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上的伤势,只觉得还好,压根就不严重,瞧着方才林姝那紧张的模样,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胳膊要废掉了,“他们想杀我不过是因为我路见不平,挡了他们的路,其实那些人想要抓的是信中侯府四姑娘……”
林姝站在一旁,甚至还冲着八皇子笑了笑。
她原先在慈宁宫住着的那些日子,虽没有见过八皇子,却也晓得不管是章皇后还是王太后对他都很是疼爱,小小年纪便恭敬孝顺,对任何人永远都是温良而雅的,这样的人很少有人不喜欢……更别说他还身份尊贵,如此谦卑,不知道得了当今圣上夸赞了多少次。
想了想,她只觉得陆靖然就像是她的福星似的,若没有陆靖然在,八皇子顶多是出手相救便走了,哪里还会问这么多话,“多谢八皇子出手相救,我这才逃过了一劫。”
八皇子倒是愈发惊愕了,信中侯府可是京中一等的勋贵之家啊,“那些人可是见着四姑娘穿戴华贵,所以这才打算劫财……”
可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是,眼前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并不算华贵。
陆靖然苦笑一声吗,“方才我还问过那为首的刀疤男,说他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神身份,可八皇子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他做的即使舔刀口的买卖,怎么会抓错人?更何况,就算是真的要劫财,这青天白日的哪里就会出来了?我看不是劫财,这是要了四姑娘的命了。”
“如今京城尚且是天子脚下,那些人的胆子就这样大,更不敢想那大庆朝别的地界……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他倒是个聪明的,晓得自己这位表弟性子纯良,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是要管到底的。
果然八皇子握紧了拳头,厉声道:“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些人我一定要好好审问,看到底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他看想了林姝,“四姑娘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过谁?”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这件事他管定了的意思。
林姝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就知道得罪了谁?”
她是存了私心的,上一世几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争斗的那样厉害,可压根就没八皇子什么事儿,所以她也不太清楚八皇子的秉性,就算是如今听人说他性子纯良,可人啊都是有感情的,若八皇子偏袒自己的姑姑那该如何?
她得让八皇子一点点往下查,一点点的查,如此长泽郡主这些年来做下的事儿便都瞒不住了……国家国家,先有国再有家,这个道理,身为皇家子弟的八皇子比她清楚多了,盛怒之下,定不会顾及姑侄之间的情分了。
八皇子却是极好脾气道:“我定会还四姑娘一个公道的。”
林姝却是想了想,却还是不大放心,若这八皇子真的被章皇后保护的太好,到了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她岂不是就亏大发了,“若真的要说得罪了谁,这段时间倒是因为口角冒犯过长泽郡主,旁的人倒是没有了……可那也不过是因为听戏的时候我夸赞了柳成园的袁小衣几句,长泽郡主却说袁小衣演的不好,因此才争了两句,按理说这事儿应该不是长泽郡主做的,长泽郡主哪里就有这么小心眼了?”
这话便给了八皇子一个线索。
就连陆靖然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深深看了林姝一眼……原先他只觉得这四姑娘胆大心细,没想到却是这般聪慧,却是连八皇子都敢摆一道。
果不其然八皇子蹙起眉头来,“就算是平日里长泽姑姑脾气不大好,可性子却是极洒脱,心地也是好的……想必这件事是四姑娘误会了。”
“我,我就是这么一说,八皇子可莫要想多了。”林姝面上露出几分诚惶诚恐来,轻声道:“我也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
她的话音刚落下,方才那个叫阿福的便匆匆忙忙赶了进来,后面跟了个大夫,可他却是尖着嗓子道:“八皇子,八皇子,不好了,那些歹人被带下去之后一个个都自尽了,好在他们聪明,最后拦下了一个人。”
可见长泽郡主还是存了有三分理智的。
八皇子却是气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还有这样的道理?”
