短而使它延续,而是要尽其天年。尽天年的要务,在于避开危害。什么叫避开危害呢?太甜、太酸、太苦、太辛、太咸,这五种东西充满形体,就会产生危害。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这五种东西和精神交接,也会产生危害。过冷、过热、过燥、过湿、过多的风、过多的雨、过多的雾,这七种东西摇动人的精气,同样会产生危害。所以,大凡养身,没有比了解根本更重要的了,掌握了根本,疾病就无从产生。

【解读】 天地有好生之德,寒暑燥湿的变化,四季的更替,风雨雷电的兴起,这些自然现象没有一样不是有利于万物生长的,万物在宇宙中走完自己的生命周期,这就叫作尽天年。人处于宇宙之中,蒙受天地的滋养,若要养生以尽天年,就要敬天;若要成事,也要敬天。顺着天地的规律遵道而行,凡事中和,就像天地的那股和顺之气一样,不致太过,让自己周身精气流畅,神情安定,这样就能够颐养天年了。

【原文】 子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故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柔则刚: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列子·天瑞》)

【释义】 列子说:“天地、圣人、万物都是不完备的。天之职在于养育,地之职在于承载,圣人之职在于感化,器物之职在于适用。如此看来,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人有所淤塞,器物有所通达。天地的运行,非阴即阳;圣人的教化,非仁即义;万物的本质,非柔即刚;这都是遵循着各自的天性本质的。”

【解读】 列子认为,道是自然天地、宇宙万物的本质和本源,它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

【原文】 顺天地者,其治长久;顺四时者,其王日兴。(《太平经·乙部》)

【释义】 顺应天地自然的人,他的治理就长久;随顺四季变化规律的人,他主宰的天下就一天比一天兴盛。

【解读】 这句话体现了《太平经》主张尊重天地法则治理天下,顺应时令规律安排农时,以自然为师的敬天理念。贤文化提倡保一方碧水蓝天,以不失天地之心,顺四时生,助五行成。这相当于《太平经》“顺天地”“顺四时”思想结合新时代所做的继承和发展。

【原文】 天道有常运,不以故人也,故顺之则吉昌,逆之则危亡。(《太平经·丙部》)

【释义】 天道具有运行的规律,不会因人而改变,所以,顺从天道就吉昌,违逆天道就危亡。

【解读】 此句的“天”,意指由日月星辰及山河万物构成的大环境;“天道”就是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以及由此产生的四时变化,亦包括山川连绵起伏的地势、江河湖海水流的涨落、万物的生长节律等一切变化运动。认识到天道运行有其特定规律,人们的生活和行为顺应天道规律就吉祥昌盛,违逆天道规律就会危险衰亡,这体现出《太平经》敬重和顺应天道规律的主张。贤文化结合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和现代实际,认识到世间万物乃天生之,地养之,提出人要用仁心顺应天地规律,以利于天地间万物畅茂,资用富足,瑞应常现,天下和乐。故此,贤文化以“敬天”警醒企业人敬畏天道规律。

【原文】 今人实恶,不合天心,故天不具出其良药方也,反日使鬼神精物行考、笞击无状之人。(《太平经·卷四十七》)

【释义】 如今有一些人内心邪恶,不符合天地之道,所以天地收敛起一些原本适合人生存的资源和条件,相反却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灾难瘟疫等折磨不尊天道之人。

【解读】 《太平经》提倡扬善去恶以顺天意,认为上天奖赏善良守道之人而惩罚邪恶违道之人。这段话指出,倘若人的内心邪恶,言行不符合天地的规律,就会遭到天地规律的惩罚;天地会降下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及瘟疫劫难,使违逆天道的人遭受惩罚;为避免遭受自然灾害及瘟疫劫难,只有遵从天地自然之道,心存敬畏之情,以善心善行安身立命,这样才能够立于天地之间。

【原文】 天之命法,凡扰扰之属,悉当三合相通,并力同心,乃共治成一事,共成一家,共成一体也。乃天使相须而行,不可无一也。(《太平经·卷四十八》)

【释义】 上天让一切得以存在的法则,在于只要是纷纷纭纭的众物,就都应当各方面聚合起来,彼此融通,并力同心,共同治理和成就一宗事,共同组合成一个家庭,共同凝结成一个整体。这正是上天让彼此依赖而活动,不能缺少其中的任何一个方面。

