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校庆前夕,从大洋彼岸的美国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交大人兴奋不已的喜讯:上海交通大学夺得了第26届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世界冠军!
当时,这一成绩不仅中国史无前例,就连亚洲也无先例。为了这个奖杯,凝聚了我们多少届队员的智慧与汗水,其背后的故事足以拍一部电视连续剧。
但是,我们并没有沉浸在这一成绩所给我们带来的兴奋、喜悦中,而是出于一种责任,决心进行新的尝试。于是,我向学校申请创建ACM班,旨在培养计算机科学家。今年恰逢ACM班成立十周年,在此记录一些所思所为,以作纪念。
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叹息:现在的学生没有追求,缺乏理想,更缺少激情。我的回答:错!他们恰恰是非常有抱负的一代,只是我们读不懂他们,更少有人去研究如何读懂他们。
由于我们的前辈经历了太长年代的挣扎与期待,寄希望于下一代的东西太多、太沉重,于是出现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抢逼围”的教育现象,“抢”指的是过早、过多地让他们面对超出其年龄的学习,“逼”指的是往往把大人的意愿和兴趣强加于他们,“围”指的是来自社会、学校、家庭等各方面的管教和压力,他们很少自由,更少自主。在这种教育模式下,学生学习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长辈的意愿,而长辈的意愿往往只要求孩子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于是只注重孩子的学习成绩,忽略了对孩子的品行教育和人格教育,最终导致孩子虽然考上“理想”的大学,却没有远大的“理想”。
在大学这样一个没有老师和长辈成天“呵护”的环境中,那些缺乏自控能力的学生就像从笼子里释放出来的鸟儿一样没有了任何的束缚。外面世界很精彩,他们很快便迷失方向;当碰到困难和受到挫折时,消极、萎靡、自闭、怨天尤人、不敢面对,甚至自暴自弃,表现出心理脆弱;从小习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凡事以我为中心,总认为得到的是应该的,不懂得尊重别人,缺乏感激和感恩之心。
可以说,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叛逆,只是在告诉我们他们是受害者,并强烈地希望我们能理解他们,盼望着有人解救他们。这一切不是他们的错,是时代留下的烙印,关键看我们如何去改变。
一切从头开始,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第一次往往会给人留下深刻影响。但是,我们不能用空洞的说教方式,只告诉他们“不能做什么”,而不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于是,在ACM班新生入学的第一堂课,我以“黄埔军校”作为载体,介绍孙中山先生希望通过创建革命军,来挽救中国的危亡。把ACM班比作“新黄埔”,它肩负着同样的历史使命,我们只有培养出自己的科学家,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老黄埔的校训是“亲密精诚”,寓意革命同志要相亲相爱,做事要精益求精,做人要诚心诚意,造就“顶天立地”和“继往开来”的堂堂正正的革命军人,发扬“爱国·革命”的黄埔精神。ACM班的班训是“携手·超越”,要求每一位学子每天把自己变得更强些,手拉手一起勇往直前,一同改变世界,体现“有志、有识、有恒、有为”的ACM班精神。
从这第一堂课起,让每一位学子从其熟知的“具象”中获得持久的动力、激情和决心。从而,在他们身上,我看到的不再是张扬而是张力,不再是浮躁而是努力,不再是自私而是热心,不再是消极而是激情。
学生是教学的主体,这是已经被大家认可的观念,但是在很多人看来,这句话太形式、太口号了。主体可能仅仅因为学生人多,如果不是主体,台上的教师讲给谁听?其实这句话的含义远比我们可以理解的要更深刻,原意是希望学生更多的参与教学活动,教师与学生不应该只是讲者与听者的关系,否则怎么能调动与激发所有学生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呢?如果把教师和学生看作是一个团队(不仅是一个整体)的话,那么在团队中的每个人都会有明确的分工及相互之间的合作,这就意味着为了统一的目标,团队中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一个人只有当其担当了一份责任之时,才会变得主动、积极,做事才会更有激情,因为没有一个人从开始就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做出色,这是人“自我实现需要”的本能。
