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索关于智能的新定义之前,我想先介绍另一项连接主义研究,该研究在描述大脑如何工作方面与大脑的实际情况非常接近。但问题是,很少有人意识到这项研究的重要性。
当神经网络大出风头时,有一小部分神经网络理论家创造了一些并不关注行为的网络,并称之为自联想记忆(auto-associative memory)。这些网络也由简单的神经元构成。神经元之间互相连接,并在达到一定阈值时被激活。不同的是,这些连接包括了许多反馈。比起反向传播网络只是把信息向前传递,自联想记忆会把每一个神经元的输出反馈给输入,就好像自己给自己打电话一样。这样的反馈回路导致出现了一些有趣的特性。当一种行为模式应用于这些人工神经元时,它们会对这种模式形成记忆,同时,网络会把模式与这些记忆自动关联。这也是他们被称作“自联想记忆”的原因。
这样一种连接方式可能第一眼看起来特别荒唐。为了从记忆里检索一种模式,你必须提供你想要检索的模式。这就好像你去水果店买一串香蕉,店主问你如何支付时,你说用香蕉支付。你可能会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但是自联想记忆确实存在几项重要特性,而这些特性也存在于真实的大脑中。
第一个重要的特性就是,你无须使用完整的模式进行检索,只使用这个模式的一部分,或者是被打乱的模式即可。即便你在检索时使用的是一个被弄得一团糟的模式,自联想网络也可以用它检索出正确的模式,就像最初储存时那样。这就好像你去水果店用已经吃了一半的、快烂掉的棕色香蕉,换回一个完整的青色香蕉;或者好像你去银行拿着一张无法辨认的残币,然后收银员对你说:“这看起来是一张破损的100元纸币。把它给我,我给你换张新的。”
第二个重要特性是,与其他神经网络不同,自联想记忆可以用来记忆一个模式序列,或者是时间模式(temporal pattern)。这个功能可以通过在反馈上加入时间延迟来实现。通过这个延迟,你可以给自联想记忆呈现一个模式的序列,它可以记住这个序列。以一段旋律为例,我先输入“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前几个音符,然后自联想记忆就可以返回整首歌。即使只输入一部分序列,自联想记忆也可以找回剩余部分。我们之后也会看到,这就是人类学习所有事物的方式。我认为大脑也使用了类似自联想记忆的连接方式来实现这点。
自联想记忆暗示了反馈和时变输入的潜在重要性,但大多数研究人工智能、神经网络以及认知行为的科学家都忽视了它们。
就整体而言,神经科学家并没有做得更好。他们也很了解反馈,因为他们就是发现反馈的人,但大多数人没有形成或发展相关理论,来解释为什么大脑需要这么多反馈,只是在模糊地谈论“阶段”和“调制”。在他们提出的关于大脑整体功能的多数想法中,并没有考虑时间的作用或考虑得不够充分。他们倾向于根据事情发生的地点来绘制大脑图表,而不看随着时间的推移,神经激发模式何时会相互影响,以及以何种方式相互影响。当然,这种偏见部分源自当前实验技术的局限性。
20世纪90年代又被称为“脑研究的黄金十年”,功能成像技术是当时最热门的一项发明之一。功能成像机器可以拍摄人类大脑活动的照片,但无法捕捉快速的变化。因此,科学家要求被试一遍又一遍专注地执行一项任务,就好像要求他们在拍照时一动不动一样,只不过此时拍摄的是心理照片。结果,科学家掌握了大量数据,弄清了在执行某些任务时,相应的活动发生在大脑的哪些区域,而关于真实的随时间变化的输入如何流经大脑的数据却很少。功能成像可以明确在特定时刻,当事情发生时,相应的大脑活动发生在大脑中的哪个位置,但不易捕捉大脑活动是怎样随时间变化的。虽然科学家也想收集这些数据,但他们缺乏优秀的技术手段。因此,许多主流的认知神经科学家继续相信“从输入到输出”的谬论。固定一种输入,然后看会得到何种输出。新皮质的连接图一般按照这样一种流程来展示:从初级感觉区开始,也就是从视觉、听觉、触觉等输入的地方开始,向上流入更高级的分析、规划、运动等区域,再将指令下达给肌肉。先感知,后行动。
我并非想暗示每个人都忽略了时间和反馈。这个领域如此广阔,几乎每个理论都有它的拥护者。近年来,人们越来越相信反馈、时间和预测的重要性。但多年来,人工智能和经典神经网络所受到的热烈追捧,使得其他方法都被抑制和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