【解读】 此段话表明:要成就事业、家庭及任何需要合作的事,各个合作要素都应该齐心协力,并且认为这是天意,是上天安排的各个成员之间彼此依赖关系。协调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公平公正地对待各个合作成员,这是成事成人之根本,也是对天意的顺应和敬重。贤文化指出,世间万物乃天生之,人当用仁心顺应天地,使天地间万物得以畅茂,资用富足,瑞应常现,这是对传统文化敬天道、顺人事思想的继承和发展。

【原文】 故天行者,与四时并力,天行气,四时亦行气,相与同心,故逆四时者,与天为怨。地者与五行同心并力,共养凡物,未当终死而见伤害,与地为大咎。(《太平经·卷四十八》)

【释义】 所以,皇天运行,与春夏秋冬一起用力,皇天施布元气,春夏秋冬也施布元气化成不同形态的气流,彼此同心。违逆四时是与皇天构成重怨。大地与五行同心并力,共同养护万物。万物还没生长到晚期却受到伤害,这种做法与大地构成大咎。

【解读】 这段话强调了遵循天地规律的重要性,指出春暖夏炎秋凉冬寒的四季变化,以及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生长规律,都是天道运行的体现;认为顺应四时变化才能够顺应天道,违背季节规律的行为是对天道的违逆,必将是不利的。大地运行承载着万物的生长,五行生克制化是地气运行规律的体现。破坏万物生长规律是对大地滋养万物之道的违逆,也不符合五行相生的原则。遵循天地运行规律,以敬畏之心做人做事,是这段话表达的核心思想。贤文化秉承敬天尊道的核心理念,强调要用仁心爱护万物,保碧水蓝天,以不失天地之心,顺四时生,助五行成。

【原文】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阴符经》)

【释义】 看上天运行的轨迹,做上天赋予的使命,万事万物的奥妙尽在其中。

【解读】 这句话主张留心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顺应天道规律做人做事,在明明白白中完成人生的使命。在现实生活中,对环境和资源存有爱护和敬畏之心,“恭在外表,敬存内心”,以这种敬畏和爱护的心态做人、做事、做企业,以不失天地之心,顺天承命。

【原文】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阴符经》)

【释义】 上天之性是人的根本,人心却在生活中变得诈伪。所以要以上天之道来定人心。

【解读】 人是环境的产物,天生之,地养之,继承了天地自然淳朴的本性,却在社会生活中因利益、欲望的驱使,产生了狡诈虚伪等心计。这些心机并非人的先天本性,就像身体产生的疾病或机械运行中出现的故障,是后天产生的。只有秉持先天赋予的淳朴本性,放弃后天衍生出来的心计,不以私心恣意取利,才能体现生命本来的样子,保持固有的生机和活力。

【原文】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阴符经》)

【释义】 上天若出现五行相克,就会使星宿移位;大地若出现五行相克,就会使龙蛇飞腾;人体内若出现五行相克,就能使小天地颠倒。倘若人能顺应自然,就能使各种变化稳定下来。

【解读】 古人认为万物的属性可以用五行(金木水火土)来概括,这五种基本属性之间存在生克制化的关系,五行相克会产生矛盾或混乱,五行相生会和谐安定。这段话表明,天然形成的五行生克关系是决定自然及社会现象的内在规律,顺应五行相生的规律是和谐的基础,人们在做人、做事、做决策的时候应该重视天地自然运行规律,顺应天地万物相生相合的关系,有利于营造和谐安定的生活环境。

【原文】 天不变其常,地不易其则,春夏秋冬不更其节,古今一也。(《管子·形势》)

【释义】 天不改变其常道,地不变易其法则,春夏秋冬不变更其节序,古今都是如此。

【解读】 《管子》的“天之常”,一般是指万物生长,寒来暑往,日升月降,星辰列序,都是经久不变的,正因其古今一致,人们才能“治之以理,终而复始”,认识并根据天时地利、四时节气、昼夜寒暑规律进行生产生活。因此,顺天则功多,逆天则必败,“顺天者有其功,逆天者怀其凶,不可复振也”(《管子·形势》)。

【原文】 法天合德,象地无亲,参于日月,伍于四时。(《管子·版法》)

