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沈爷爷

缪沛晗（2010级）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听ACM班的学长学姐谈起沈老师和数理逻辑课的“传说”。

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叫他沈爷爷。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刁难学生的老师。

老实说，一开始接触数理逻辑这门课的时候，我对沈爷爷反感得很。上课的时候总是听不太明白，有些东西似乎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多遍，我却总是抓不住重点，每次交上去的作业不管做得多认真都被批得一无是处。还记得第一次的作业我做了整整十二页，可是交上去之后沈爷爷却在评语里写道“你作业很认真，值得表扬。但问题是，你花费的时间与精力，是否物有所值呢？”作业本上打击自信心的评语更是随处可见。

我一度觉得沈爷爷就是喜欢刁难学生……

也从来没有见过，批作业这么认真的老师。

以前没有遇到过，以后，大概也很难遇到吧。

每次交上去的作业，发下来的时候总是被红笔批得满满的。沈爷爷的评语措辞很严厉，第一次在作业本上看到“从本质上来说你什么也没证明！Do you understand？”实在是很受不了。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同学的作业本上有一句“你说的这是中文吗？”才觉得其实我还不是最惨的……有一次，他在我的作业本上写“你的这个理由，便是胡说”，后来可能又想了想觉得说得太过分了，怕太打击我，就把“胡说”涂掉，写上“张冠李戴”，看到这里，突然觉得沈爷爷还是挺可爱的。

其实，沈爷爷在评语里不只是要指出我们的错误，更多地是想引导我们进一步的思考。还记得有一次沈爷爷上课的时候表扬我作业本里的一道题做得不错，后来作业本发下来之后，还以为会有一些鼓励的话，可是居然一句也没有，只是告诉我怎样可以做得更好、更简洁，要求我精益求精。期末复习的时候回头看以前的评语，才看懂了很多之前没看懂的评语，可惜当时我没有在意这一点，看不懂的评语就跳过了，失去了很多思考的机会。

沈爷爷曾经跟我们说，我在你们的作业本上说的话很难听，有些同学可能很难接受，前几届的学生有一些到后来就不交作业了。后来跟沈爷爷的交谈中才渐渐得知，他每次批作业时一定要写很重的话，其实只是为了让我们对错误有足够深刻的印象，只是不想让我们在同一个问题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一方面想让我们记住自己犯的错，另一方面其实是很不希望打击到我们的自信心的吧。

数理逻辑课本的课后作业题很多，但沈爷爷从来都不布置，我们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每个人做的题目和进度都不太一样。沈爷爷有时候会跟我们说：“你们有些同学做的作业还是前面的章节，我就不会帮你们看了，或者直接让助教帮你们批改。”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好像很“舍不得”把作业本交给助教，就算是前面的章节他也还是会挑几道题看一看，批一批，也许是希望得到我们作业里的第一手信息吧。还记得有一次，我作业里的一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沈爷爷后来每次看到我都要问我，“那个问题想通了没有啊？”，又再给我解释了一遍。那个时候我才渐渐觉得，沈爷爷苦口婆心地把重要的知识点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是真的想让我们学到一些东西的啊。只要你愿意付出一分的努力，沈爷爷就会回你十分的耐心。

直到沈爷爷生病，才觉得应该要珍惜。

期中的时候，有天晚上好像还在写逻辑作业呢，突然就听说了沈爷爷生病要开刀的消息，自习到一半就怎么也继续不了。回想半个学期和沈爷爷的相处，从一开始觉得他就是个喜欢刁难学生的老师，到后来渐渐明白他的苦心，偶尔也能在自己的作业里看到认可的话了。

身边的很多亲人、朋友、老师，我们总是觉得他们一直都在那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觉得沈爷爷会一届一届地给ACM班上课，会一直一直地陪着我们成长，数理逻辑也会一年一年地成为我们大二上最难迈过的门槛。虽然沈爷爷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本来就很可能会越来越差的，可是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沈爷爷会生病倒下，会不能给我们上课了。明明前几天他还在我们的作业本上批评得那么严厉，上课的时候精神还那么好，怎么可能突然就病倒了。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还记得开刀前的一个星期，沈爷爷还是不顾家人的阻拦，坚持来给我们上课。我们送了一束花给他，他看到花之后，说的话竟然是“你们俞老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们啦”。他精神还是很好，告诉我们可能要请三个星期的假。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的，甚至不需要让我们知道他为什么请假。可能在他眼里，生病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不值得一提，因为生病而不能给我们上课，这才是大事吧。

后来我在班级group上发帖问有没有人一起去放孔明灯，班上有很多人跟帖，放孔明灯的那天还有好多没有跟帖的人也一起来了，大家在孔明灯上写上祝福的话，祝沈爷爷早日康复，祝自己的家人健康，以及祝我们自己期末不挂逻辑……

后来，沈爷爷很快就康复了，三周还没有满，他就又跑回来给我们上课了，我想一定也是不听家人的话而执意要来给我们上课吧。我记得那节课上他把他没有上课的这段时间里需要我们注意的重点、难点都给我们理了一遍。那节课下课之后，我去问他问题，他跟我讲了很久，那个教室后来好像有人要上课，他就带我去隔壁的教室继续讲。后来他还说，我没有给你们上课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担心你们学得不扎实，很多基础的概念都搞不清楚，所以还是要早一点来给你们讲一讲。很奇怪的是，以前每次下课之后问他问题，他都会一边看表一边说我要赶校车，我们边走边说，可是这次却没有。所以后来因为讲得太久而错过了校车的时间，我看到他往校门口那个方向走，可能是要去挤公交车了，可是他才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啊。我想他一定不是忘记了看时间，而是希望把我在这段时间里遇到的问题都一一解决。因为一直问问题而害他没有赶上校车，我至今仍记得他走向校门的那个背影，心里非常愧疚。

沈爷爷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教学生，他并不怕被学生讨厌，只想让我们搞清楚每个概念，让我们记住自己的错误。其实沈爷爷从来都不吝啬他的鼓励，只是我们很少能达到他的要求吧。回想起那段和沈爷爷“较劲”的日子，每次做作业都觉得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遇到了难题也一点都不想放弃。那时候不服输不甘心的想法虽然有点幼稚，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觉得这门课很有意思。沈爷爷真的是很好很好的老师，只是他的好，似乎被他自己藏了起来，很难被发现。沈爷爷年纪大了，却还是一直坚持给ACM班上课，我想一定是不放心把学生交给别的老师吧。希望学弟学妹们珍惜和沈爷爷相处的时间，也希望沈爷爷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祝福他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