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成想,这刚收完麦子,徐家老娘就来哭穷了,说家里要给小儿子说亲得下聘。要不就是家里的徐老汉累着了,整日里要喝汤药养着,都要把家底给掏空了!
她大概也知道钱氏的性子火爆,不敢当着钱氏说,只是寻着自家大肚子的闺女哭啼,甚至说要是老头子断了汤药怕是就活不了多久了。
刚开始,她那番哭啼当真惊的徐青青不轻,甚至还张着口同自家婆婆那讨了几百文钱补贴给爹娘。
钱氏看着自家媳妇为难的模样,自然心疼,又不想真失了亲家之间的情分,所以借也就借了。
哪知道,打那以后,徐家婆子就跟粘上王家一样。三天两头的来哭诉一场,每回不得银钱都不会走。
后来钱氏压着脾气说家里这两年又是给儿子成亲,又是添人口的,也没什么钱。哪知道,徐青青她娘也是个厚脸皮的,不仅没收敛,反倒是撺掇着徐青青让婆家粜麦子……
新收的麦子虽然也能卖出去,可相比于放置三两个月,那价格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再说,钱氏可是打听过了,徐家收了几亩地的麦子可是一点没往外粜……
后来还是王虎子哭丧着脸,把自个在徐家遭的罪给媳妇说了遍,他说的委屈,直心疼的徐青青快掉眼泪了。
徐青青想着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干脆自个回家看看。虽说以前爹娘瞧不上她这当闺女的可娘不也说过,十个手指不一般长可咬咬哪个也是疼的。
而且许是离得娘家远了,过去的那些个委屈好似就都淡了。
她回去倒不是真的想要给说法,只是想同爹娘说说,让爹娘心疼心疼她,若是再这么下去她在婆家还能有什么脸面?
哪成想,她一回去就瞧见自家所谓累的伤了身子的老爹,精神矍铄的在院子里跟大哥小弟喝酒呢。大概几个人都没瞧见她,说起她来也不避讳,只说没想到她嫁去王家竟然也能攀上一门好亲戚……
她心里难受,却还是心存侥幸的喊了人。
徐老汉跟俩儿子瞧见自个正叨叨着的人回来的时候,面上没一点不好意思,这让徐青青暗暗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她想岔了……
后来徐家婆娘把她拉进了灶房,“你怎么来了?是你婆婆粜了麦子,让你送钱来了?”
徐青青咬着嘴唇摇摇了头,没吭声。
徐家婆娘皱了皱眉头,“那是你手头宽绰了?”
徐青青继续摇头。
徐家婆娘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刚舀的水也没递出去,直接啪叽一声放回到了灶台上。“那你回来干嘛?”
徐青青眼底里酸涩的厉害,“娘,难不成我没钱就不能回来了?”
徐家婆娘撇了撇嘴,满不在意道:“没钱你回来干嘛,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事儿别总回来,没啥好处!”
拴好牛车的王虎子进院后没看到自家媳妇,不过当时大舅哥跟小舅子倒是热切的招呼着他过去坐下喝几口。他问起自家媳妇的时候,小舅子只说是去跟娘说婆娘间的话了。
王虎子有心去瞧瞧,可却被大舅哥拉住了,说是他一大老爷们没得去听女人的体己话。
这么一说,倒是让王虎子没说辞了,只能跟着坐下。
灶房里,徐青青红着眼有些难过的说道:“娘,前头我有了身子你没去过,我不怨你。你仗着我跟虎子的情谊,说是借实际上根本就讨要虎子交给我的体己钱,我也不怨你。可是你的心咋就能这么偏啊,我哥跟我弟是你生的,难道我就是捡来的?”
“我婆婆心眼好,可是要是知道借给你的钱,根本就不是给爹买药的,你让我还咋有脸在她跟前啊!”
徐家婆娘被自家闺女落了面儿,心里不乐意了,“什么有脸没脸的,老娘养大的闺女进了她家的门儿,难不成她不该顾念着?再说,你肚子里都有了她王家的骨肉,她还能为着些铜板子给你脸子不成!”
她一边说,就一边伸手戳了戳自家闺女的脑门,看似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是个死心眼,她家老大跟老二干活这么些年,能不往她手里交钱?她说没钱,谁信啊。你这胎要是个儿子还好,要是个闺女,那不是得眼巴巴看着她把手里的银钱贴补给她大孙子?”