【释义】 效法于天而普施德惠,取象于地而无有私亲,参验日月,省知四时。

【解读】 “法天合德,象地无亲”,因为天地除了有其常道、法则外,“天覆而无外也,其德无所不在地;载而无弃也,安固而不动。故莫不生殖”(《管子·版法解》),这种自上而下无所不在、承载不弃安固不动正是君主应该效仿的;“参于日月”,是因为日月无私以照,万物莫不得其光明,“圣人法之,以烛万民,故能审察,则无遗善,无隐奸。无遗善,无隐奸,则刑赏信必。刑赏信必,则善劝而奸止”(《管子·版法解》);“伍于四时”,是因为春夏秋冬先后交替、信而不违,“圣人法之,以事万民,故不失时功”(《管子·版法解》),所以“天之常”的又一重要内涵是效法天之长久不变之道,发现人类社会的常道,即“和子孙,属亲戚,父母之常也。治之以义,终而复始。敦敬忠信,臣下之常也。以事其主,终而复始。爱亲善养,思敬奉教,子妇之常也。以事其亲,终而复始。故天不失其常,则寒暑得其时,日月星辰得其序。主不失其常,则群臣得其义,百官守其事。父母不失其常,则子孙和顺,亲戚相欢。臣下不失其常,则事无过失,而官职政治。子妇不失其常,则长幼理而亲疏和”(《管子·形势解》)。

【原文】 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管子·五行》)

【释义】 人与天道协调一致,然后天地之间美好的事物便会自然发生。

【解读】 敬天理念是先秦思想的主流,《管子》的天人合一思想主要表述为“人与天调”。天、人虽然有所分别,但关键在于人要尊重、遵守天道并尽量与天道相统一,因为作为“常道”的天道,可滋生万物,也是不可违背的,“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利则仓廪不盈”(《管子·牧民》),“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违之。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成必败。顺天者有其功,逆天者怀其凶”(《管子·形势》)。虽然古代哲学有崇天抑人的成分,但《管子》这种人与天协调的思想在今天仍不乏启示,或者更加显示其深刻内涵,即人类要破除自我中心主义,把自己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珍惜环境,和自然共存。

【原文】 天有明,不忧人之暗也;地有财,不忧人之贫也;圣人有德,不忧人之危也。天虽不忧人之暗,辟户牖必取已明焉,则天无事也。地虽不忧人之贫,伐木刈草必取已富焉,则地无事也。圣人虽不忧人之危,百姓准上而比于下,其必取已安焉,则圣人无事也。故圣人处上,能无害人,不能使人无己害也,则百姓除其害矣。圣人之有天下也,受之也,非取之也;百姓之于圣人也,养之也,非使圣人养己也,则圣人无事矣。(《慎子·威德》)

【释义】 天有其光明,不会担忧人的黑暗;地有其财富,不会担忧人的贫困;圣人有其德行,不会担忧人的危难。天虽然不会担忧人的黑暗,但人们通过开辟门窗就能获取天的光明作为自己的光明,因此天也就没什么事可做了。地虽然不会担忧人的贫困,但人们通过伐木割草就能获取地的财富作为自己的财富,因此地也没什么事可做了。圣人虽然不担忧人的危难,但百姓通过效法于上而类比于下就能学习圣人的德行来安顿自己,因此圣人也就没什么事可做了。所以,圣人位处于上,能够不去损害他人,但不能让人都不去损害自己,而效法的百姓却可以免除灾害。圣人之所以有天下,是接受而非夺取的;百姓对于圣人,应该奉养而不是让圣人奉养自己,这样圣人就没有什么琐事劳烦了。

【解读】 “天”是中国思想文化的核心概念,在不同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理解,但先秦时期基本奠定了以后的理解方向。“天”在人类对宇宙世界混沌理解之初,带有本能的对于自然界力量的崇拜,因此常常对天怀有感性并附着情感的膜拜,认为天具有某种强大、高高在上的意志、权威和人格,如《诗经·大雅》云:“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春秋时期,老子是将“天”自然化、客观化的认识的代表,认为天对人而言是没有什么喜怒赏罚,而战国时代的法家,乃至儒家的荀子更加把对天的理解客观化,提出“天命有常”“天人相分”等重要观念。慎到正是延续老子一派的天道观,天地宇宙有其自己的运行模式,而人可以向天地自然界学习,并适当运用来谋求自身的生存空间、发展条件,正所谓“夫三王五伯之德,参于天地,通于鬼神,周于生物者,其得助博也”(《慎子·威德》)。