在ACM班有一门“学子讲坛”(以前叫“基础实践”)课程,这是一门自编自导自演的课程,至于所讲的内容只要符合四项基本原则即可,我倒是更倾向于一些人文的话题,甚至不鼓励学生讲计算机学科的话题(因为已经有太多的专业课了),让学生经历“构思—设计—实施—交流”全过程:选择题材→内容收集与组织→上台演讲→提问讨论→教师点评→互评成绩。设置这门课的另一个目的是让学生学会理解老师,平时总是学生评价老师,对老师比较挑剔。而现在是自己被别人评价,看到别人对自己欣赏,不仅收获了一份自信,还收获了一份对别人的尊重。一位学生这样评价这门课:“在这个班级的课表里,你会发现一样神奇的课程,它的名字叫《学子讲坛》。这个课程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门课是真正属于大家的。在这里,我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话题,感受到大家思维的跳动。在学子讲坛这个平台上,大家是不受限制的。即使是成天在屏幕前敲敲键盘的我们也能说出比文科生更美丽的语言。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间小小的教室,但讲的人也好,听的人也好,大家都早已飞到了很远的地方,这就是这门课和这个班级吸引我的地方。”
在ACM班,让学生唱主角的绝非“学子讲坛”一门课程,所有的实验及课程设计全部由学生自主管理,甚至其内容和要求也是靠着学生们多年的积累而逐步完善的,可以说目前这些实验及课程设计已具有“自主知识产权”了(起初都是参照国外知名大学)。
每个人的潜能都是无限的,关键是要找到一个能充分发挥潜能的舞台。如果大学课程有五分之一(或以上)的内容“扔”给学生,他们一定会比想象的做得更好。
这样,“让学生学会主动学习”绝对不是一句空话了,更不是一句需要天天喊的口号了。
自然界的一切物质都具有能量,能量既不能创造也不能消灭,而只能从一种形式转换成另一种形式,从一个物体传递到另一个物体,在能量转换和传递过程中能量的总量恒定不变——这就是著名的能量守恒定律。
世界万物都是在平衡与不平衡中不断地自适应着,经历从一种平衡到另一种平衡的“和谐”过程。从平衡到不平衡,称为“突破”,从不平衡到平衡,称为“重组”,自然界就是在“突破”与“重组”中不断地进化、发展。
其实,平时的“为人处事”之道也一样,应该追求“为人”与“处事”的和谐与平衡。如果“为人”高调,你会成为众矢之的,变得孤立无助,一不小心甚至会身败名裂;如果“处事”低调,你会被认为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没有责任感,这样你会失去很多应该属于你的机会。下面介绍四种典型的“为人处事”之道:
之道一:高调“处事”、高调“为人”这样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很高,也能看得较远,同时表现得又很张扬,很盛气凌人,有时甚至会得理不饶人,不给别人任何台阶下,并以此为快。其实,这样的“为人处事”之道与其说不给别人机会,倒不如说把自己的后路全断了,只得有去无回。这样的人,如果能成功,那他一定能成为“政治家”。
之道二:高调“处事”、低调“为人”这样的人目标很明确,胸怀大志,对自己要求很高,但不会张扬,为人谦虚好学,无论在事成之前还是在事成之后都一样。显然,这样的“为人处事”之道容易得到众人的帮助,也就更容易成功,这样的人被称为“实干家”(科学家也在此类中)。
之道三:低调“处事”、高调“为人”这样的人就是光说不做,基本上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有一定的蛊惑性。当然,如果上不了台面的,那叫“吹牛”,如果上得了台面的,就是“演说家”了。
之道四:低调“处事”、低调“为人”这样的人基本是只为了生存而学习、工作的,他们享受着一种低调的快乐,那就是“老百姓”。
ACM班推崇的是“先做人、后做学问,在做学问中学做人”的教育理念,所以我欣赏之道二,希望ACM班的学生志存高远,脚踏实地,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一个人的“为人处事”之道不是天生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随着社会环境、个人经历的变化而改变的。当然,更多的改变应该是在自我“适应”与自身“和谐”中,如当一个人因高调“为人”而受挫时,只要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一定会自我“平衡”的,否则带给他的一定是重蹈覆辙。
十年的探索,从无到有,直到收获点滴成功——
于2005、2010年又两次夺得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世界冠军,成为全球该赛事第三个“三冠王”;
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其中以第一作者身份在NIPS、WWW、SIGIR、SIGMOD、SIGKDD、ICML、AAAI等重要的国际会议和期刊上发表了40余篇学术论文,并获得国际会议各类最佳论文6篇;
2005、2009年两次获得国家级教学成果二等奖。
十年的前行,从摸着石子过河到如今展望第二个十年——
2011年,ACM班已作为“上海交通大学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实验计划”中的计算机科学班纳入致远学院。该班将由图灵奖获得者、康奈尔大学教授John Hopcroft领衔的国际知名教授组成讲席教授团共同执教与指导,全面实施“上海交通大学—国际知名大学—微软亚洲研究院”联合培养。
计算机科学班(ACM班)的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新征程、新挑战,我们共同预祝其拥有更加美好的明天!
简介: 俞勇,男,ACM班创始人。1986年7月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计算机科学系,获得硕士学位。现任上海交通大学计算机科学与工程系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