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百里溪这些糕点,不是专程送给她的,但因为味道太好,傅知宁还是多吃了两块,以至于午膳都没用太多。
因为没被选为主抄人,十日内只需抄出一两份即可,任务实在轻松,皇后便允许众人不用整天去清风台点卯,只需上午去一趟就好。下午不用去,傅知宁乐得清闲,用过午膳便回屋歇息了。
徐如意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便老老实实坐在软榻上看话本,看得无聊了就独自出去溜达。
傅知宁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醒来时徐如意恰好进门,两人无意间对视一眼,都笑了。
“我都回来两趟了,你可算是醒了。”徐如意笑着迎上来。
傅知宁揉揉眼睛:“去哪儿玩了?”
“院子里转转,也去了御花园,皇宫不愧是皇宫,每一处的景致都美不胜收,”徐如意感慨一番,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方才出门的时候见天有些阴,怕又要下雪降温,所以去了偏门一趟,让丫鬟回去取两件斗篷来。”
她们这趟进宫不能带下人,为免生活不便,皇后特准各府派一名下人在偏门候着,随时可供她们差遣、添衣置物。
傅知宁闻言微微颔首:“确实要冷了。”
徐如意笑笑,又想到什么:“还有还有,我方才出去时,还听到有宫人议论你呢。”
“议论我?”傅知宁不解。
徐如意点头:“是啊,都说你不仅容貌好性子好,书法还出神入化,简直是才貌双全。”
“……太夸张了。”傅知宁哭笑不得。
徐如意不认同:“连百里溪都夸你写得好,怎么就夸张了?”
……他那是夸吗?傅知宁想起百里溪不留情面的点评,莫名觉得嗓子发干。
徐如意独自说了半天,才发现傅知宁兴致不高,顿了顿后疑惑地问:“都成宫人口中的香饽饽的,怎么不见你高兴?”
“饽饽越香,就越引人垂涎。”傅知宁叹了声气。
徐如意愣了愣,这才想起还有两位主子正对她虎视眈眈,一瞬间对她同情不已:“你真是辛苦了。”
傅知宁苦涩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外有人高声问:“傅小姐在吗?”
声音耳熟,似乎是坤宁宫的王管事。
徐如意和傅知宁对视一眼,赶紧整理衣衫跑去开门。
“公公。”二人行礼。
王管事虚扶一把,将身后小太监拿着的木盒双手托起,笑呵呵地递到傅知宁面前:“傅小姐虽未入选主抄,却也是今日头筹,皇后娘娘特赐竹节笔一支。”
“多谢王公公。”傅知宁行礼接过,又递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给他,“还请王公公笑纳。”
王管事笑得愈发开心:“那奴才就不客气了,皇后偏爱小姐,赐的是坤宁宫最好的一支笔,明日晌午小姐若能用此笔抄书,定会如有神助。”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明天带着这支笔去清风台了。
傅知宁噙着笑将人送走,门一关上顿时松了口气。
“……连你用什么笔都考虑到了,皇后娘娘真是无微不至。”徐如意啧了一声,对她愈发同情。
傅知宁扯了一下唇角:“是啊,无微不至。”
两人对视一眼,再没了聊天的兴致,于是吃吃糕点看看话本,将一个下午打发过去。
因为一不小心吃多了百里溪送的糕点,傅知宁直到傍晚还在发撑,正准备放弃晚膳出门散步消饱时,承乾宫的嬷嬷突然来了。
“傅小姐,咱们贵妃娘娘请您去用晚膳呢。”她笑着说。
傅知宁:“……”
两刻钟后,她又一次坐在上次吃撑的位置上,面前摆了八道精致菜肴。
“知宁可真是大忙人,本宫都等一天了也不见你来请安,只好亲自派人去请了。”大约是因为有皇后这个竞争对手,齐贵妃这次对她客气了许多,只是言语里仍然难掩倨傲。
傅知宁温婉一笑,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用娘娘请,小女今晚也是要来请安的,只是出来时恰好遇到嬷嬷,便一同前来了。”
齐贵妃闻言看向嬷嬷,嬷嬷忙道:“老奴到倚翠阁时,傅小姐的确正要出门。”
齐贵妃这才面露愉悦:“看来我与知宁,真是心意相通呢。”
傅知宁讪讪一笑,随口敷衍过去。
两人又聊几句便开始用膳,傅知宁看着一桌子美食,默默揉了揉发撑的肚子,拿起筷子慢吞吞吃了些便要放下筷子。
齐贵妃抬眸扫了她一眼,道:“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很合胃口。”傅知宁真是怕了‘坤宁宫膳食与承乾宫膳食孰美’这种问题了。
齐贵妃笑了笑:“那便多用些。”
傅知宁只能硬着头皮再吃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夜幕彻底降临,傅知宁才提出告辞,齐贵妃清浅应了一声,待她快走出去时突然开口:“等一下。”