【原文】 君臣之间犹权衡也,权左轻则右重,右重则左轻。轻重迭相橛,天地之理也。(《慎子·慎子逸文》)

【释义】 君臣之间的关系就像秤锤秤杆,左边的秤锤轻就是右边重,右边重了那么左边就轻。轻和重不断交相翘起,也是天地本来的道理。

【解读】 慎到对君臣关系比作权衡,体现了对天地之理的观察理解、积极参验和实际运用,所谓“轻重迭相橛”一方面表明君臣关系的反复、复杂性,一方面试图找到一个平衡点——“法”,权衡以“橛”的最后是形成并遵守一定之“法”。于是法纪、规则也获得了天地之道层面的理论支持。

【原文】 天道无私,是以恒正;天道常正,是以清明。地道不作,是以常静;地道常静,是以正方。举事为之,乃有恒常之静者,符信受令必行也。(《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卷四)

【释义】 天之道大公无私,所以能恒常中正;天道经久中正,所以能够清纯光明。地之道无所作为,所以能经久清静;地道经久清静,所以能够端正省事。兴举诸事,若符合保持恒常清静的,则符契号令必能得到遵行。

【解读】 推天道以明人事是中国古人认识宇宙世界和处理社会事物的基本方法。《道德经》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认为天地并非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有自己的喜怒偏好和善恶意志。申不害从天地无私无为进一步引申出中正、清静的价值观念,作为人的品性修养核心和处理事务的准则。“静”同时也是先秦各家所重视的概念,如《礼记·乐记》所云:“人生而静,天之性也。”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都被儒家、道家、道教、佛教所重视,宋代周敦颐《太极图说》提出“主静立人极”,明代《菜根谭》化用《礼记·大学》“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写道:“每临大事有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对现代社会生活而言,社会的浮躁和浮躁表面下的空虚反映现代社会的物质繁荣和精神空虚,往往在繁华落尽之时,人们更能体会到静水流深的真谛与智慧。懂得敬畏天地、尊重自然及人生规律,这既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张,也是贤文化的重要理念。

【原文】 谨修所事,待命于天。(《韩非子·扬权》)

【释义】 谨慎处理自己的职事,等待上天的命令。

【解读】 《韩非子》思想受到老子思想的影响,认为天没有过多的神性、意志性和人格性,而主要表示客观存在、客观规律。“待命于天”并非表面上听从天的命令,而是遵从天的规律、自然法则。第一,人的行为必须符合自然规律,其曰,“明君之所以立功成名者四:一曰天时,二曰人心,三曰技能,四曰势位。非天时,虽十尧不能冬生一穗”(《韩非子·功名》),“随自然,则臧获有余”(《韩非子·喻老》)。第二,韩非承认客观规律,但仍然强调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学会利用自然条件,正所谓“揆之以地,谋之以天,验之以物,参之以人”(《韩非子·八经》);第三,韩非反对迷信鬼神、龟卜等,他在《饰邪》中,以越王勾践的故事为例说:“越王勾践恃大朋之龟,与吴战而不胜,身臣入宦于吴,反国弃龟,明法亲民报吴,则夫差为擒。故恃鬼神者慢于法,恃诸侯者危其国。”

【原文】 故古圣王以审以尚贤使能为政,而取法于天。虽天亦不辩贫富、贵贱、远迩、亲疏,贤者举而尚之,不肖者抑而废之。(《墨子·尚贤中》)

【释义】 所以古时的圣王能审慎地以尚贤使能为原则来治理政事,是根据上天的法则来的。只有上天不分辨贫富贵贱,远近亲疏,凡是贤才就举荐他且尊重他,不肖的人就抑制他且废弃他。

【解读】 墨子把尚贤思想提升到了上天的视域,认为古圣王尚贤是依照上天的法则办事,是墨子“天志”思想在选人用人领域的体现,尚贤既是对上天意志的承接敬重,亦是对古圣王之道的沿袭,这就为尚贤思想赋予了无可置疑的形而上之源和形而下基础。相反,不尚贤既是对天志的违背,也是不敬上天的表现。

【原文】 然则富贵为贤以得其赏者谁也?曰:若昔者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是也。(《墨子·尚贤中》)