“还有你那小叔子,往后娶媳妇盖房子,可也得花钱呢!现在娘不帮着你讨出些来,往后有你哭的时候呢。”
徐青青抿了抿嘴,强撑着说道:“婆婆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便是大哥跟虎子往家里交钱,那也是有数的,公婆这些年盖房子置地怕是早就花没了。你现在这样……”
没等她说完呢,徐婆子就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骂道:“果然是姑娘向外,说你婆婆没钱,我可是不信的?不说别的,谁不知道她那个守寡多少年的小姑子家现在了不得了那银子就跟白捡的似得,得外头多少人求生往门上送……前头你不是也说,你婆婆可怜那边,对那边可上心了么?我就不信了,平白无故的她能对出了嫁的小姑子好,肯定是那边私底下给了你公婆好处!”
“也就是见你心眼实,哄着你呢。”徐婆子斜睨了一眼自家闺女,说着说着,眼珠子一转就把话拐到了林家的事儿上,“说起来,你婆婆那小姑子到底是怎么挣的那钱?”
徐青青心里正不是滋味呢,听她说起二房的事儿来,心感不好,只能敷衍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毕竟是人家的买卖。”
徐婆子见自家这闺女还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心里不由有些恼了,“你说说你,怎的这不没心眼。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但凡咱能摸着个边角,一辈子日子也都不愁了。”
说着,她就瞥了一眼院子里正陪着自家老汉跟儿子们喝酒的女婿,压低了声音说道:“反正你自个琢磨,眼看着你弟也要定媳妇了,你爹可张罗着想再买一处庄户给他起房子呢。你要是不怕你爹累死,就撒手别管!”
徐青青心里乱糟糟的,一时觉得自个满腹委屈,一时又真怕爹娘真有个闪失,更怕耽搁了小弟的亲事。
可是让她去打探林家的生意,她也没那胆量……
“娘,你别打林家生意的主意了,人家是跟镇上刘家有关系……内里有门路的……”徐青青深吸一口气,小声劝说其徐婆子来。
哪知道徐婆子直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训斥了她一番,左右不过觉得闺女白养了,成了人家的人,心里都不向着娘家人了。那番说辞,听得徐青青真真是有苦难言。
直到她点头应了她娘的话,才让徐婆子给了她个好脸色。
后来徐婆子更是给她拾掇饭菜又是蒸鸡蛋,可是让徐青青受宠若惊了半天。直到她跟王虎子回家了,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爹娘这些年在外人面前,总夸她能干体贴,就是王家说亲的时候也是向着她说话呢。可实际上,在家的时候,她就跟她娘一样从未吃过一口好的。
可一想起她娘嘱托的那些事儿来,她就又觉得作难。
徐青青不敢跟自家男人说她娘的心思,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加上王虎子在边上左一句身上疼,右一句以后肯定好好孝敬她爹娘,让她心里更是撕扯的难受。
于是,回来后的徐青青情绪就渐渐低落起来,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她怕爹娘彻底对她失望怕兄弟厌弃自个是个没用的姐姐妹子。可更害怕日后王家对她失望,怕自家男人埋怨……
王家上下自然感觉到老二媳妇的不妥了,尤其是钱氏生怕出意外,每日里就差把徐青青当孩子哄起来了。
而王树林这当着公爹的,旁的话不好多说,只说让她万事放宽心。许是担心她惦记着徐家借钱的事儿,最后王树林干脆挑明了,说左右家里也不急用钱,让她捎信回去说别让徐家为这事儿着急。
后来王虎子说了徐家老爹压根没事,他估摸着自家媳妇是因着被爹娘骗了才伤心的。如此钱氏几个才知道了徐家对他家竟然藏着心思呢。
不过不为亲家的往来,还看在媳妇跟孙子的面儿上呢,王家人也默契的没再提那些事儿。
这不,六月十五的时候,王树林跟钱氏就想着去看看自家妹子一家呢,他们倒不是为着作坊的事儿,而是手里因着掠子得了些银钱,想着给宝茹一家送过去。
他们俩趁着眼下家里没别的活儿,就去了桃溪村,正巧赶上活儿忙的时候帮衬林家几日。
原本林宝茹是想给舅舅跟妗子加些工钱的,毕竟他们是自家的人,还跟着她们一样在鲁大娘几个下工后,还得帮着在作坊里收拾干活。
奈何妗子说啥也不要,最后甚至黑了脸,说要是王氏跟宝茹非得多给钱,他们宁可出去给别人打粗活儿。这么着,钱氏两口子,算是管起了作坊里的事儿,工钱同鲁大娘几个一般都是每日六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