傅知宁停下脚步,一旁的嬷嬷立刻拿着一方长盒走上前来。
“听说你擅用竹节笔,本宫这儿恰好有一支不错的,你且拿去抄经吧。”她不紧不慢地说着。
傅知宁怔怔看着递到面前的长盒,抬头的瞬间两人对视了。她脑中电光火石,立刻意识到这并非巧合。
她厌倦了等待,在逼自己做选择。
“明日本宫会去清风台,你可要准时到。”齐贵妃又说了句。
“……是。”
从承乾宫出来时,傅知宁只觉得手中木盒重如千斤,偏偏她在全是眼线的皇宫,即便走远也不敢怠慢,只能规规矩矩地双手捧着。
她从倚翠阁来承乾宫时,是由嬷嬷带路,回去时却孤身一人,加上夜深了视线受阻,走着走着便迷了路。
当意识到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时,傅知宁心里有些着急,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结果刚走出一条小道,下一瞬便绊到什么摔倒在地,手里的木盒也因此掉在地上,摔开后露出里面的竹节笔。
傅知宁坐在地上歇了许久,才撑着地面起身后去捡,然而手还未碰到木盒,一只修长的手便将木盒捡了起来。
傅知宁怔愣抬头,月光下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傅小姐?”他勾起唇角,眉眼间自带一股风流惬意。
傅知宁连忙福了福身:“参见四皇子殿下。”
“你认识孤?”赵怀谦略为惊讶。
傅知宁垂着头:“回殿下的话,不认识。”但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宫里的男人也就只有三位皇子,而其中两位她已经见过。
“你不好奇我如何认识你的?”赵怀谦又问。
傅知宁闻言,眉头蹙了蹙,正以为他要对自己的容貌评议一番时,就听到他说了句:“以前出门游玩时,无意间见过。”
傅知宁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愣后意识到自己小人之心了,讪笑一声低头:“原来如此。”
赵怀谦笑笑,取出盒中笔举向半空,眯起长眸借着月光仔细瞧了瞧:“镶了金玉的竹节笔,笔身重笔头轻,贵妃娘娘真是一如既往的华而不实。”
傅知宁不敢接这话。
宫里似乎永远都藏不住秘密,她才从承乾宫出来多久,连路过的四皇子都知道这笔是贵妃赏的了。
赵怀谦将笔装进木盒,阖和后交给她:“看来傅小姐的书法真是天下无双,这才一日时间,便得了百里溪的夸奖,和皇后贵妃的赏赐,孤若不赏点什么,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不用……”
“阿福,去将孤房里那支笔取来。”
赵怀谦直接吩咐,傅知宁这才看到不远处还有宫人在,静了静后勉强继续道:“四皇子不必客气。”
“相逢即是缘,是傅小姐不必客气才对。”赵怀谦说话间,宫人已经将笔取来了。
还是竹节笔,相比皇后和贵妃送的要素净许多,笔尖也多有磨损,应该是用过一段时日的。
“是孤用过的,”赵怀谦倒是坦然,“傅小姐不介意吧?”
“……小女不敢。”傅知宁讪讪回答。
赵怀谦笑了一声,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随性:“时候不早了,傅小姐还是快回去吧,出了这个园子,再往前走百十步右转,便是御膳房附近。”
而倚翠阁就在御膳房不远处。
他只是指了路,没叫身边伺候的人去送她,傅知宁着实松了口气,拿着竹节笔福了福身,低着头匆匆离开了。赵怀谦看着她着急的身影,不由得又笑一声。
傅知宁听到他的轻笑,顿时有些尴尬,再看自己手中多出的毛笔,不由得叹息一声。
按照赵怀谦的指路,她很快到了御膳房,再沿着御膳房往前走,只需穿过一片竹林就能到倚翠阁。
傅知宁松了口气,一只脚迈进竹林的瞬间,迎面遇到了正要从竹林出来的百里溪。
傅知宁:“……”她今日未免见了太多人了。
百里溪显然也没想到她在这里,对上视线后停顿一瞬:“傅小姐不是去承乾宫了,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话音未落,便看到了她手中木盒,以及木盒之上一支用过的竹节笔。
傅知宁下意识抓紧手里的东西,努力镇定之后回答:“小女从承乾宫出来时迷路了,这才走到这里。”
百里溪抬眸,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傅知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正忍不住要说些什么时,百里溪突然走上前来。
“掌印……”她忍不住后退几步,却又在百里溪的视线下生生停下。
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傅知宁半边身子都僵住了,好看的眼眸也睁圆了,平添一分娇憨。
在两人还有三步远时,傅知宁颤巍巍开口:“掌印……”
百里溪停下,从怀中掏出一支竹节笔:“傅小姐,好好练字。”
傅知宁:“……”