【释义】 既然这样,那些富贵的贤人,得到上天赏赐的都有哪些人呢?回答说:像从前三代的圣王尧、舜、禹、汤、文王、武王等都是。

【解读】 墨子以三代圣王为例,论述了尚贤的结果:那就是三代圣王都得到上天的奖赏。其因有二:一是这些圣王本身就是贤能人才;二是他们懂得敬天、顺天,按照天的意志行事,不仅自己是贤能人才,还特别注重选举和任用贤能人才,因此得到了富贵、美誉等善果。

【原文】 然则富贵为暴以得其罚者谁也?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者是也。(《墨子·尚贤中》)

【释义】 既然如何,那些富贵却残暴的人,得到上天惩罚的人都有谁呢?回答说:像从前三代的暴君桀、纣、幽王、厉王等都是。

【解读】 墨子以三代暴君为例,论述了不尚贤的结果:那就是三代暴君都得到上天的惩罚。其因有二:一是这些暴君本身就非贤非才;二是他们不懂得敬天、顺天,按照天的意志行事,自己不是贤能人才,也不选举和任用贤能人才,因此得到了上天绝后、毁誉等惩罚。

【原文】 然则天亦何欲何恶?天欲义而恶不义。然则率天下之百姓,以从事于义,则我乃为天之所欲也。我为天之所欲,天亦为我所欲。然则我何欲何恶?我欲福禄而恶祸祟。若我不为天之所欲,而为天之所不欲,然则我率天下之百姓,以从事于祸祟中也。(《墨子·天志上》)

【释义】 既然如此,那上天又是喜爱什么而厌恶什么呢?上天喜好义而憎恶不义。既然如此,那么率领天下的百姓,去做符合义的事情,那我们做的就是上天所喜好的事情。我们做上天所喜好的事情,上天也会做我们所喜好的事情。那么我们又喜好什么、憎恶什么呢?我们喜欢福禄而厌恶祸患,如果我们不做上天所喜欢的事,而去做上天不喜欢的事,那么我们就是率领天下的百姓,做使其陷于祸患灾殃中的事情了。

【解读】 墨子敬天思想的第一层逻辑是“义出于天”。上天喜欢义而不喜欢不义,是因为有义才有生命的存活、生活的富足、社会的安宁,无义则就会面临死亡、生活贫穷、社会秩序混乱。敬天、顺天意就是要以“义”匡正天下人的言行举止,使其符合上天的喜好,这样才能避免灾殃祸害。

【原文】 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必得赏;反天意者,别相恶,交相贼,必得罚。然则是谁顺天意而得赏者?谁反天意而得罚者?子墨子言曰:昔三代圣王禹、汤、文、武,此顺天意而得赏也;昔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此反天意而得罚者也。(《墨子·天志上》)

【释义】 顺从天意的人,能无差别地相爱,彼此相交互利,必定会得到上天的赏赐;违反天意的人,有分别地相恶,彼此相互残害,必定会得到上天的惩罚。那么谁顺从天意而得到赏赐呢?又是谁违反天意而得到惩罚了呢?墨子说:“从前三代圣王禹、汤、文王、武王,这些都是顺从天意而得到赏赐的;从前三代的暴王桀、纣、幽王、厉王,这些都是违反天意而得到惩罚的。”

【解读】 墨子敬天思想的第二层逻辑是“天管赏罚”。他通过对禹、汤、文王、武王等三代圣王和桀、纣、幽王、厉王等昏君的事例做对比,从理论上阐述了三点内容:一是就具体方法而言,敬天、顺天意的方法是“兼相爱,交相利”,违背天意的做法是“别相恶,交相贼”;二是就顺天意和违反天意的结果而言,敬天、顺天意者必然受到上天的奖赏实现富贵和美誉,违背天意者将受到上天的惩罚使其短命且留下恶名;三是给出了衡量判断的标准和原则,即“上利于天,中利于鬼神,下利于人”的三利原则,圣王的言行符合“三利”,昏君的言行不符合“三利”。

【原文】 顺天意者,义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然义政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处大国不攻小国,处大家不篡小家,强者不劫弱,贵者不傲贱,多诈者不欺愚。此必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墨子·天志上》)

【释义】 顺从天意的,就是仁义的政治;违反天意的,就是暴力政治。那么义政该如何做呢?墨子说:居于大国地位的不攻打小国,居于大家族地位的不掠夺小家族,强者不胁迫弱者,地位高的人不傲视地位低的人,狡诈的人不欺压老实人。这样做必然对上有利于天,中间有利于鬼神,对下有利于人民。