“八皇子莫要生气,这种事并不奇怪。”陆靖然任由着大夫掀开他那受伤的肩膀,神色平淡,这种龌蹉事儿他可是见的多了,“既然他们身后的人敢将他们派出去,那就定然是有所准备的,他们求的不过是银子,如今又知道自己早已是没了生路,所以这才一心求死……要不然真的暴露了他们身后的那人,到时候反而还会连累家人。”
“之前我在天津卫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这种事,原先有个商户与人起了争执,可不好亲自动手,便花了五百两银子,雇了十多个杀手出去,可谁知道他仇家也是个聪明的,竟躲了过去,最后更是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凶手,言行逼供之下更是知道了那些杀手的底细,他仇家不好奈何那商户,毕竟这商户背后有靠山,只是他仇家又实在气不过,便派人去杀了那些杀手的家眷,甚至连七八十岁的老妪都没有放过……等着官府查出这桩案子的时候,细细一算,竟死了一百多个无辜的人。”
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
对于八皇子的性子,他知道的远远比林姝要多得多。
八皇子气的直发抖,一句话都没说,只说要速速将那仅留下的一个活口带回宫好好审问。
陆靖然裸着半个肩膀,斜斜看向林姝,“四姑娘觉得袁小衣戏演的好?”
林姝抬头一看,却见着他露出的半个肩膀,迅速将目光落到了窗户外头,“大家都是这般说的,想必是不错。”
上一世她倒是挺喜欢听戏的,可如今倒是喜欢清清静静的。
陆靖然玩弄着这掌心中的茶蛊,他的手指舒朗修长十分好看,最适合抚琴,可他却靠着这一双手挥剑,“我倒是和长泽郡主想的一样,觉得这袁小衣的戏演的并不十分好看,也都是众人一传十十传百捧起来的……说起来,还比不上四姑娘了。”
林姝头也不回,“靖堂叔还说我?我们也是彼此彼此罢了!”
若不是看在方才的情分上,这一声“靖堂叔”是怎么都叫不出来的……别人都救了自己的性命,索性让他痛快些!
陆靖然笑了笑,“你说若八皇子知道咱们在引他入瓮,你说他知道了会是什么模样?”
八皇子是最纯良不过了,就好像当初的大皇子一般,可他却是比大皇子好命,因为他是三皇子的弟弟,是章皇后的儿子……要不然,这宫里的纯良之人还能安安稳稳活到今日来?
林姝一本正经道:“我不过是一介平民,今日能够在宫外遇到八皇子便实属侥幸,哪里还敢诓骗八皇子?方才的话我本就没说错,我只不过是怀疑这些人是长泽郡主派过来的,又没有证据,口说无凭,若是诬陷了当朝郡主,岂还有我活命的机会?”
陆靖然又瞥了她一眼,今日她穿着象牙色的褙子,看上去温良无害,可是一肚子坏水了……不过幸好她是个聪明的,要不然也就活不到今日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像只狐狸似的?”
林姝偷偷望了他一眼,见着大夫已经给他上好了药,正帮他穿衣裳,便堂而皇之看着他,“靖堂叔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狐狸?原先府中的女先生若是听到靖堂叔今日这话,估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没错,你就像一只狐狸,还是那种看起来毛茸茸的小白狐狸,看着叫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实际上却是比谁都聪明。”陆靖然说的是正儿八经,末了,还道:“我这是在夸你了。”
林姝只想到了林慧当成宝贝的那些白狐,嗯,好像是挺可爱的,“那我便谢过靖堂叔了。”
说着,她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只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还请靖堂叔保重。”原本他还打算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好好感谢陆靖然,可细细一想,算了,还是别见面了,他们俩儿一见面就准没好事儿,还是包了那块紫水晶石,再包些药材送到宁国公府的好。
陆靖然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却是露出几分笑容来了。
待林姝匆匆回到信中侯府的时候,已经有丫鬟在四处找她了,守在后门口的小丫鬟恨不得要哭出声来了,“姑娘,魏妈妈已经带着人找了您一圈了,要是您不再回来,就要捅到太夫人那边去了……”
这些小丫鬟们可是最怕魏妈妈的。
林姝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停,只朝着林慧院子那边走去,低声道:“慌什么?难道魏妈妈还能将你我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