【解读】 此处墨子承接上文,从政治实践和施政手段中来进一步阐述敬天、顺天意的具体措施,做到这几点符合“三利”即为拥有“天德”之圣王,反之则为“天贼”“暴王”。

【原文】 然则孰为贵?孰为知?曰:天为贵、天为知而已矣。然则义果自天出矣。(《墨子·天志中》)

【释义】 既然如此,那么谁是尊贵的?谁是聪明的?回答说:天是尊贵的,天是聪明的,如此而已。那么,义果然是从上天产生出来的了。

【解读】 墨子敬天思想的第三层逻辑是“天贵于天子”。墨子从如下几个方面论述了天贵于天子的观点。一是上天可以赏罚天子;二是天子有求于上天,上天则无求于天子;三是天子拥有一国的财富和子民,上天制四时寒暑,山川日用,滋养万民,拥有全天下的财富和子民。因此,上天当然是比天子更加尊贵,比天子知道得更多,义必然是出于更加尊贵更加聪明的上天。对于比天子更尊贵更先知的天,应该秉持比天子更大的敬意和顺从。

【原文】 是故子墨子之有天志,辟人无以异乎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故子墨子之有天之意也,上将以度天下之王公大人为刑政也,下将以量天下之万民为文学、出言谈也。(《墨子·天志中》)

【释义】 所以墨子认为有天志,就像制轮的人有圆规,木匠有方尺一样。……所以墨子认为天有意志,上至用以考量天下的王公大人施行政事,下至用来考察天下民众发表的文字和言论。

【解读】 墨子敬天的第四层逻辑是把天的意志看作是衡量上至王公大人、下至黎民百姓言行举止的标准,敬天、顺从天意即为善,反之则为不善。

【原文】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孙子兵法·始计篇》)

【释义】 “天”,指昼夜、阴晴、四季、时令节气等自然气象的更替。“地”,指路程的远近、地势的险峻、平坦,广袤、狭窄,利于存活还是易于赴死等地理因素。

【解读】 孙子把“天”“地”等自然条件作为仅次于民心而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体现了孙子对天地自然规律之敬畏思想。

【原文】 今日得与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会,莫非累劫之缘,亦是过去生中,供养诸佛,同种善根,方始得闻如上顿教,得法之因。(《坛经·行由品第一》)

【释义】 今天能够跟刺史大人还有各位官僚、僧尼、道俗相会在此,是我们历经众多劫数积累下来的因缘,也是过去世中共同供养诸佛,一起种下了善根,才有了今天听闻禅宗顿教法门和我获得这些教法的因由。

【解读】 这句话蕴含着佛学的天命观,它使人们明白,只有时常敬畏天命敬天爱人,不断长养善根积累善行,才能在生命旅程中经常获得幸运。

【原文】 天龙下雨于阎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枣叶。若雨大海,不增不减。(《坛经·般若品第二》)

【释义】 龙从天上降雨到阎浮提,城市和村庄都会被大水冲垮,随水漂流,就如同枣叶在水中漂流一样。但是如果雨降落到大海里,海水则不增加也不减少。

【解读】 此句使人明白,与天道、自然相比,人类是相当渺小的。因而人类应该尊重自然,努力开发广博如海的智慧,积极与自然和谐相处。

【原文】 如天常清,日月常明,为浮云盖覆,上明下暗。忽遇风吹云散,上下俱明,万象皆现。世人性常浮游,如彼天云。(《坛经·忏悔品第六》)

【释义】 如同天常是清朗,日月常是明照。但因为虚空中有浮云,将太阳光覆盖,所以就上边明朗,下边黑暗。若忽然遇到一股风将云吹散,使得上下都明彻,那万事万物都会朗然俱现。人性常浮游,就像天上云彩似的。

【解读】 这句话蕴含了佛学的心性思想,它以天地间的自然现象为例,对世人心性的变化予以解析。它使人明白,如同浮云能蔽日,世间的烦恼也会遮蔽人的心性,因此,人们要善自护念、经常努力净化心意。 WbC9e8gvzdcfS++LaCDOCNwft5dl0Ez9+MdnCUsYt1myHbPCwf5s+szNoTQtat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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